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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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br> 依舊冷漠簡潔, 似一個字都不想與她多說。 陸鳶抿抿唇, 默了少頃, 問:“國公爺是在忙么?” 房內(nèi)安靜了許久。 陸鳶等不到答復, 又說:“國公爺若是忙,我便晚些時候再來?!?/br> 說罷,領著青棠便要折回。 房門卻在這時吱呀一聲開了。 書韻道:“夫人請進,表姑娘已命婢子為主君收拾了一些行裝,夫人看看可還穩(wěn)妥?!?/br> 陸鳶進門,才知鄭孟華也在,褚昉坐在書案后看書,鄭孟華站在箱籠旁,正細致地點算什么。 看見陸鳶,鄭孟華笑著說:“嫂嫂,聽表哥說你要到上元節(jié)前才回來,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明知故問。 陸鳶笑了下,沒有回答,也站去箱籠旁點算行裝,命青棠將裘衣放進去。 鄭孟華接著說:“表哥出征向來不喜麻煩,我只給他帶了些衣物和常用藥,還有他??吹囊恍?,嫂嫂看看可有漏掉什么?” 陸鳶打點完畢,頷首說道:“表妹很周到,沒有漏的。” 鄭孟華卻似恍然想起一事,懊惱地“啊”了聲,從匣子里掏出一個玉佩大小的精巧物件,向褚昉走去。 “差點把這個忘了,表哥,這是我去廟里求的平安符,你一定要帶著?!?/br> 褚昉的目光終于從書上移開,先是落在鄭孟華斜后方的陸鳶身上,淡漠地掃了一眼,才移向鄭孟華手中的平安符。 頓了頓,他伸手接過,溫聲說:“你有心了?!?/br> 鄭孟華笑意柔婉,“我只想表哥平安?!?/br> 褚昉自接下平安符,目光又回到了書上,卻用余光去看陸鳶的反應。 她面色平靜,無一絲起伏波瀾。 所以,她對這事毫不在意。 他早該料到她會是這般反應,卻還是自討苦吃,非要親身驗證一下。 她果然,對他沒有一絲絲情意。 褚昉收回余光,執(zhí)書的力道猛地收緊,忽說了句:“出去!” 他誰也沒看,不知是在趕誰出去,但語氣里明顯帶著情緒,像方才隔著門與陸鳶說話一樣。 而且,房間里,褚昉會這般嚴厲對待的人,好像也只有陸鳶。 “國公爺且忙吧,若有吩咐,隨時叫我?!?/br> 陸鳶一如往日溫順嫻靜,施行一禮,帶著青棠離去。 待她出門去,聽身后褚昉對鄭孟華道:“我這里無事了,你也回去吧?!?/br> 褚昉明確這般說了,鄭孟華不好舔著臉再留,只好退出去。 褚昉連書韻也屏退,走到箱籠旁拿出陸鳶買來的裘衣,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認出是皮料行的上等貨,試穿之后很合身,他心中的氣才稍稍散去。 不管她心中記掛著誰,總歸還知道他穿衣的尺寸。 一敗涂地的頹勢好像總算扳回一成。 褚昉捏著衣裳,忽用力一扯,將腋下扯裂了。 ··· 蘭頤院內(nèi),陸鳶仍在思量藥材一事,她已經(jīng)傳信出去,最快也要五日才能到疏勒,也不知商隊能否順利拿到藥材? 如果可以,她想親自去一趟,已經(jīng)許久沒有走過絲道了,她都快忘了漠漠黃沙中一汪綠洲是什么模樣。 或許,等褚昉歸來,她就能去了吧? 她想要的自由,終是指日可待了! 陸鳶心中敞亮些許。 “夫人,方才姑爺讓人送了東西過來,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 青棠抱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匣子進來,放在桌案上,打開一看,不禁“咦”了聲。 “姑爺送書做什么?” 青棠拿起一本書遞給陸鳶,“《列女傳》?” 再看余下的書,都是《女誡》《女則》《女論語》這類規(guī)訓女子守禮相夫的書籍。 陸鳶也很奇怪,她又哪里不規(guī)矩不本分了?到了讓他送書訓導的地步? 思來想去,近來唯有回娘家一事,但褚昉明明應允了的,緣何又覺得她沒規(guī)矩? 陸鳶想不通,也不費心深想,左右褚昉沒有明說,只讓她看這些書而已,看就罷了。 再忍過兩個月,守得云開見月明,她再不必守這些莫名其妙的規(guī)矩。 青棠抱怨道:“姑爺?shù)降紫胱鍪裁矗磕潜砉媚镒隽四敲创蟮腻e事,他一點指責也沒有,反倒對夫人你冷眼相待,難不成他還覺得夫人不該道破表姑娘的丑事!” 陸鳶溫聲開解道:“你那么氣做什么,不過讀書而已,不疼不癢的。” 青棠不服氣:“夫人,難道就這么算了?那表姑娘害你的事就不追究了?” 陸鳶聲音低下來,“左右我也沒喝那藥,真追究到底,怕咱們也難全身而退,就這樣吧,小鄭氏看似毫發(fā)無損,總歸是壞了名聲,以后她的路更難走了?!?/br> 鄭孟華本就難以服眾,如今又犯下這事,闔府上下雖礙于鄭氏和褚昉的面子不置一詞,但心中必有忿忿,待這憤怒一朝決堤,不知鄭孟華是否承受得起。 青棠氣道:“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才嘀咕罷,有人叩院門。 往常青棠不會上閂的,就怕褚昉過來,但瞧著今日姑爺冷待夫人的樣子,想來不會再來蘭頤院,青棠才上了閂,不想這會兒竟有人叩門。 來人是褚昉,只他一個人,既未帶書韻,也未帶近隨,手臂上搭著一件衣裳,正是陸鳶新買的裘衣。 “姑爺……” 不待青棠施禮請安,褚昉已奪門而進。 陸鳶迎到房門口,迎面撞上褚昉,忽覺眼前一黑,原是褚昉把衣裳扔了過來。 “國公爺,這衣裳不合身么?”陸鳶捋直衣裳搭在手臂上,問道。 “自己看?!瘪視P負手而立,冷漠地說。 陸鳶攤開衣裳細細檢查,發(fā)現(xiàn)了腋下開線,但她之前明明檢查過,是完好無損的。 “國公爺,我明日再去買套新的?!标戻S柔聲說。 褚昉皺眉,抿抿唇,想說“補補能穿”,唇角動了動,又把話咽回去。 她可以為另一個人在布偶上繡字,卻不肯為他這個夫君動一針一線補個衣裳? “你不治女紅的嗎?”冷漠中有些嫌厭。 陸鳶沉默須臾,點頭說:“會一些,但做得不好,怕國公爺不滿意?!?/br> 褚昉不說話,改坐在桌案旁,意思很明顯,要她補衣裳。 陸鳶只好拿了針線筐,穿針引線,坐在燈下縫補起來。 裘衣厚重,很難穿透,陸鳶本就不善女紅,又怕補得歪歪扭扭不好看,特意細致又細致,每補一針就要看看針腳,費大勁兒了。 褚昉看著燈燭下為他縫衣的妻子,心中很安定。 她是他的妻,他們本來就該如此。 她的身子,在最好的年華里,是交給了他的,她想著另一個男人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他才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這些事,她只能為他做,必須為他做。 陸鳶笨拙地補著衣裳,一不留神一針扎在指尖,鮮紅的血如突然綻開的花骨朵,掛在指尖,她急忙吮了下,見褚昉站了起來,向前邁了一步,又駐足,漠然看著她。 “國公爺,讓你見笑了?!标戻S放下手,訕訕地說。 褚昉沒有答話,坐了回去。 陸鳶更加小心了,怕再扎著自己,也不想讓褚昉覺得她竟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磕磕絆絆到最后,總算補好了衣裳,且補得也不算太丑。 褚昉看過,給出一個平靜的“嗯”字便算是撫慰她一場辛苦。 收好衣裳,褚昉卻沒走,仍是一言不發(fā)坐著,也不開口說歇下。 陸鳶明白他的意思。 臨別在即,他必是要宿在蘭頤院的。 “國公爺,歇吧?!?/br> 聽聞這話,褚昉才站起身,微微張開雙臂,任陸鳶伺候?qū)捯隆?/br> 不似往日會沉靜片刻,今夜甫一入·帳,褚昉就覆了過來,干脆且冷漠。 目光沉沉地看著陸鳶因為痛楚而蹙緊的眉頭。 他就是要讓她記得深刻一些,記得他是誰,記得為何這樣疼。 帳衾之內(nèi)很快便是暖融融一片,其中旖旎不可言說。 “國公爺……”陸鳶不自覺輕喚出聲,難免染著一些央求意味。 褚昉并沒因這聲央求心軟,伏在她耳邊低沉地命道:“叫夫君!” 她嫁為他婦三年,喚他“夫君”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為丫鬟求情喚過一次,為父兄求情喚過一次,為免青棠受罰喚過一次。 沒有一次是單純的,想喚他一聲“夫君”。 “侯爺”“國公爺”,他以前竟沒聽出這稱謂中的疏離來。 “叫夫君!”沒有回應,他便再次施令。 陸鳶實是累的一塌糊涂,任他如何逼迫都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