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翼聽了只自嘲一笑。

    “我早過了絕望的年紀(jì)了?！?/br>
    “是嗎？”池一鳴終于轉(zhuǎn)頭看向身旁人，將心中疑問說出了口，“昨天的交易，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當(dāng)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叔叔和你這樣的人又為什么會一敗涂地？”

    “交易…對，我們的交易。不過，這會是個很長很無趣的故事，你確定要聽么？”

    池一鳴神情嚴(yán)肅，這一刻他不曾有過半分猶豫。

    “要。”

    第50章 我答應(yīng)

    “有人不想做籠中鳥，也不想讓同病相憐的其他人重復(fù)這樣的悲劇，所以有了鷹。只是這只幼鷹自己的羽翼還沒有豐滿，被風(fēng)和鎖鏈無情折斷了羽翼，殘骸被展覽，時刻提醒著其他想要掙斷鎖鏈的囚徒……這是條死路，僅此而已。”

    聞翼自己口中所謂的很長很無趣的‘故事’，實(shí)際在被他親口說出時卻是簡短無比。

    池一鳴沉默半晌后開口問道：“你出身十三家族，又是聞鼎天唯一的兒子，是這里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束縛別人的鎖鏈，你為什么會成為鷹這樣組織的首領(lǐng)？”

    “家族既是特權(quán)，也是職責(zé)。權(quán)利通常是與義務(wù)并存的，我厭惡兩者，所以我成了鷹?！?/br>
    “可是這樣說的你之前曾經(jīng)親口告訴我，家族的意志即是你的意志?！背匾圾Q的聲音沒有起伏，他不懷疑聞翼話的真?zhèn)?，可卻始終無法琢磨透這個人。輕笑了一聲后接著說道，“呵。說實(shí)話，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我都覺得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都應(yīng)該顛倒主賓?！?/br>
    池一鳴從不覺得聞翼是甘愿做傀儡的人，他對他的印象從始至終未曾有過太大的改變。哪怕在知曉養(yǎng)父和聞翼的過去，他看待對方的立場和情感有所轉(zhuǎn)變，但于聞翼這個人本身而言卻是沒有改變的。

    任性。

    在他看來，聞翼一直是這樣的人。而正因?yàn)槿绱?，由聞翼口述的過去與其言行總有矛盾的地方，而這才是池一鳴現(xiàn)在真正糾結(jié)的關(guān)鍵所在。

    聞翼頗有些自嘲地反問了句：“我在你眼里是這么狂妄的人？”

    “不是狂妄，是任性?！?/br>
    池一鳴的目光深沉而堅定，他還是堅定著自己的想法，從始至終未曾動搖。沉默了一會兒后，聞翼先敗下陣來，他嘆了口氣移開視線，忽然說道：“當(dāng)年出事之后，聞鼎天說過一句他人生中我認(rèn)為唯一正確的話?！?/br>
    “是什么？”

    “蜘蛛的巢xue里生不出自由翱翔的鷹。從我作為他兒子在聞家誕生的那一刻起，家族既是我的榮耀與助力、也是束縛我的枷鎖牢籠。只有蜘蛛自己才不會被蛛網(wǎng)黏住手腳，所以當(dāng)我選擇背叛的那一刻起，蛛網(wǎng)就不再是我的助力，而是勒在我脖子上不斷收緊的繩子，注定了‘鷹’會墜落死在蛛網(wǎng)上，現(xiàn)實(shí)…也確實(shí)如此。”

    池一鳴聽懂了，聞翼在用剖開自己過去的方式解答他長久以來的困惑，這也是為什么聞翼總給他一種隱隱的矛盾感。所以他問：“清醒著否定自己…這樣活著你不累嗎？”

    聞翼咧開嘴笑了，但笑得不似以往自信，至少在池一鳴看來，他現(xiàn)在笑得很難看。

    聞翼沒有回答，而是開口問道：“你覺得聞鼎天是個什么樣的人？”

    “獨(dú)裁者。所以他真的是你殺的嗎？”

    這次，男人誠實(shí)地答道：“不是。你相信外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池一鳴搖頭：“我只是更篤定自己的判斷，你做得出來這種事，僅此而已。所以那個獨(dú)裁者是誰殺死的？”

    他們倆的對話并不是單方面的提問或回答，答案后面必定跟著反問，而無論是誰此刻都誠實(shí)平和地回答彼此的問題，此刻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莫名的平衡平等。

    聞翼坦然道：“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在意。那時的我剛被放出來，能見到的活人只有聞鼎天僅剩的親叔叔一家，所以動手的不是我。不過我和人做了交易，攔下了見面場地有炸彈的消息，漠視了聞鼎天被炸死…而已?！?/br>
    “呵?！背匾圾Q笑了一聲，但這聲笑是不帶任何嘲諷和貶低的，單純只是他對這件事的評價而已，“像你會做出來的事。我還有最后幾個問題…第一，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與池鵬的關(guān)系的？第二，為什么在明知一切后還要用這種方式困住我？有沒有想過叔叔直到最后一刻都沒有告訴我們他的過去，就代表著他曾經(jīng)的夢想和過去與我無關(guān)？”

    聞翼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回應(yīng)道：“看到鵬哥的遺物之后，因?yàn)槟堑鯄嬍俏宜偷?，里面摻了聞氏和另外幾家才能用的稀有金屬，無論它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我都不會認(rèn)錯。不過在此之間我并不知道你和鵬哥的關(guān)系，留下你單純是因?yàn)槲覂?nèi)心想這么做。至于第二個問題…答案同上，鵬哥是你養(yǎng)父這件事確實(shí)很令我意外，但這并不影響我的決定。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我還欣慰于你把我曾經(jīng)說過的話都記得很清楚?！?/br>
    “面對你，少記一個字都有可能招來災(zāi)禍?！?/br>
    “謝謝。我會把這句話當(dāng)做正面的評價記住的?！?/br>
    明明是不好聽的評價，可聞翼卻發(fā)自內(nèi)心笑了，緊繃的肩膀松了下來。

    下一秒人就往旁邊一倒，池一鳴一驚，身體比腦子反應(yīng)更快，本能出手把人扶住，“喂！你！”

    “我沒事，就是有點(diǎn)站不住而已?！?/br>
    池一鳴抿唇，扶著人后退兩步坐回輪椅。有些無奈嘆了口氣道：“示弱這招你還真是屢試不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