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這兩章有點(diǎn)過于清水了，莫慌，葷菜馬上就來）

    第78章 比鄰星 proxima tauri 下

    “你就這樣被迫長大了？”高明的聲音也變得苦澀。

    “我都認(rèn)為這全盤是對的了，母愛有各種形式，可能屬于我的就是這樣的吧?！标愘t抬眼對上他的：“直到你出現(xiàn)?！?/br>
    高明抖了抖，心也動(dòng)搖了一下。

    聽著陳賢繼續(xù)說：“你告訴我有朋友是什么感覺，我媽這樣做是不對的，以及，離開母親不是罪過……你是唯一站在我角度看過的人，唯一一個(gè)支持過我的人，可是，你偏偏又是，那個(gè)人的孩子?！?/br>
    “所以你不愿意接受？”

    “這是在搗毀我的精神支柱啊，高明?！标愘t臉上掛起難過的笑，坦言道：“一邊是親媽這么多年灌輸?shù)摹胬怼?，一邊是我無比向往的理解，你那些話就像為了討我喜歡，故意在幫我開脫。它們聽起來真的太好了，好到我不敢信。”

    “嗯……”高明點(diǎn)點(diǎn)頭，身上莫名覺得冷：“所以你，躲開我……”

    “抱歉?！?/br>
    陳賢低下頭，移開目光，又接著說：“當(dāng)回獨(dú)狼有什么難？可你讓我看到的希望，我無法當(dāng)它們不存在。我就盼著高考完，遠(yuǎn)走他鄉(xiāng)，離這一切是非都遠(yuǎn)遠(yuǎn)的。不再被她控制、不再被她否定、不再受她威脅?！?/br>
    “你確實(shí)做到了呀。”

    “可我沒忍到那時(shí)候，在高考之前，我就想辦法擺脫了我媽。我親手把她送進(jìn)了精神病院。她越說她沒病，反而顯得她瘋得越嚴(yán)重。我看那些人抓著她，把她按在床上，我沒有一點(diǎn)感覺。那可是生我養(yǎng)我十八年的親媽啊。她以前就說過我是白眼狼，說我不是人，那一刻，我真覺得她說對了。”

    高明聽得震驚，下意識不住地?fù)u頭。

    “我以為我能一直無感的，我以為我能就此輕松下來，可我連說了十年‘mama晚安，我愛你’，在那之后的每一個(gè)自己過的晚上，都像無數(shù)個(gè)巴掌打過來?！?/br>
    “我不愛她，我又習(xí)慣了愛她，那種愛……”陳賢沉重地嘆了口氣：“就像我畏懼夜晚，又喜歡那種黑暗。”陳賢笑得苦澀：“我擺脫不了她，她的影子藏在每一寸暗處，時(shí)時(shí)刻刻，都在替她教育我?！?/br>
    他放慢了語速，放輕了聲音：“高明啊，那是我所熟知的愛。所以你問我愛不愛你，我不知道。如果那叫愛，是不是才是褻瀆了人類最美好的情感？”

    高明聽得快要喘不過氣，原來陳賢一直不愿意講的過去竟是這般壓抑，遠(yuǎn)超過自己想象的程度。當(dāng)他笑著講出這一切的時(shí)候，原來那個(gè)受不了的人會是自己。

    “喂，別哭啊，高明……”陳賢看見輪椅上的人淚水泛濫，立刻慌了，從座位上站起來去安撫他：“抱歉，抱歉，我不該說的，還一說就停不下來?！?/br>
    “不是，不是，你不要自責(zé)。”高明慌忙拿起餐巾給自己擦了眼淚：“對不起，我太心痛了，我不知道你受了這么多折磨，我還怪你，還逼你……”

    “沒事，過去那么久了，習(xí)慣了。你慢慢呼吸，不然會頭暈的……”

    服務(wù)生正要來例行問一下用餐感受，沒想到看見顧客在抹眼淚，趕快加快了腳步過來關(guān)心情況。

    高明搖搖頭，連連解釋說沒事。然后拿起叉子，吃了一塊小牛rou。

    他沉默地低頭吃了一會，越吃越慢。許久，他才咽下那一口食物。

    “所以你和mama沒聯(lián)系了，是因?yàn)樽载?zé)？”他重新抬頭看著陳賢，道：“哥，這真的不是你的錯(cuò)。你自保沒有錯(cuò)，或許你mama也沒有責(zé)怪你。過去那么久了，這些，你和你mama談過嗎？你想不想試試，和過去和解？”

    陳賢呆住了。

    怎么可能敢談呢？他甚至還沒勇氣對高明說出他和母親矛盾激化的根本原因。

    母親的執(zhí)念根本無解，難道要寄希望于這么多年過去，她自己忘記了仇恨？他不敢想不敢問，甚至不敢聽母親的聲音。

    高明冷靜了一陣，聲音放輕松了些：“被什么問題困住太久，可能是沒有找對方法，解題要素可能早就都在了。有些題，要輔助線才能做出來嘛。”

    其實(shí)他說的可能是對的。陳賢想。

    其實(shí)這些一直用遺忘來逃避的過去，一直諱莫如深的陰影，真的講出來，竟像是在講別人的事那樣稀松平常。那些恨并沒有淡去，但有另一個(gè)人愿意傾聽、理解自己，竟然能讓他感覺這沒什么大不了了，甚至可以反過來安慰對方說，“習(xí)慣了，這不要緊”。

    其實(shí)想要的，一直都是這樣一把鑰匙吧？

    真是像個(gè)幼稚鬼呢，捂著傷口，撒潑打滾。有人來關(guān)心，說幫自己吹吹，竟然都會覺得好了很多。

    對面的人還沒說完。

    “抄了你那么多作業(yè)，這次我陪你做，我陪你再審幾遍題，我可以幫你分析，我可以幫你去解。我陪你，陪到底?！?/br>
    “高明……”

    “我好感謝你把這些都和我說，謝謝你讓我看到你從哪一條路上走來。哥，那條路的前方，一定還通著解開繩套的方法，一定通著自由和幸福?！彼孟窨匆娏讼Ｍ曇羟逋傅每梢灾苯勇牫鲂睦锏拿骼?。

    “不要連試都不敢試。我們回去之后，找個(gè)時(shí)間去見見你mama吧。我陪你一起?！彼o接著又補(bǔ)充一句：“我替你去，也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