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舊也還好，我在回國之后似乎就和他少有聯(lián)系了?！壁w二低頭看見兩人幾乎快要交疊的手，似乎是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氣問出心底的疑問：“不過哥哥，鋮朝給我說起一件奇怪的事?！?/br>
    “嗯？”趙牧這回沒有沉默了，給了個簡短的回應(yīng)。

    趙二接著問：“我們之前是因為什么事情吵得很厲害嗎，鋮朝說我借了他在黎城的一座公寓，想要離家出走？”

    趙牧仍然把腦袋搭在他肩膀上，有些慢吞吞地、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我們想要離婚?！?/br>
    “離婚！？”趙二聽到這回答后一愣，冷然出聲，倏地抽出手，猛地轉(zhuǎn)過頭皺眉看他。

    趙牧因為他突然側(cè)開了大半個肩膀，被迫抬起頭，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嘴角還掛著點笑。

    那笑容里的真正情緒，深到難以辨認(rèn)。

    趙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逗你的，還真被嚇到了？”趙牧揉揉他的腦袋，是玩笑一般開口，說出口的話卻不像玩笑，“我們永遠不可能離婚。”

    趙二直愣愣地眨巴眼睛，呆呆看著趙牧，似乎沒緩過神。

    “永遠永遠?！?/br>
    趙二聽見趙牧篤定地重復(fù)了兩個詞語。下一秒，他又看見趙牧仿佛喝醉了一樣，收了手，低了頭，彎了腰，伏在他的膝蓋上，猶豫地、難以把控地、很低很低地問他：

    “小二，離婚這件事，永遠也不要提，好不好？”

    有一那么瞬間，趙二的眼神軟了一下。

    但就在這一瞬間，手機突然叮鈴鈴地響起來，那聲音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打破了一場很美很美的夢。

    那是趙嘉柏打來的一通越洋電話。

    這時候，車子在山里轉(zhuǎn)了好半天，終于是轉(zhuǎn)回了山腳的古建筑群。趙二本來以為，到鎮(zhèn)上就有路燈了，總不至于還在暗夜行路，但因為這一片是古鎮(zhèn)，建筑太老，從窗外看出去，還是大片大片的森森夜色，泛著一浪一浪的冷。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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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嘉柏在電話里講的事情，盡如趙牧所料——

    趙嘉柏去了一趟加州以后，真的就答應(yīng)乖乖回英國讀書，也不折騰也不鬧了。

    趙二掛了電話的瞬間，看著趙牧的頭頂有點發(fā)呆。

    他不知道趙牧是怎么做到料事如神的，不過趙牧對于事情的把控，比他預(yù)想的要高得多。

    阮家大火背后可能還有真相，魏鋮朝專程辦了場拍賣會找他，趙三去了加州就一定會回英國……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他都知道，那么知道一些別的，一定也不是什么難事。

    趙二突然覺得趙牧，其實比他想象的遠要深沉。

    深到他甚至根本看不清。

    趙嘉柏給趙二打那通越洋電話之前，在趙牧北加州的那一座宅子里住了將近一周。他星星也看倦了，書也看倦了，便百無聊賴地逛起那座宅子來。

    那座宅子真的是大。趙嘉柏從出生就是見過很多好東西的，從小又被捧在掌心里寵，對許多東西都能視之平常。所以他都覺得宅子大，也就是真的大到不可思議。

    很多房間放著藏書和酒架，層層疊疊的設(shè)計迷宮一樣。趙嘉柏漫不經(jīng)心地亂轉(zhuǎn)，推開一扇門，開燈，看一眼，接著再推開下一扇門，再打開燈看。趙嘉柏記得是在推開第七扇門的時候，燈光一亮起來，他原本渾不在意的眼神便忽的定住，整個人愣在了那里。

    想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趙嘉柏退出房間，關(guān)了燈，又合上門。

    整整半分鐘后，才又膽戰(zhàn)心驚壓下門把手，一點一點把里面的空間和外面接連起來，想著打開燈，剛才的幻覺會自己消失。

    但是并沒有。

    幻覺并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突出，越來越清晰，像是帶著無限引力的漩渦卷著人深深地跌入震驚里。

    趙嘉柏在那個房間里，看到了滿滿一屋子的畫。

    滿滿一屋子——他二哥畫的畫。

    趙嘉柏小時候，經(jīng)?？吹剿缈s在趙宅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搭一個畫架子靜悄悄地作畫。安靜得像一副貼在墻上的畫報，稍一用力就能把他扯入懷中。

    他看著心疼，怎么他的二哥這樣悶悶不樂？他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他滿意的答案，連他二哥本人都不能。他二哥甚至?xí)婀?，弟弟會因為自己話少而感到難過。

    趙二少年時確實話少，但是他有其它的表達方式，他很會畫畫。

    陳晚也很會畫畫，想是從小因為耳濡目染，趙二學(xué)得了一兩分。

    趙二十五歲的時候，陳晚有一個畫展，就搭了他的一兩幅作品一起展出，沒想到真的有人給喜歡買走了。

    趙嘉柏記得當(dāng)時他的二哥笑得眉眼彎彎，靠在旁邊聽人說話時眼里都有暖意，一想起來，就要笑，神色里的雀躍幾乎灼人。

    后來陳晚每次畫展，都會搭上趙二的一兩幅小畫。他的作品獨特，像他整個人一樣，清冷孤絕，用大量的黑色和藍色，勾出孤獨的模樣來。

    有人喜歡他的畫。這好像讓趙二覺得整個人找到了沉下來的力量。他當(dāng)時那么青澀，卻還想要一個買家的電話親自打過去謝謝他們的喜歡，卻被告知買家的信息都是保密的。

    趙嘉柏還記得他的二哥當(dāng)時眼角一垂，顯出少見的嬌氣來。

    趙嘉柏當(dāng)時還很奇怪，為什么在家族畫展上購買作品都要搞得那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