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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76節(jié)

    “少夫人,老夫人說天氣漸漸熱了,叫你裁幾身好看的衣裳?!卞X嬤嬤眼角堆著笑,將這些布料挨個夸了遍,還熱情地給陸鳶搭在身上看效果。

    陸鳶雖詫異,面上不顯,配合地試看了幾匹絹緞,道過恩謝,笑說:“母親有心了,但這么多實在用不著,我只留兩匹……”

    “不多不多,老夫人特意交待的,你們正年輕,該好好打扮?!?/br>
    似怕陸鳶再推辭,錢嬤嬤又說了一番好話后并沒多留,尋個借口離了蘭頤院。

    青棠跟著陸鳶見過不少好東西,看過布匹后疑惑地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老夫人這次也不摳門兒了!”

    不止不摳門兒,還讓貼身嬤嬤親自來送,真是破天荒。

    陸鳶也犯了嘀咕,按說婆母若知褚昉降職是因她的疏忽,該指責一頓才是,這怎么反倒籠絡討好起來了?

    褚昉跟婆母說了什么?

    ···

    母親的這些舉動,褚昉并不知情,他只知道陸鳶還是不太甘愿給他生孩子。

    他約了賀震到福滿樓喝酒,賀震來的很快,到地方卻要了一壺茶,特意交待掌柜:“多放枸杞。”

    褚昉打量他一眼,見他精神飽滿,神光煥發(fā),不像是需要喝枸杞的樣子,直接推給他一個酒壇,卻被他推到了一邊。

    “將軍,別喝了吧,我最近不能喝酒?!辟R震有些難為情地撓撓頭,拒絕的笑容中也帶著些尷尬。

    褚昉先糾正他的稱呼:“別再叫將軍了?!?/br>
    賀震這才反應過來,干笑了兩聲,朗聲說:“在我看來,你永遠都是將軍,領(lǐng)不領(lǐng)兵都是!”

    褚昉輕笑一聲,恰在此時酒樓小廝送來了茶,賀震先給褚昉倒了一盞,自己也倒一盞。

    褚昉看看熱氣騰騰的茶,看向賀震:“怎么,年紀輕輕就得靠這個了?”

    “笑話!”

    放在以前,賀震大約聽不明白褚昉所指,但新婚三月,食髓知味,他太清楚褚昉話里的意思了,猛地抬高聲音,咚咚朝自個兒胸膛拍了數(shù)下,表示自己結(jié)實的很,“將軍,我也是能一口氣砍十個敵人的,這才哪兒跟哪兒啊!”

    褚昉兀自灌了口酒,瞥一眼茶水:“那怎么,不喝酒,反倒要喝那東西?”

    賀震酌了口茶,解釋:“阿鷺說,喝酒對孩子不好,讓我這段戒酒?!?/br>
    褚昉一愣:“你要當?shù)耍俊?/br>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賀震忙擺手:“還沒還沒,就是打算要,阿鷺想早點生孩子,對這事上心,又是問大夫、又是看醫(yī)書的,研究的透著呢?!?/br>
    褚昉聽罷,沒有說話,只是又狠狠灌了幾口酒。

    “其實我倒沒那么著急,就是阿鷺著急,我也沒辦法?!?/br>
    話雖這樣說,賀震臉上的笑容卻滿足的很,有滋有味地呷了一口茶,瞧著比酒都香。

    褚昉半垂著眼皮睨他一眼,張張嘴,一個“滾”字咽了回去,仰頭猛灌酒。

    賀震只當他因為降職的事忿懣在心,借酒澆愁,并未阻他,只是說:“將軍,其實做京兆尹也挺好,好像沒那么忙,你和長姐也抓緊生個孩子呀?!?/br>
    “賀子云!”

    酒壇重重落在案上,褚昉目光沉下來,“孩子有什么好的?哭哭鬧鬧,等你真做了爹,有你后悔的時候!”

    “將軍,你以前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想要個女兒,一定比你那外甥女還可愛,你忘了?”

    之前南下平亂,果兒被親生父親扔到湖里,救上來之后病了好幾天,很粘褚昉,就是在那時,褚昉與賀震閑聊說了這話。

    賀震見褚昉喝酒不語,又道:“將軍,你這話跟我說說就算了,可不能叫長姐知道你不喜孩子,不然肯定要跟你鬧?!?/br>
    褚昉約賀震喝酒本意疏解煩悶,沒料想他正在為當?shù)鳒蕚?,句句不離孩子,越聽越煩,遂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我自己一樣喝!”

    “我還是陪你坐會兒吧,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別讓長姐擔心?!辟R震仗義道。

    褚昉唇角一勾,冷哼聲中難免苦澀,陸鳶會擔心他?

    賀震既不走,褚昉也沒再趕,但獨酌實在沒意思,喝完一壇,褚昉也不再喝了,辭了賀震回家去了。

    賀震知他酒量,一壇遠不到醉的地步,遂并未相送。

    褚昉一路穩(wěn)穩(wěn)當當,一進蘭頤院忽然身子晃了下。

    “姑爺,你喝酒了?”青棠狐疑地看著褚昉。

    他面色無甚異樣,仍舊是如圭如璋君子一個,卻也有淡淡的酒氣散過來,而他走路的模樣,一會兒像頭重腳輕,一會兒又穩(wěn)健有力,讓人摸不清他到底醉了沒有。

    褚昉“嗯”了聲,算是回應青棠的話,見陸鳶迎出房門,忽覺頭暈目眩,幾要站不穩(wěn)。

    “喝酒了?”陸鳶快步迎過來扶住他手臂,去探他神色。

    褚昉微點頭,力道適當?shù)匕霌沃戻S進了房內(nèi)。

    “去熬些醒酒湯來?!?/br>
    陸鳶吩咐罷,扶著褚昉站在桌案旁,問他:“還能站住么?”

    褚昉微微晃了下身子,手撐著桌案,看上去頗為勉強的樣子,卻點點頭。

    陸鳶從未見他如此力不從心,一邊為他寬下外袍,卻時刻防著他不小心跌倒。

    好不容易褪了外袍,把人安置去榻上,陸鳶想給他倒盞茶來,才起身,被他拽住了衣角。

    “頭疼,別走?!?/br>
    那雙慣來凌厲的眼睛,散去了平日的桀驁和游刃有余的沉穩(wěn)泰然,只剩清澈的可以窺見的挽留。

    陸鳶恍惚了下,一時以為眼前人是那個病榻上的少年,拽著她衣角說:“凌兒,還想聽你講故事。”

    陸鳶喉嚨有些緊,在榻邊坐下,去給褚昉捏額頭,問:“好些了么?”

    褚昉眨了眨眼,唇角不易察覺地淺淺勾了下。

    “除了頭疼,還有其他不舒服么?”陸鳶柔聲問。

    褚昉又眨眨眼,輕輕按了按自己心口。

    “傷口疼還是心口疼?”陸鳶忙問,他那里挨過她一刀。

    褚昉不說話,只是輕輕按著。

    “我讓人叫大夫?!?/br>
    陸鳶忙要吩咐,被褚昉及時阻下。

    “悶?!彼鲁鲆粋€字,引著她手在自己心口處輕輕地按。

    “不必叫大夫?”

    褚昉點頭,“你幫我就好。”

    幫他按了會兒,又聽他悶悶地說:“熱?!?/br>
    而今已是三月末,天氣確實暖和起來了,他又喝了酒,大約有些燥。

    “用濕帕子擦下臉吧?”

    褚昉此刻像個溫順的稚子,陸鳶聲音便也不自覺溫柔下來。

    褚昉看她一眼,搖搖頭,頓了頓,說:“衣裳太厚?!?/br>
    陸鳶只好替他褪了中衣。

    “悶?!瘪視P又說。

    陸鳶便替他按心口。

    “酸?!边^了會兒,衾被里又冒出一個字。

    “哪里酸?”陸鳶只好問。

    “腰?!?/br>
    陸鳶眨眨眼,疑惑了下,借酒澆愁心口悶能理解,腰怎么會酸呢?

    雖有疑慮,她還是往下移了移手,輕輕按著,問:“好些了么?”

    “再下一點兒?!?/br>
    陸鳶聽話地往下移了幾寸。

    “再下?!?/br>
    “……”陸鳶身子一僵,忙要收手,不料褚昉已然伸出長臂箍著她腰把她提上榻來。

    “你醉了,還是好好休息。”

    褚昉點點頭,沒有否認,只是抱緊了她,“你陪我?!?/br>
    他不撒手,陸鳶的裙衫有些亂了,怕青棠進來撞見,忙解了金鉤放下帷帳。

    本就昏黃的天光被完全隔絕在外,帳中慢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還有爭搶不過的嗔惱聲。

    “你到底醉沒醉?”陸鳶已被卷入衾內(nèi),顰緊了眉。

    “醉了?!瘪視P含混不清地回答著。

    “阿鳶,你也會擔心我的,是不是?”

    酒的燥意隨著他步步緊逼的攻勢一陣陣渡了過來,陸鳶也有些頭暈目眩。

    他的掌心很熱,所過之處像是灼起了一片火。

    火勢洶洶,蔓延地很快。不斷有柴火添來,助紂為虐。

    陸鳶已被吞噬,混混沌沌。

    “多久?”他撥開她汗?jié)竦念^發(fā),捧著她起伏的臉頰,輕聲問。

    “什么多久?”陸鳶沒有抬眼,慵懶地回了句。

    “還要讓我等多久?”

    陸鳶忽笑了下,仍是閉著眼睛,唇角深深翹了起來,“褚照卿,你怎么那么貪心?”

    他們已做了夫妻,相敬如賓,便是孩子,也會有的,為何一定要她所有的心甘情愿?

    月盈則虧,她不想再滿滿當當動一次情了。

    “等你真正心悅一個人,你會像我一樣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