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1115節(jié)
洪振基嘆口氣道:“也不知能有多少匠人,愿為朝廷出力?!?/br> 徐志穹豎起眉毛道:“憑甚為你出力?拿錢雇去,發(fā)布檄文,就說要和圖奴打仗了,重賞招募匠人,盡快配齊軍械!” 第853章 宮主,不去也得去 清晨,鐵匠趙用實早早出了家門,背上械具,跑到人市去等生意。 他是外鄉(xiāng)人,帶著妻兒在神臨城打拼三年,勉強在城北安了家。 趙用實手藝挺好,可惜沒有自家工坊,只能到別人家里當(dāng)幫傭,嘴笨,鄉(xiāng)音還重,得比別人早出晚歸,才能找到活干。 今天人市上聚了不少人,趙用實以為是自己來晚了。 走到近期一看,原來是兵部正在貼告示。 他湊到近前,看見一個穿長衫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認識字的,上前搭話道:“這位大哥,這上寫的是啥么?” 那穿長衫的人,捋著長須道:“這是檄文?!?/br> 旁邊一名小伙子問道:“啥叫檄文么?” 趙用實看了看那小伙子,那人名叫吳占修,是個力工,也是他同鄉(xiāng)。 長衫男子道:“檄文,戰(zhàn)之書也,這是北伐討奴檄,我給諸位念念?!?/br> 長衫男子清清喉嚨,朗聲念道:北境奴酋,蠻夷之屬,屢犯邊疆,覬覦中原。 千乘邊民,飽受虜之摧殘,男兒受其刀斧,淪為蹄下枯骨,女子遭其凌辱,竟作荒蠻之婦! 千乘上下,凡有血氣,未有不痛心切齒于奴酋者也! 報仇雪恥,豈待異時,以血洗血,端在今日,建始神君,親統(tǒng)大師,痛擊奴酋,出子民于水火,復(fù)千乘之雄威!千古勛名,爭之頃刻,布告遐邇,咸使聞知!” 長衫男子念完一紙檄文,已然淚流滿面。 “千乘大好河山,豈容奴酋之輩踐踏!吾雖至天命之年,今愿從戎入伍,揚我中土之威!” 吳占修在旁笑道:“老哥,你都什么歲數(shù)了,還想?yún)④娛钦Φ兀俊?/br> 說話間,兩名兵部衙差過來張貼征兵告示,長衫男子上前道:“我愿入伍?!?/br> 衙差看了看男子,皺眉道:“你多大年紀了?” “五十有六!” 衙差苦笑一聲:“你就別入伍了,有這份心就行了!” 男子連忙道:“我認字,到了軍中能抄抄寫寫,我還會些醫(yī)術(shù),當(dāng)個醫(yī)官也行?!?/br> 在千乘國,找個會認字的平民不容易。 兩名衙差商量片刻,對那男子道:“你先把名字寫上,去領(lǐng)十兩餉銀,收不收你,得看校尉大人決斷,若是不收你,你還得把餉銀退回來。” 這長衫男子寫下了姓名,他叫周士學(xué),是個沒考上秀才的童生。 力工吳占修眼睛一亮,上前道:“從軍給十兩銀子么?” 衙差點點頭:“給,現(xiàn)銀?!?/br> “那我也從軍!”吳占修搓搓手,也不會寫字,報上名字,摁了手印,領(lǐng)了十兩銀子。 鐵匠趙用實上前道:“你瘋了咋地,這是要去打仗了,你不要命了是咋地?” 旁邊一個中年男子笑道:“打什么仗,就特么說個熱鬧,咱們什么時候真敢和圖努人動手?!?/br> 吳占修笑道;“這位大哥說的是,去北邊賺上一圈,管吃管住,還有銀子,這么劃算的事情,為啥不做么?!?/br> 衙差喊一聲道:“瞎嚷嚷什么呢?這次是真打仗!打毛剎!” 吳占修沒敢再笑,低著頭,喃喃自語:“打就打唄,橫豎是條命唄,俺一輩子沒見過銀子,一次給了十兩,還不夠本是咋地。” 看著吳占修手里的銀子,趙用實也有些眼熱。 吳占修錘了同鄉(xiāng)一拳:“你可不能去,你和俺不一樣,俺就光棍一根,你有妻有兒,可不能出去耍嘞!” 一名軍士前來,招呼吳占修前去集結(jié)。 “趙大哥,等俺回來,拿這銀子,俺也娶個媳婦!” 吳占修走了,趙用實盯著那張叫檄文的告示看了許久。 他看不懂剛才周士學(xué)念檄文的時候,他連聽都聽不太懂。 可想起吳占修手里的銀子,趙用實總覺得心尖一顫一顫。 若是俺有了十兩銀子,俺高低修個工坊,以后就不用來人市討活了。 他看的正出神,一名衙差上前道:“怎地,想從軍么?” 趙用實連忙搖頭道:“俺就是看看,俺不去從軍?!?/br> 衙差看了看趙用實身上背的械具:“我們這也招匠人?!?/br> 趙用實把械具往身后收了收:“俺,俺不是匠人,俺替別人拿的東西,俺家里還有妻兒,俺不能去從軍。” “不用你從軍,城里設(shè)了工坊,大工給二百文工錢,幫雜的給一百文,白面饅頭管夠?!?/br> “二百文!”趙用實一哆嗦。 在神臨城,像他這樣的鐵匠,一天能賺五十文,就算造化了。 他們給二百文。 “那工坊在哪呢?” “工坊在城北,要去趁早!去晚了,工錢減半,不過可跟你說好了,那里活可苦……哎!哎!我說,話還沒說完呢!” 趙用實背著械具,一路打聽,去了工坊。 到了地方,報上名字,管事的是個老軍,年紀五十上下,臉上有兩道刀疤,據(jù)說在軍中當(dāng)過百夫長,人都叫他疤百夫。 疤百夫看看趙用實道:“你來當(dāng)大工?” 這模樣長得怪嚇人的,趙用實后退兩步,點了點頭。 “會打矛頭么?” 趙用實沒打過兵刃,可看周圍人都干著,且硬著頭皮道:“會!” 疤百夫笑一聲道:“你說會,我就信你,一天十個矛頭,若是打少了,扣你工錢?!?/br> “要是比十個多呢?” “那算你有本事,收了工另有獎賞!” “俺是真會!”趙用實放下械具,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當(dāng)即就開工了。 …… 玉瑤宮里,梁玉瑤整飭好行囊,準備出征。 這場戰(zhàn)爭,她作為使臣原本不用參加,但為表結(jié)盟的誠意,梁玉瑤主動請纓,帶上武威營、提燈郎、青衣衛(wèi)、紅衣衛(wèi),一并北上。 “志穹呢?怎么還不見人?” 林倩娘道:“適才聽杏哥送來消息,他讓我們先走,不必等他?!?/br> 梁玉瑤恨一聲道:“這廝平時就是欠管教,也就是我寵著他,換做別人,誰由他天天在外邊這么跑?!?/br> 徐志穹去了郁顯老皇帝業(yè)關(guān)的府邸。 業(yè)關(guān)此前也答應(yīng)洪振基隨軍出征,可仔細想了想,若是跟著千乘國出去打仗,豈不是要得罪了圖努國? 日后千乘國若是不再收留他,想投奔圖努圖,卻也斷了門路。 千乘衛(wèi)尉巾青,朱雀生道三品修者,已經(jīng)換上了滿身戎裝,準備啟程。 可業(yè)關(guān)還在猶豫,去是不去。 徐志穹幫他做了決斷:“宮主,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br> 叫他宮主,是因為他現(xiàn)在唯一的合法身份,是千乘國朱雀宮的宮主。 業(yè)關(guān)看著徐志穹道:“千乘與圖努兩國交戰(zhàn),與我郁顯并無干系?!?/br> “與郁顯有沒有干系尚且難說,但與你一定有干系,”徐志穹笑道,“千乘神君前往北境親征,你帶著一名三品修者,留在神臨城,試問千乘神君心里能踏實么?” 業(yè)關(guān)很是惱火:“運侯此言何意?難不成我還能奪占了千乘江山?寡人視千乘為友邦,自始至終一片赤誠?!?/br> “以后不要自稱寡人,最好稱本宮,”徐志穹起身道,“我自好言相勸,也盼你能知曉其中深意,待千乘神君派人包圍此地,再想出征,卻也晚了?!?/br> 徐志穹帶著常德才離開了業(yè)關(guān)的府邸,走在路上,常德才低聲道:“主子,咱們兩個聯(lián)手,收拾了巾青并不難, 朱雀修者善于大軍鏖戰(zhàn),單打獨斗,他不是咱們兩個的對手,只要除掉巾青,殺了業(yè)關(guān)易如反掌。” 徐志穹道:“你低估了一個人?!?/br> 常德才一怔:“是說低估了業(yè)關(guān)么?這等畏首畏尾之徒,又何必高估于他?” 徐志穹搖頭道:“我說的是墨遲?!?/br> 常德才費解:“此與墨遲有何相干?他不是鐵了心與大宣盟好么?” 徐志穹嘆道:“你不知墨遲之心智,今其與大宣結(jié)盟,多半迫于形勢,待剿滅蠱族,誅殺業(yè)關(guān),墨遲皇位坐穩(wěn),以郁顯之富庶,十年之內(nèi),攢起人丁,國力或不遜于大宣, 屆時他若有北上之念,兩國又起戰(zhàn)火,勝負姑且難料,卻苦了兩地百姓, 業(yè)關(guān)還活著,墨遲便有忌憚,雖說他這皇帝做的不安穩(wěn),可兩地百姓卻要安穩(wěn)許多, 千乘國如對大宣有敵意,則必須殺了業(yè)關(guān),而今千乘國已在掌控之下,留下業(yè)關(guān),百利而無一害?!?/br> 常德才錯愕良久,沒想到徐志穹在這件事上考慮的如此深遠。 徐志穹帶著常德才去了罰惡司,進了乘風(fēng)樓。 “老常,打仗了?!?/br> “主子,咱們先去打個頭陣。” …… 深夜,疲憊不堪的趙用實回到了家里,媳婦連聲抱怨道:“你去哪了么?這么晚才回嘞!街上恁多官差到處走,俺以為又鬧了妖怪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