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浮香拿不準(zhǔn)她現(xiàn)在的心思，也不敢再說了，咬牙應(yīng)下。

    后面，按著班馥的計劃行事，確實脫困了，只是她們二人也不好過，光是穿越大漠，就差點讓兩個人渴死在路上。

    好在吉人天相，到了幽州境內(nèi)，被一處好心的人家救了。

    班馥給了他們豐厚的回報。

    浮香看在眼里，沒有說話，離開之時，卻忍不住道：“按主公慣來行事的法則，是斷不會留下這些人性命的，以免留下把柄，叫自己置身險境。”

    班馥不甚在意：“他是他，我是我，從前我就不是個聽話的，如今他更管不著我?！?/br>
    浮香神色復(fù)雜地望著她：“姑娘乃主公義女，這些年貼身跟在主公身邊，就連我們這些底層辦事的，都知曉姑娘之名。誰會猜到姑娘雖善用毒術(shù)，但卻仍留了一顆菩薩心腸呢?！?/br>
    “浮香，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必拿話刺我。這些年為了活下來，我也用過不少手段?！卑囵ワ嬒乱豢诓?，目光望向遠(yuǎn)處，緩聲道，“我只是……曾見在黑夜中見過光，便不愿再與黑暗為伍罷了?！?/br>
    她放下茶杯，說了一句走了，便率先走在前面。

    浮香聽了她那番話，倒是長久愣怔了一番。

    半個月之后，她們?nèi)缙诘诌_(dá)陳國。

    而這個時間，聽說離國太子從北漠借兵回朝，很快將離散的人心收回。他一面用北漠之人去抗衡陳國的進(jìn)攻，一面將邊境駐守的將領(lǐng)重新收入麾下。

    離國太子未死，又領(lǐng)兵將陳國的敵軍絞殺在陣前，救下了一座邊境城池的事，一傳十，十傳百地傳回了離國國都。

    他本就受百姓愛戴，如今擁護(hù)他的聲音更是響徹朝野內(nèi)外。

    他很快就重新掌握了局勢。

    浮香領(lǐng)著班馥入了攝政王府，陳國當(dāng)朝攝政王秦淞正是班馥的義父。

    她們在議事廳門外跪了一天一夜，秦淞都沒有見她們。

    班馥聽著那人在里頭聽了離國的消息時，暴跳如雷地將物件摔了一地，唇角彎出一抹弧度。

    一路奔波而來，如今還跪了一天一夜，滴米未進(jìn)，饒是鐵打的都撐不住。

    浮香只覺得頭腦發(fā)暈，下一刻，只來得及虛弱地小聲說了句：“姑娘，求你服軟吧……”

    就一頭倒了下去。

    班馥有些時候固執(zhí)起來確實要命，這個時候，她依舊咬牙忍著。

    又干跪了半個時辰，里頭忽然說了句：“滾進(jìn)來！”

    班馥抿了下干裂的唇，這才晃晃悠悠地爬站起來，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挪步進(jìn)去。

    屋內(nèi)亂七八糟的，可謂滿地狼藉。

    秦淞面前跪了一群人，屆是顫顫巍巍不敢說話。

    他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神情明滅在光影之中，叫人看不太真切。

    一只垂放在椅子上的手，掌心正滴滴答答流著鮮血。

    班馥視若無人地從書柜上找到藥箱，面無表情地重新跪坐到他面前，開始給他清理傷口，灑上藥粉，仔細(xì)地進(jìn)行包扎。

    這些活，她干了很多年，久到秦淞都有些恍惚，仿佛他從未讓她離開過自己。

    秦淞的目光專注地落在她身上，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抬了下，底下跪著的朝臣連忙安靜地退了出去。

    門被關(guān)上了，屋內(nèi)一片靜謐。

    她纖長的睫毛被光打照出一片溫柔的光暈，秦淞的身子微微向前傾，將插在她手上束發(fā)的木簪卸下，青絲如瀑，散落肩頭。

    班馥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但她又馬上繼續(xù)為他包扎傷口。

    秦淞輕輕撫摸她微帶涼意的發(fā)，甚至卷了一縷放在指尖把玩，聲音含笑：“本王以為，你這只籠中鳥再也不想回來了?！?/br>
    “義父說笑了，陳國是馥兒的家，倦鳥總會歸家。”

    “是么?！?/br>
    秦淞的手掌繞到她的后腦勺處，忽而用力將人按向自己，唇亦朝著她吻了過去。

    班馥驚恐地睜大眼，死死將他的胸膛抵住，頭往側(cè)邊躲。

    男人的唇堪堪從她柔軟的臉頰滑過。

    “……義父！莫非您想傳出□□的罪名？！”

    秦淞依舊保持著離她比較近的距離，他低低嗤笑一聲：“本王自來不怕流言蜚語，你待在本王身邊這么久，難道還不知？”

    他頓了下，靠近她的耳朵，不顧她的掙扎，壓低聲音道：“本王就想試試，他離國太子捧在掌心的女人，究竟是何滋味？”

    班馥后背滲出了一層薄汗，就連臉色也蒼白了些：“義父難道不知，自他知曉了我的身份后，就已恨極了我，否則在北漠又怎會叫人將我投湖？我也是怕遲早會死在他手上，這才尋了機(jī)會離開，若非我主動配合，以浮香一人之力，義父認(rèn)為，她可以將我?guī)Щ?？?/br>
    秦淞幽暗的目光如同一條毒蛇，班馥強(qiáng)忍著退縮之意，與他四目相對。

    忽而，他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慢慢退了回去，淡聲道：“來人，帶姑娘回她院子里休息。”

    說是休息，其實更像是軟禁。

    可是班馥并沒有吵鬧，如今能安靜的待著，都算是一種奢侈。

    第二日開始，浮香就每天來給她送飯。

    班馥并不想跟她說話，浮香幾次想開口，也都作罷。

    就這樣關(guān)了將近一個月，有一天，浮香去送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班馥并不像往常一樣待在院落中的躺椅上曬太陽，而是將自己緊閉在房門中。

    她匆匆進(jìn)去，就發(fā)現(xiàn)班馥蹲在角落，牙齒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班馥整個人在發(fā)著抖，目光都有些渙散。

    “姑娘，姑娘，你可是蠱毒發(fā)作了？”

    浮香有些焦急。

    見班馥疼到并不能回應(yīng)，連忙道：“我去……我去求見主公，讓主公再給姑娘一枚解藥?！?/br>
    她剛要起身離開，班馥就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咬著牙顫顫地說：“別、別去……我了解他，他不會給的。這是，他給我的懲罰?！?/br>
    他不會給他解藥，但是他也不會讓她就這樣死去。

    “那可怎么辦啊……”

    浮香焦急的話猶在耳邊，班馥按住絞痛的心口，已然聽不進(jìn)任何一點聲音了。

    待到她再清醒的時候，人已經(jīng)是虛脫了一層皮。

    手上插著銀針，想來是秦淞怕她疼到自殺，后面還是找了人來，用此法暫作壓制。

    可是沒有解藥，離下一次疼痛發(fā)作，也不遠(yuǎn)了。

    如此，疼到第三回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攝政王大人終于紆尊降貴地出現(xiàn)在她閨房。

    彼時，她正疼得精神恍惚，他坐在他床前，用手將她汗?jié)竦拈L發(fā)撥開。

    仿佛十分憐惜一般，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柔聲低語：“我得承認(rèn)，元君白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之前那些廢物未能將他絞殺，正如放虎歸山，如今真成了我的心腹大患。馥兒，你說我該如何贏得戰(zhàn)機(jī)？”

    不等班馥回答，他自顧自地笑起來：“既你說，他恨極了你，他不再愛你，那么，倘若他得知，我將要迎娶你的消息，不知將作何感想？”

    第63章 激怒

    ◎義父教導(dǎo)我睚眥必報。◎

    是夜, 離國軍帳。

    從盛京飛鴿傳書而來的消息，被楚越呈上：“殿下，皇后娘娘在天牢自盡了。太后娘娘說她是瘋婦, 害死了陛下, 直言要將之挫骨揚灰?！?/br>
    元君白將紙條放到燭火處點燃, 放到桌案上的小瓷盆里。

    待火舌將紙條舔舐干凈，他才淡淡開口：“依太后之意辦理罷?！?/br>
    楚越應(yīng)下，又道：“鄴王在天牢中嚷嚷好些天了，要面見您，自皇后自溢后，他經(jīng)常半夜三更在牢里叫喚，說……說皇后找他索命, 要他陪葬?！?/br>
    元君白批閱奏折的手一頓, 聲音里帶著一絲冷意：“無需管他, 叫人看管好即可。到底是父皇一絲血脈，太后亦搬出了賜給他的免死金牌，待時局穩(wěn)定，就將他發(fā)配到偏遠(yuǎn)之處，過完下半輩子, 也算全了長輩們的掛念。”

    他應(yīng)該是厭極了這個兄弟, 但他們這一脈子嗣確實不多，太后既替他尋了個被迫脅從的罪名，元君白也不好在這個震蕩的時機(jī)不給太后面子。

    前皇后雖有野心，沒有干出什么利國利民的大事，但她當(dāng)政期間, 唯一干了一件讓元君白感念的事, 就是將太后在朝中的勢力拔了五層。

    既如此, 她明知盡失人心，也要護(hù)住鄴王，他便全了她這份心也未嘗不可。

    楚越又將京中近況一一告知，元君白或點頭或批示接下來要如何處理，說完，他揉捏了下眉心，疲憊地問：“有她的消息了嗎？”

    楚越道：“只知入了攝政王府，再也沒有出來過。攝政王府戒備森嚴(yán)，探子暫時還混不進(jìn)去?！?/br>
    元君白“嗯”了一聲，揮手讓他下去。

    人走了，他靠坐在圈椅上，強(qiáng)制將揮兵立刻攻打陳國的想法按捺住。

    自他接手離國軍政，離、陳兩國隔著望江對陣已有月余，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秦淞不善戰(zhàn)，并未在前線，但陳國底下的將領(lǐng)并不弱，且離國經(jīng)過這段時日的內(nèi)耗，縱有元君白親自領(lǐng)兵，這場仗打得也并不輕松。

    而他此時此刻思念的人，正大開著窗戶，迎著冷風(fēng)望著夜空中的一輪孤月。

    “姑娘，夜里風(fēng)冷，仔細(xì)受涼?！?/br>
    浮香將飯菜放到桌上，走過來準(zhǔn)備將窗關(guān)上。

    班馥卻擋了擋她的手：“不必管我，我再待會兒?！?/br>
    浮香去將食盒里的菜放到桌面上，向班馥的背影行了一禮：“姑娘，若無別事，奴婢告退?！?/br>
    班馥并不吭聲。

    浮香走到門口，猶豫半晌，忽然道：“姑娘，前日主公頒布了公文，大告天下，要娶您為側(cè)妃。從離國來的那位王妃聽了，聽說快要氣瘋了，姑娘小心這段時日，她找你麻煩?！?/br>
    她口中所說的那位王妃，正是在離國就經(jīng)常與她作對的明珠郡主。

    此前她在前皇后當(dāng)政期間，轉(zhuǎn)投了她的陣營，與太后有了隔閡。后來戰(zhàn)事吃緊，離國向陳國求和，前皇后選了她來當(dāng)攝政王妃。

    當(dāng)年出嫁還算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可到了陳國卻沒有想到秦淞直接將她當(dāng)了擺設(shè)。

    自班馥回來后，她見到秦淞屢屢到她院中，以為攝政王金屋藏嬌，先頭因離、陳兩國開戰(zhàn)，她也沒有鬧起來，如今不知從哪里知道關(guān)在這里的人是班馥，這才按捺不住火氣上竄。

    浮香講了始末，班馥的身影依舊未動。

    待浮香走后，她又站了片刻，這才走回桌邊，大口吃起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