就像這套睡衣，害怕弄臟，他都不敢穿了。

    夜里下起了大雨，陳賢回來得比平時(shí)早。

    高明恰好洗漱完經(jīng)過客廳，撞見他開門。那一刻，分明看到他一臉的陰郁。

    那人抬頭看見自己，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低下頭，隨意地把電腦包扔在地上，撣了撣肩上的雨水，邊解領(lǐng)帶邊問：“新睡衣不喜歡嗎？”

    “喜歡，太喜歡了。”

    “喜歡為什么不穿？”他把領(lǐng)帶也扔在地上，朝高明笑了笑：“等我?guī)湍銚Q呢？”

    高明猶豫道：“會弄臟的，那種面料，會洗壞吧……”

    “你擔(dān)心那么多干什么，有我呢。”

    “哥……”高明想問問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又覺得自己問了也不能幫上忙，只叫了一聲就止了嘴。

    “弄臟我給你洗，洗壞我再買新的給你，這都不是啥事啊?！标愘t說著走近，又像怕自己臟似的，忍著沒有伸手。

    高明仰視著他，他的承諾來得那么容易，好像問題在他眼里都不是問題，便覺得寬慰了些。轉(zhuǎn)而又想，要是自己也能這樣就好了，要是自己能有點(diǎn)用就好了。

    要是自己不是個麻煩，就好了。

    趁陳賢去洗澡了，高明回到房間，給自己換上了那套新睡衣。

    不能因?yàn)楹ε滦腋冑|(zhì)，就不去擁抱幸福。

    他看向鏡子里，輕薄服帖的衣褲，顯得自己更加蒼白衰弱。走進(jìn)視線的陳賢，從輪椅后面俯下身來環(huán)住了自己。

    高明朝他笑笑。

    有很多東西，都是越陳越香、越舊越值錢。

    幸福大抵也是吧。

    這陣子每天清晨都有雷雨。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云間一個炸雷直接把陳賢嚇醒。

    窗外風(fēng)雨交加，電閃個不停，他趕忙下床，跑去查看高明的情況。

    果然那人同樣被驚雷嚇到了。

    他原本清晨就身體敏感，這下情況更不好，全身僵直著，下身肌rou抽著陷在被褥里，上半身也在打顫，人半醒不醒地氣喘輕吟，出了好多汗。

    “高明，沒事的，沒事，就是打雷了，別怕?！标愘t邊說邊把床邊護(hù)欄放下，拉起他的手腕數(shù)了數(shù)脈搏。

    心跳得好快，他的手臂和脖頸好像都因?yàn)樘弁炊鴦e著勁。陳賢溫?zé)崃他}包，幫他敷了敷痙攣著的肢體，又仔仔細(xì)細(xì)按摩安撫，直到他身子恢復(fù)癱軟，才敢把他小心抱進(jìn)懷里，給他擦擦汗。

    “身上疼？還有哪里不舒服？”

    懷里的人還是緊蹙著眉，聽到他的話微微點(diǎn)頭。

    “沒事，哥，下雨嘛……癥狀重一點(diǎn)……”高明努力想讓他安心，卻支撐不住，越說越氣虛。心慌得他全身沒有一點(diǎn)力氣，做過手術(shù)的位置傳來瘢痕痛，每個雨天都會擾得他不安寧，還有緩解不了的神經(jīng)痛也在湊熱鬧。

    “嗯。”陳賢給他拉了拉被子：“接著睡吧，我?guī)湍銚Q個紙尿褲，今天就在床上排吧，好不好？”

    “不用……”高明聽他又要照顧自己做那些，睜了睜眼想推開他，話還是越說越無力：“你去上班吧……我等下自己來……今天……容我睡個懶覺……行嗎？”

    “行，行，今天周六呢，我不用那么早去。你睡吧，我抱著你到這陣?yán)状蛲辏慌掳?。”他說完在高明額頭上吻了一下。

    雷雨云距離住宅大概很近，每一下閃電后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而每一個雷都會讓懷里的人驚顫一下。

    陳賢弓下腰貼緊了他。

    這樣抱著高明，可能對緩解他的疼痛或者恐懼都有限吧，但反而能讓陳賢覺得安心很多。陳賢也不是怕雷鳴電閃，他是怕高明害怕，而自己幫不上他。

    細(xì)想下來都是無用功，但這種實(shí)實(shí)在在、把愛人抱個滿懷的感覺，讓他癡迷。

    似是他逐漸不可控的生活中，最后的可控部分。

    到十點(diǎn)多，雨云散去，留下蔚藍(lán)天空背景上浮雕般壯麗的積云，高明也跟著天氣一起恢復(fù)了過來。

    重新睜開眼，居然看見陳賢還守在床邊。

    “高明……”那人看見他醒來，欲言又止。

    “嗯？”高明好開心，陳賢今天上午居然不用去加班。

    可陳賢臉色好差，他的表情就像做錯了事似的，特別可憐。

    “怎么了？”高明有點(diǎn)害怕。

    “抱歉，我太粗心了，我該檢查一下的?！?/br>
    “？”高明動了動手臂，掀開被子，看到自己光著上身，他不解地去看陳賢。

    “新衣服里面有顆備用扣，我忘了剪下來?！?/br>
    “所以呢？”

    “我給你上過藥了，可已經(jīng)壓破皮了，我居然都沒發(fā)現(xiàn)……”他說得顛三倒四的。

    高明撐起自己仔細(xì)找了一下，不過是左側(cè)腰跡，肋骨最下端那里磨破了一點(diǎn)。他趕忙安慰陳賢：“多大點(diǎn)兒事？不要緊的呀，不疼的。這地方也不會總磨到，很快會好的?！?/br>
    “都怪我，哎……”陳賢說著用手捂住臉：“早上也沒好好檢查，要是再早點(diǎn)來幫你翻身也不至于……”

    “別這樣，你別自責(zé)?！备呙靼欀碱^看他：“是我沒聽見鬧鐘，你不要攬走所有的錯?！?/br>
    “是我的問題，沒能照顧好你。我還說大話……有我有什么用啊，工作也忙不過來，對你也關(guān)心不到位，還害你受傷……”他眼神空空的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