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90節(jié)
“今天叫來二十七只羊,幾天能吃完這些草!” 徐志穹向太卜要了紙筆,用來演算,武栩卻對這道題有疑問。 “你且等一下,這題有詐!”武栩道,“且算一只羊一天能吃一捆草,十只羊能吃二十二天,是說這塊地上有二百二十捆草,十六只羊吃了十天,卻說只有一百六十捆草,這分明不是一塊地!” 弦月嗤笑一聲:“難得千戶大人用心了。” 說完,弦月又對太卜道:“師尊,愚癡之人便是如此,與之說數(shù)算之理實屬枉然,卻連天地間之常理都想不清楚。” 武栩皺眉道:“小泵娘,別恁地刻薄,你且說說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機?” 弦月冷笑道:“說與你,又能怎地?你又能聽得明白么?” 徐志穹在旁道:“有甚聽不明白,不就是草會長么?” 弦月一愣,武栩也是一愣。 武栩問太卜:“這草還會長?” 太卜笑道:“小徒展示的清楚,這是生草,自然會生長,否則天下的草,卻不被羊吃盡了?” 弦月看著徐志穹,挖苦了一句:“你還不錯,知道這草會長,看你這模樣就像個會放羊的,合該去放一輩子羊,羊卻不會嫌你愚癡?!?/br> 她搓出火團,點起香來:“我十四歲時做這題,用了兩炷香時間,你們說我天資平庸,給你們?nèi)南銜r間,若是能答得上來……” “把香滅了吧,”徐志穹抬頭道,“二十七只羊能吃五天?!?/br> 弦月臉綠了,手里的火團跟著火一起哆嗦:“你,你,你這題也做過?” 徐志穹憨憨笑道:“我,我,我沒做過?!?/br> 弦月看著眼淚汪汪道:“這愚人扯謊,便是智賢師兄也算不了這么快?!?/br> 徐志穹道:“智賢師兄也和你一樣的天資么?若是和你一樣,卻不要再學(xué)數(shù)算了?!?/br> 弦月大怒:“愚人,你說甚來!” 說她不可以,說她的智賢師兄,就更不可以! 武栩在旁勸解道:“小泵娘,你說我兄弟做過這題,總得有個證據(jù)?!?/br> 弦月道:“好,我這便拆穿你,我且問你,若是十五只羊,何時能吃光這些草?” 徐志穹道:“十一天?!?/br> 弦月臉漲的發(fā)紫:“我再問你,若是四十九只羊呢?” 徐志穹笑呵呵道:“兩天半?!?/br> “若,若,若,”弦月口吃了,“若是十三只羊呢?” “十三天零九個時辰。” “若,若,若是……” 徐志穹抬頭道:“別若是了,草場原本有草一百一十捆,每天長草五捆,一只羊一天吃草一捆,你說多少只羊,我都能算的清清楚楚!” 弦月瞠目結(jié)舌,無言以對。 太卜在旁道:“少年,是誰教你的算法?請以實言相告?!?/br> 徐志穹道:“時才不是說了么,有,有一個賣菜老嫗,她,她特別喜歡割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她就算啊,這韭菜這么多,是不是得雇人來割?雇多少人合適呀!和你這題不是一樣的么?” 太卜啞口無言。 徐志穹轉(zhuǎn)臉對弦月道:“這個題,該說不說,我七歲的時候還是愿意做一做的,割韭菜還是挺有趣的,我趁著撒泡尿的時候就做出來了,可你竟然做了兩炷香的時間?” 弦月哆哆嗦嗦指著徐志穹道:“你,你,你……” 徐志穹還沒說完:“這香這么粗,一炷少說半個時辰,就這么一道題,你做了整整一個時辰,你這天資,真不該學(xué)數(shù)算,且跟你智賢師兄一起種兩年韭菜,或許還能種出些門道,就算學(xué)不會數(shù)算,也能學(xué)一門手藝,賣韭菜,也能糊口??!” 弦月眼淚出來了,攥著拳頭,連氣都喘不勻。 徐志穹打了個哈欠:“還有別的題么?” 武栩也在旁邊打了個哈欠,對太卜道:“兩題了,太卜雖算不上一言九鼎,也應(yīng)該是個要臉的人?!?/br> 太卜盯著徐志穹看了許久。 徐志穹知道太卜是三品,知道三品是接近神的人,知道三品的修為可以匹敵數(shù)萬之軍。 可徐志穹不能慫,這時候必須替千戶把場子撐起來。 太卜對弦月道:“你再出一題,莫再考校實例,只考校算功!” 這就是要從應(yīng)用題考到計算題了。 徐志穹額角冒出了汗珠,真正的考驗來了。 弦月擦去眼淚,一揮手,眼前出現(xiàn)了一株麥穗。 她再一揮手,又有兩株麥穗飛來:“這一共是幾株麥穗?” 武栩詫道:“一共三株,這也算是題?” 又有三株麥穗飛來,弦月又問:“這是幾株?” 武栩眨眨眼:“六株?!?/br> 又飛來四株,武栩明白了題目的意思。 弦月道:“從一始,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你知道有多少麥穗?” 一加二,加三……一直加到九千九百九十九! 弦月只給了一炷香的時間,讓武栩和徐志穹算出來。 武栩趕緊要來紙筆,對徐志穹道:“你從前往后算,我從后往前算!” 徐志穹當然不可能這么去算,哪怕一秒鐘算一個數(shù),一個小時至多能算三千六百個數(shù),兩個人加一起七千二,這怎么可能算得完! 但是陰陽修者能算完,尤其像弦月這種精于數(shù)算的修者。 陰陽家的數(shù)算之學(xué),徐志穹從童青秋那里也學(xué)過一些,不是真像徐志穹說的那么簡單,而是注重的方向不一樣。 數(shù)算之學(xué),追求的是計算能力,太卜要是真想認真做一道計算題,他算的比計算機還快, 但陰陽家只注重計算能力,不注重數(shù)學(xué)原理,包括之前提出的水池灌水和羊吃草問題,都是大宣的數(shù)算名題,陰陽家有一套專門的解題口訣。 這套解題的口訣來自于反復(fù)計算的經(jīng)驗積累,二十七只羊,哪只羊吃舊草,哪只羊吃新草,都有定數(shù),必須嚴格按照口訣,一步一步套用出來。 而徐志穹是靠方程解題,不管題目如何變化,都能從容應(yīng)對,因此解題要快的多。 但如果純粹比計算能力,徐志穹比不過弦月,如果換成她來算,幾分鐘的時間就能從一加到一千多,一炷香的時間剛好可以算完。 可惜啊,她如果出一道題,幾十個四位數(shù)一起做乘法,徐志穹還真得費點力氣。 可她出個等差數(shù)列,徐志穹這就不客氣了,香還沒點著,徐志穹算完了。 “加起來是四千九百九十九萬零五千!”徐志穹眨著眼睛看著弦月道,“你只當我做過這道題,你換一個數(shù)再問!” 弦月神情茫然看著太卜,太卜看著徐志穹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志穹,蒼穹的穹!” 太卜點頭道:“真沒想到,世間竟有此奇才,弦月,你認輸吧!” 弦月快把牙咬碎了,她站起身子,指著徐志穹道:“我不服!既是切磋,當有來有回,你且出個題目,我若解不上來,今日便死在你面前?!?/br> 武栩連連擺手道:“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弦月指著徐志穹喝道:“愚人!你出題就是了!” 這女子,仗著在數(shù)算上有些天賦,平時驕橫慣了。 想必除了她陰陽司里的師父和師兄,她從沒把別人放在眼里。 今天受了挫敗,臉上掛不住了,卻又在這里撒潑! 徐志穹必須給她個教訓(xùn)。 “我只出一道題,你若答得上來,我給你磕頭認錯,你若答不上來,也給我磕個頭!” “行!”弦月答應(yīng)下來。 “你好歹也算個陰陽修者,之前幾次混賴,我就不計較了,這次說話可得算數(shù)?!?/br> 弦月還不服:“我何時混賴過……” 徐志穹道:“若是我出一道新題,卻是欺侮了你,我只出一道舊題,你剛才出過的舊題,只說有一座水池,這池子漏水,五天能把水漏光,池子上面有一根竹龍注水,三天能把水注滿……” 沒等徐志穹說完,弦月就要作答,這個題,她還是會做的。 可徐志穹沒給她作答的機會。 “題還沒說完呢,天要是下雨的話,十七個時辰就能把池子澆滿,現(xiàn)在天還剛好下著雨?!?/br> 弦月愣住了,這題不好算了。 她是靠背口訣解題,但徐志穹的題目里多了一個條件。 對于徐志穹而言,多了一個條件,就相當于多了一個未知數(shù)和一個方程,三元一次方程和二元一次方程沒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算起來有些費力而已。 可對于靠經(jīng)驗和口訣的弦月而言,這下麻煩大了。 她還在思忖怎么處理下雨的問題,太卜在旁提醒了一句:“就當是多加了幾根竹龍!” 弦月若有所得,準備改變一下口訣,忽聽徐志穹道:“還有一群羊來喝水,十只羊三十天能喝光池水,現(xiàn)在來了十五只羊在水池旁邊喝水。” 太卜再次提醒:“就當水多漏了一些?!?/br> 弦月似懂非懂,話是簡單,可計算的套路又要變了。 徐志穹又道:“水池旁邊有個水車,從池子里放水推著水車磨麥子,一天零三個時辰能把水放干,一個時辰能磨三百斤麥子?!?/br> 太卜道:“且當又漏了一些水?!?/br> 弦月沒有反應(yīng),以她當前的修為,不可能重新構(gòu)建一個如此復(fù)雜的計算套路。 徐志穹又道:“這水池現(xiàn)在有半池水,池底漏著水,竹龍補著水,一天能下半天雨,還有半天是晴天,十五只羊晴天的時候在池子旁邊喝水,兩天之后生出了七只羊羔,羊羔喝水是老羊一半,且問清早打開閘門之后,正好下雨,這一池子水,能磨多少麥子!” 太卜不說話了。 徐志穹看著弦月:“水池、羊、麥子,都是你說過的,我用你的舊題,給你一道新題,這不算難為你吧?若是連這道題都做不出來,你是不是天資平庸?這等天資還要鉆研數(shù)算,你是不是枉費光陰,不自量力?” 弦月放下紙筆,看了看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