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媛道：“我想到這地方做一場生意，我聽說這里有幾萬石糧食，還有夠幾萬人的軍械?！?/br>
    袁魏羈不笑了：“桃三娘，你瘋了怎地？你知道黃家堡是什么地方？”

    陶花媛道：“我見識淺薄，還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袁魏羈道：“那是圖奴的糧草和械庫，少說也有上萬士兵把守，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敢去那地方做生意,我勸你趁早收了這心思。”

    “這主意我打定了?！碧栈ㄦ抡?。

    袁魏羈緊鎖雙眉，和之前什么都肯答應的態(tài)度大不相同,他對此事又慎重了起來。

    “桃三娘,要說做生意，袁某倒也知道些門路，咱不用去打圖奴的糧倉……”

    陶花媛道：“我不去別的地方，就去這！

    這不是圖奴的糧倉，這是大宣的黃家堡，圖奴在大宣殺人、放火、糟蹋姑娘，我是宣人的種，他們的糧食和軍械，我搶定了?！?/br>
    袁魏羈苦笑一聲：“我敬你是個豪杰，可你拿什么搶？你知道圖奴……”

    張燊道：“這生意，我做了！我山寨上有兩千多人，都聽陶姑娘調(diào)遣?！?/br>
    袁魏羈看著張燊道：“裝什么英雄，你那兩千多人好作甚？你真當你的嘍啰兵，能當正經(jīng)兵馬用？”

    張燊道：“陶姑娘說的對，黃家堡是宣人的地界，這生意若是不敢做，張某卻配不上這宣人的種！”

    “扯你娘淡，老子是換了種怎地？”袁魏羈沉默半響道，“我人手比你多些，三千上下?！?/br>
    看到兩人的態(tài)度，陶花媛笑了。

    她給兩人松了綁。

    難道不怕這兩人只是逢場作戲么？

    怕！

    但陶花媛有后手。

    這兩人身上帶著她的法陣，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

    袁魏羈憂心忡忡，默坐片刻，問道：“有雞吃么？”

    陶花媛笑道：“不怕我下毒么？”

    “毒死倒好，不連累我弟兄！”袁魏羈抱著一只雞，撕下一片rou，塞進嘴里，指著地圖道，“有兩條大路通往黃家堡，但這兩條大路恐怕有重兵把守?！?/br>
    張燊皺起眉頭：“袁寨主，這是官圖，你先把手上的油污擦擦。”

    張燊舔了舔手指，指著地圖，接著說道：“這處，有一條小路，估計圖奴不會留意，但就算混進黃家堡也沒用，這條小路通不了車馬，咱們帶不走太多糧食！”

    張燊道：“帶不走就燒了！”

    陶花媛?lián)u搖頭道：“燒了太可惜了，還有哪位綠林道上的好漢與你們相熟？”

    袁魏羈搖頭道：“相熟也沒用，他們不敢打圖奴！”

    陶花媛笑道：“不敢打是因為沒打過，打圖奴是個很痛快的事情，打過一次，就打上癮了?！?/br>
    ……

    十方勾欄，徐志穹就著黃酒，吃了兩盤醬rou，在躺椅上蹭癢癢。

    “錢大哥，你先在這看影戲，我去洗個澡就來。”

    午后第一場是皮影戲，徐志穹對皮影戲向來沒什么興趣，正逢身上奇癢，想趁此機會洗個澡。

    錢立牧拉住徐志穹道：“兄弟，現(xiàn)在還洗不得，你身上全是血痂，正是長rou的時候，這一洗若是生了瘡，這輩子都是病根?！?/br>
    徐志穹覺得六品的體魄，這點傷應該很快就能痊愈。

    錢立牧笑道：“這還不快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聽哥哥一句，踏踏實實在這看戲，心只要靜下來，身上就不癢了?！?/br>
    徐志穹道：“光是看這皮影戲，這心怎么能靜的下來？”

    錢立牧笑道：“所以說，你這修行還是不夠?！?/br>
    錢立牧招呼一聲，兩名舞姬進了雅間。

    他準備提高修行強度了。

    一名金發(fā)碧眼的西域舞姬，先幫徐志穹揉揉按按，身上果真沒那么癢了。

    錢立牧覺得酒里少了些滋味，讓一名舞姬過來嚼酒。

    這名舞姬是圖奴人，名叫莎玉娃，圖奴男子毛發(fā)旺盛，相貌丑陋，但女子長得十分標志，莎玉娃剛來大宣不久，大宣話還說的不是很清楚，磕磕巴巴道：“我是不曉得喝酒的！”

    錢立牧笑道：“不是讓你喝，是你嚼了，吐出來給我喝?！?/br>
    莎玉娃一臉為難道：“我是真不曉得喝酒的?！?/br>
    她好像聽不明白錢立牧的話。

    錢立牧一皺眉，想吩咐伙計換個舞姬，莎玉娃趕緊賠禮，她不想錯過這樁生意：“客官，是我錯了，我陪你喝酒！”

    莎玉娃一杯酒喝了下去，臉色微紅，輕掩朱唇，好像要吐：“我確是，不曉得喝酒的?！?/br>
    錢立牧一笑，拿過酒杯道：“不會喝就算了，我自己喝就是?！?/br>
    他自斟自飲一杯，莎玉娃見狀，趕緊拿起酒壺，坐在錢立牧的膝蓋上，陪著錢立牧喝了一杯。

    喝完這一杯，莎玉娃嗆得直咳嗽，錢立牧搖頭嘆道：“別再喝了，你且陪我說說話?！?/br>
    莎玉娃搖搖頭：“掌柜說過的，客官喝，我就要喝的。”

    錢立牧笑道：“在我這沒這多規(guī)矩，你給我倒酒就好，真不用喝?！?/br>
    “不行的，客官喝一杯，我必須要喝一杯的，不然掌柜要罵我的?！?/br>
    ……

    一個時辰過后，錢立牧拉著莎玉娃的手，眼含熱淚道：“兄弟，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就喜歡你這樣爽快的人，兄弟，咱們相見恨晚，咱們有緣分，咱們是知己，對，就是知己！”

    莎玉娃還是聽不太懂錢立牧的話，她拿起酒杯道：“客官，喝酒吧，你喝一杯，我喝一杯。”

    錢立牧干了一杯道：“兄弟，你慢點喝，你看你，都醉了，我跟你說，咱們哥倆，不用這么見外，雖然你是圖努人，但我不在意，我就認你這個兄弟，我欣賞你，我叫你一聲哥！

    我平時，不喝這么多酒，我，我，我見到你，我是真心高興，來，咱們接，接著喝，你一杯，我一杯……”

    說完，錢立牧抱著酒壺，滑到了椅子下面。

    莎玉娃把錢立牧扶回到躺椅上，看著徐志穹，一臉羞澀道：“我是真不曉得喝酒的，客官，我給你倒酒，你喝一杯，我喝一杯?！?/br>
    “不喝！”徐志穹趕緊把酒杯收了起來。

    我最討厭不誠實的人！

    影戲結(jié)束了，歌姬上來獻唱，唱了一曲《聲聲慢》。

    在勾欄里，很少能聽到《聲聲慢》，因為《聲聲慢》的曲調(diào)緩慢，其聲如同哽咽，多寫愁苦憂思。

    要是放在醉心閣和玉安館這種地方，《聲聲慢》是上等曲子，因為閣和館最講究情調(diào)。

    勾欄是普通人解壓的地方，大部分人不愿聽這么悲涼的曲子，但這位歌姬唱功實在深厚，剛唱了兩句，原本喧鬧的勾欄之中鴉雀無聲，唱完了半闕，有不少聽者已經(jīng)落淚了。

    等唱到動情處時，莎玉娃哭得梨花帶雨。

    徐志穹詫道：“你當真聽得懂嗎？”

    莎玉娃搖頭道：“聽不懂的，但就是想哭！”

    是呀，哪怕聽不懂歌詞也想哭，但憑著曲調(diào)就能把眼淚催下來，這歌姬太強大了。

    她蒙著臉，穿著厚重的長衫，容貌和身材都看不清楚。

    一曲唱罷，歌姬離去，徐志穹還在回味之中，卻聽有人推門進了雅室。

    “徐兄，剛才那一曲，可覺得動聽？”是周青林。

    徐志穹點點頭道：“這歌姬叫什么名字，可否請過來一敘？”

    周青林搖頭道：“小弟可沒這個本事，這是大宣第一歌姬，林若雪！”

    徐志穹一驚，他聽過林若雪的名號。

    林若雪在大宣的名聲太響亮了，無數(shù)王公顯貴，甘愿一擲千金，只為聽她一曲，她的歌聲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真沒想到今天能在勾欄里聽到她的聲音。

    “林若雪怎么會到了勾欄？”

    周青林道：“聽蔑十方說，這是林姑娘專門給他的面子，在十方勾欄唱上一個月，每天只唱一曲，唱完了就走，什么時辰唱還不一定，您今天趕上了，就算福氣！”

    徐志穹點頭贊嘆：“是有幾分福氣，可惜錢大哥喝醉了！”

    周青林支走了舞姬，對徐志穹道：“徐兄，小弟今天是來送信的，雙熊關開戰(zhàn)了！”

    徐志穹聞言，起身整飭了一下衣衫。

    他該走了。

    周青林嘆道：“徐兄，我道修為到七品，按理說就該舍卻凡塵俗世了，可徐兄你都到了六品，在凡塵之間的糾葛卻還是這么深?！?/br>
    徐志穹明白他的意思：“咱們各有各路，各有各的修行，我就算去了你們罰惡司，心思也在凡塵間，幫不了你們太多，你們還不如多花點心思，想辦法留住錢大哥?！?/br>
    周青林道：“錢大哥已經(jīng)留住了，他說他這輩子都不走了?！?/br>
    徐志穹笑道：“這是好事呀！”

    “好歸好！只是錢大哥日夜都在勾欄里，他這名聲……”

    徐志穹皺眉道：“錢大哥有六品上的修為，你們還恁多挑揀？我走了，錢大哥醉了，你卻要好生照顧！”

    周青林把舞姬招呼進來，讓他們準備些醒酒湯藥。

    莎玉娃煮了一壺酒，周青林給徐志穹倒了一杯：“徐兄，戰(zhàn)場兇險，你可千萬小心，兄弟等你凱旋歸來！”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莎玉娃在旁邊也把酒給喝了，嗆得直咳嗽。

    周青林笑道：“我給徐兄踐行，你怎么也跟著喝了？”

    莎玉娃道：“客官喝一杯，我喝一杯，掌柜的是這么說的！”

    “你會喝酒么？”

    “不會！”莎玉娃搖頭道，“一點都不會的?！?/br>
    周青林打量了莎玉娃一番，笑道：“我偏要你跟我喝幾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