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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55節(jié)

    陸鳶想了想,云淡風(fēng)輕地說:“當(dāng)然是因二心不合,難歸一意,別人問不稀奇,你怎么也這樣問?”

    周玘審視著陸鳶,心中生出些從未有過的復(fù)雜來。

    二心不合,難歸一意,他自然明白這些,可這絕不是褚昉答應(yīng)和離的緣由,他的凌兒只說了一半真話,另一半,她不知何故,不愿告訴他。

    “凌兒,安國公對你,明明……”情意未平。

    周玘話說了一半,怕惹陸鳶生氣,剩下的話爛在了肚子里。

    陸鳶歪頭盯著他,等后面的話,沒等到,忽咯咯一笑:“瞧把你委屈的?!?/br>
    周玘不知其中曲折,才會以為褚昉對她余情未了。

    “元諾,你想想,安國公果真對我余情未了,又怎會寫下和離書?我沒有逼他,是他自己甘愿寫的?!?/br>
    陸鳶知道元諾心不定,卻只能說這么多。

    周玘默了會兒,想再爭取一下知情權(quán),他的凌兒從來不會騙他。

    “凌兒,連我也不能說么?”

    聽上去委屈的很,好像他一直以來擁有的某種特權(quán)被無端剝奪,他不甘心,卻又舍不得與那剝奪他特權(quán)的人爭吵,只能這般小心翼翼地試探。

    陸鳶眉眼含笑看著他,招招手示意他低身附耳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偏不告訴你。”

    又說:“都已過去了,我能處理的,你就別多問了?!?/br>
    她能處理,她不想給他找麻煩,又是這般。

    周玘無奈地嘆了嘆,拍拍自己肩膀,“凌兒,你的元諾長大了,這肩膀,可以為你遮風(fēng)擋雨了。”

    別再什么事都自己扛下。

    陸鳶怔了怔,忽眼睛一彎,似朗月清暉流轉(zhuǎn),卻輕輕抿了抿唇,小聲嗔句:“rou麻。”

    周玘亦是低頭笑笑,再看向陸鳶時,目中無他物,伸手替她整理因方才的懶腰而微微變形的翻領(lǐng),溫和地說:“你要習(xí)慣?!?/br>
    他們的路偏離了三年,而今正在回歸正途。

    ···

    褚昉一回到褚家就命人將他起居之物從蘭頤院搬回了璋和院,蘭頤院落鎖,本就空寂的院子更顯得荒涼,與這熱烈的炎炎夏日甚不相配。

    不料就是搬去了璋和院,陸鳶的影子依舊沒有半分消減。

    褚昉坐在書案旁看書,會想起去年冬日,她端坐這里,執(zhí)筆譯書,依稀可辨她說不出是冷清還是認真的容色。

    他目光落回書卷,又不可控制地想到她今日玉冠束發(fā)、綠袍加身的明暢神采。

    世上怎會有這種女子?冷清似梅映雪,嫻靜似花照水,熱烈似火耀日,還有今日清明似玉生輝。

    不知為何,褚昉心生煩躁,連書也看不下去了,胡亂地往書案上一扔,盯著旁邊的位置發(fā)愣。

    這樣的女子,曾是他的妻,雖在他面前只有冷清、嫻靜和言不由衷的溫順,卻已不知不覺,融進了他的骨子里。

    她什么模樣,他都是接受的,可無論他什么模樣,冷也好,暖也罷,她總是敬而遠之,連一絲淡薄的回饋都不肯給。

    他比周玘差很多么?明明周玘給她的,他也能給,甚至更多,為何總是推開他去?

    “主君,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事相商?!毖诀邅矸A,打斷了褚昉的思緒。

    松鶴院熱鬧的很,鄭氏坐在主位,滿面堆笑,下首兩側(cè)坐了幾個四旬上下的婦人,戴金綴玉,瞧上去很是富貴,都笑呵呵地與鄭氏說著話,見褚昉來,紛紛起身見禮,夸獎的話張嘴就來。

    褚昉道過免禮,在母親旁側(cè)的主位坐下,才問事由。

    鄭氏將正在看著的一個小冊子遞給他。

    褚昉一看,竟是一個姑娘的畫像,旁側(cè)還有家世、年紀(jì)、女紅等簡介。

    他一眼沒再多看,合上冊子還給母親。

    鄭氏道:“這個我看著最滿意,年紀(jì)也不大,將將十六,大方知禮,你瞧著如何?”

    來的都是媒人,其中一個見褚昉沒有多少興趣,忙又將那姑娘夸獎了一番。

    褚昉不耐,卻沒有打斷媒人,待她說完話,才對鄭氏道:“母親,兒子說了,這事再等等?!?/br>
    媒人接話道:“哎呀,安國公,可是等不得了,您放眼京城看看,哪個像你這般年紀(jì)還沒有當(dāng)?shù)模坷咸彩切奶勰悖磉厸]個知冷知熱的妙人兒,這姑娘真真是百里挑一……”

    媒人又是一番天花亂墜的說辭,褚昉只覺厭煩,眉頭一皺,便嚇得那媒人收了聲。

    鄭氏見兒子確實不想談?wù)摯耸?,命送走媒人,才問褚昉:“你到底是何想法?難道沒了那陸氏就不過了?這么大一個家,我越來越老,管不過來了,我接華兒回來幫我,你又不允,讓你娶新婦,你又不娶,你到底要如何?”

    褚昉看看母親,覺察她仍想接鄭孟華回來,遂直言:“母親,表妹的事已無轉(zhuǎn)圜余地,你就別再多想了?!?/br>
    “那你就趕緊娶新婦!”鄭氏氣道。

    褚昉想了會兒,說:“再給兒子兩個月時間?!?/br>
    兩個月時間,很多事情都會落定,也足夠他做下決定。

    鄭氏縱不甘愿,心知做不得兒子的主,同意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好在也就兩個月,不必?zé)o止盡的等待,遂答應(yīng)下來。

    “兩個月之后,我可就為你做主了,到時我看著喜歡,就給你定親了?!编嵤蠌娬{(diào)。

    褚昉沒有接話。

    “我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鄭氏最怕兒子這種態(tài)度,不言不語不應(yīng)不否,卻是鐵板一塊,硬的很。

    褚昉仍是沒有回應(yīng),大步離了松鶴院。

    他不想娶新婦。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作者有話說:

    狗子 :我要忘了那個壞女人!

    鄭氏:那快娶新婦!

    狗子:……

    第53章 心中疑慮 ◇

    ◎崔太妃,好像很喜歡你◎

    京城戒嚴兩個月后, 終于落定一件大事,圣上禪位太子,退居太上皇, 新帝登位, 尊號圣武皇帝,周玘領(lǐng)職諫議大夫,品階雖不高,但侍從贊相,可謂天子近臣, 越發(fā)忙碌起來。

    陸鳶怕他過于辛勞, 熬壞了身體,常常會送些安神助眠的花茶,有時差家奴去,有時親自去。

    這日,她如往常一樣親自分劑包好了花茶, 還給周夫人和周家兩位嫂嫂也帶了飲子, 正要差人送去,被meimei阻下。

    “jiejie,我有件事想請柳伯母幫忙,你陪我去一趟吧?”

    宮內(nèi)織染署總掌群臣、命婦朝會服飾之制作,約是響應(yīng)新帝開源節(jié)流之政令, 一改由特定繡莊承辦的舊制,亦開始尋求與商戶合作,價低質(zhì)優(yōu)者得之。

    雖是如此, 畢竟是朝官命婦的服飾, 不論衣料、紋飾、繡法皆有講究, 沒有經(jīng)驗的繡莊不敢擅自毛遂自薦, 一旦出了差錯,虧損不說,很有可能送命。

    但若有宮中所藏《輿服錄》作參考,這事就會容易很多。

    而周夫人近來常常出入宮闈,陪崔太妃說話,她若肯出手相幫,這事應(yīng)不難。

    陸家繡莊一直是meimei在打理,陸鳶聽她有這想法,自不會辭,姐妹二人相伴去了周家。

    周夫人一如既往地和善可親,拉著陸鳶姊妹話家常,聽聞陸鷺?biāo)?,二話沒說便答應(yīng)了,倒讓陸鷺有些難為情。

    “柳伯母,要是實在難辦,您也不要為難……”

    周夫人笑呵呵打斷她的話:“崔太妃與我年歲相當(dāng),很是聊得來,不用擔(dān)心?!?/br>
    又說:“這么多年,你們姊妹對元諾實在多有照顧,我?guī)瓦@點忙又算什么?阿鷺放心,我一定幫你把東西借出來?!?/br>
    陸鳶笑道:“伯母客氣了,我們也沒幫什么?!?/br>
    周夫人夸句“好孩子”,又寒暄片刻,說到周玘的病,又說到崔太妃賜藥,忽想起什么,熱絡(luò)地搬出一個小匣子,拿出一個玉鐲,比了比陸鳶手腕,笑道:“看來我沒估錯,給你戴正合適?!?/br>
    周夫人便要給陸鳶戴上。

    那玉鐲成色極好,一看就是上等貨,價值不菲,陸鳶忙推辭:“伯母,這怎么行!”

    關(guān)系再親近,畢竟還未進門,周夫人的禮也太重了,若給周家兩位嫂嫂知道了,難免會詬病周夫人厚此薄彼。

    周夫人道:“怎么不行?這是崔太妃賞的,我和你兩位嫂嫂都有,我戴不習(xí)慣這東西,特意照著你的手腕尺寸挑了一個,沒想到我眼光準(zhǔn)的很,你戴正合適?!?/br>
    說著話,不由陸鳶推辭,給她戴上了。

    陸鷺卻從周夫人話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周家兩位嫂嫂都有玉鐲,這個給了jiejie,明顯就是拿jiejie當(dāng)兒媳。

    左右jiejie現(xiàn)在是自由身,和元諾哥哥成親是早晚的事,陸鷺?biāo)彀腴_玩笑半是認真地勸:“jiejie,你就別推辭了,這東西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戴的。”

    又看向周夫人,笑嘻嘻說:“是不是伯母?”

    周夫人情緒不明地笑了笑,又從匣中尋出一只玉簪,亦是上等成色,直接給陸鷺簪去發(fā)間,說:“怎么能少得了你的?”

    “哎呀,伯母,這是真使不得!”

    jiejie是周家準(zhǔn)兒媳,收個玉鐲沒什么,陸鷺哪里敢收這樣重的禮,忙要拔下玉簪還回去,卻被周夫人按住手臂阻下。

    “你們聽我說。”周夫人語重心長道:“你們就別騙我了,你們費在元諾身上的心思,便是受我一拜都受得。”

    “我一直以為,妙生堂的藥價低是正常的,直到崔太妃要了元諾的藥方,命尚藥局配藥,我才知道,有幾味藥價格高的出奇,根本不可能以那樣的低價售出,這其中,必是你們姊妹在幫忙?!?/br>
    周夫人握著陸鳶手臂,感激道:“誰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你們對元諾的情義,我這輩子都不能忘……”

    她說的動情,言辭懇切,幾度哽咽,陸鳶姊妹忙勸慰了一番,也都不好再推辭禮物一事。

    周夫人接著說:“我讓人問了妙生堂的掌柜,大致算了一下這些年你們姐妹貼補的錢,這幾日約就能籌出來,你們一定不能推拒?!?/br>
    不待陸鳶說話,陸鷺嘴快,玩笑說:“不用了伯母,馬上就是一家人了,計較那些做什么?!?/br>
    周夫人仍是笑了下,“親兄弟明算賬,怎好叫你們?nèi)绱顺蕴??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知道了,如何還能心安理得?你們要是不收,我怎么過意的去?要是讓元諾知道了,他怎么抬得起頭來?”

    見陸鳶仍有推拒的心思,周夫人接著說:“元諾如今也做官了,有俸祿,有職分田,加上圣上看重,隔三差五就給些賞賜,雖不能與你們相比,但這藥錢還能籌的出來,你們就收下吧?!?/br>
    話至此處,陸鳶也覺再推拒便有居高臨下施恩于人的意味了,遂答允還錢一事。

    陸鷺問道:“那元諾哥哥現(xiàn)在的藥都是宮里配的么?”

    周夫人點頭:“圣恩浩蕩,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br>
    陸鷺歡喜:“莫驚莫驚,元諾哥哥那么厲害,這些都是應(yīng)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