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 第945節(jié)
盧仚攤開了雙手:“這也是我想要對你說的話。你個小丫頭片子,你說了也不算,讓能做主的人來!” 少女閉上了嘴,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盧仚。 盧仚緩緩站起身來,一丈六尺的身高杵在高不過五尺許的少女面前,隨著盧仚緩緩直起身體,她只能極其艱難的抬起頭來仰望,才能勉強看到盧仚的下巴。 少女越發(fā)惱怒了,她嘶聲道:“和尚,先說出你的來歷?!?/br> 盧仚手上白骨舍利佛珠‘叮叮’直響,宛如流水一樣在指縫間流轉(zhuǎn),他冷聲道:“小僧唐三藏,又名玄奘和尚,令狐苦是我恩主,此番他在鐵門關(guān)隕落,令狐氏內(nèi)部爭權(quán)奪利,亂成一團,宗老們年老昏聵,不能鎮(zhèn)壓局面……” 攤開雙手,盧仚沉聲道:“我們曾經(jīng)的交易,有一些花賬,被另外的那幾派令狐氏族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這一系的族人,好些已經(jīng)被打入了秘牢大獄……小僧奉命來聯(lián)系你們,就是想要合計合計,看看有什么應(yīng)對之策?!?/br> “令狐氏亂了?” 少女的袖口微風(fēng)繚繞,水袖自行翻卷,露出了一個鑲嵌了好幾塊彩色寶石的黃金大鐲子。正中一塊鴿子蛋大小的血色寶石上幽光閃爍,一個沙啞、有氣無力,給人感覺就是煙酒過度的嗓音從那閃爍不定的寶石中傳來:“究竟是怎么回事?玄奘和尚是吧?你跟著小翠雀兒過來,快點!” “嗯,你的人,就不用帶著了,讓他們在暖玉樓好生快活,賬,算在我頭上!” 盧仚緩緩點頭。 挨了一耳光的小丫頭捂著臉,斜了盧仚一眼,轉(zhuǎn)身走向了屋子的一個角落,輕輕的在墻壁上或輕或重的,連續(xù)敲擊了一百零八下。每敲擊一次,都有一縷變幻的法力注入墻壁中,如此一百零八次后,屋子角落的地面突然幽光一閃,一座直徑丈許的小型挪移陣直接從地面冒了出來。 “過來吧,和尚!”小丫頭朝著盧仚冷哼了一聲:“你剛才的那一巴掌,我記著呢!” 盧仚兩步就走到了挪移陣上站定,他冷聲道:“急著也沒用,小僧是為了辦正經(jīng)事來的,你方才的舉動,說得客氣一點,是輕佻……說得不客氣么,你就是不知道輕重緩急,簡直就是恃寵而驕,真正是一心胡鬧!” “如果不是小僧時刻懷著一顆佛祖教誨的慈悲之心,你朝著小僧面皮上吐氣,小僧一掌擊殺你,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你!”小丫頭氣急,差點沒蹦跳起來。 “我怎么?小僧所說,正是正經(jīng)……誰知道你那一口氣,是否有什么邪咒、巫蠱、劇毒、惡法?”盧仚理直氣壯的訓(xùn)斥著小丫頭:“下次不要這般了……也就是這次,事逼無奈,才讓小僧這個不起眼的人跑來和你們接頭……若是換成了其他人,你或許,已經(jīng)血濺五步了?!?/br> 小丫頭挨了一耳光不算,還被盧仚如此訓(xùn)斥。 她氣得直翻白眼,卻也拿盧仚沒辦法,只能氣鼓鼓的一跺腳,小小的挪移陣幽光一閃,四周頓時一陣的天旋地轉(zhuǎn)。 盧仚修為日進,對于空間大道的掌握,也在不斷提升。 過往他乘坐各種挪移陣,只覺得身體一輕,四周天旋地轉(zhuǎn),就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 但是如今他在這小小的挪移陣中,清晰的感受到了空間道韻的波動,感受到了一縷縷空間靈機如何匯聚而來,組成了奇妙的大道禁制,化為一個小巧的空間‘錦囊’將兩人包裹,隨后破開了虛空,徑直挪移到了挪移陣的另外一端。 在這過程中,盧仚能清晰的感受到空間挪移時,外界的時空影像。 甚至挪移陣的功率,傳送的方向,傳出了多遠(yuǎn),耗費了多少時間,全都清清楚楚……這個小小的挪移陣,已經(jīng)將盧仚帶出了骷髏集,向大黑山的深處,送出了一千二百萬里! 四周很是寒冷。 這是一顆人工改造過的巨型黑石。 奇形如山,下風(fēng)上銳,高有三千里,底座方圓兩萬里上下。山腰以下,盡是黑漆漆的亂石,一根草都沒有。在山腰之上,某些地方開辟了一些‘梯田’,蓄了一些泥土,種植了一些植被。在一些用陣法遮護的地方,有大片的農(nóng)田開辟,種了些奇花異草,也有常見的五谷雜糧。 山頂部位,則是布置了一座方圓數(shù)十里的堡壘要塞。 高墻壕溝、斗角箭樓,諸般陣法禁制團團圍繞,遠(yuǎn)近虛空中有大大小小的黑色戰(zhàn)船猶如狩獵的鯊群,在無聲的巡游著。 盧仚和小丫頭直接從這要塞內(nèi)部一處校場冒了出來。 四周站著大隊身披重甲的精銳甲士,平均都是天校級以上的修為,放在天庭五軍府,這都是絕對精銳的水準(zhǔn)。但是他們的氣機極其浮躁,好似隨時可能爆發(fā)的火山,更有一縷縷精血燥氣不斷從毛孔中外泄。 盧仚恍然,這些人的修為,怕不是都是用外力強行提升的? 空有修為,而沒有配合的心境、感悟…… 不過,在這大隊甲士中,為首的幾尊將領(lǐng),其氣機深沉、深邃,所有氣息悉數(shù)內(nèi)斂,沒有半點兒外泄。在厚厚的甲胄籠罩下,盧仚不施展神通,居然都無法看破他們的修為如何。 這幾個家伙,就有點意思了。 盧仚朝著他們望了一眼,這幾尊將領(lǐng)目光森森,猶如冰冷的刀鋒,直勾勾的盯著盧仚,一副一有不對,就暴起殺人的架勢,倒也頗為駭人。 “和尚,跟我來吧!”小丫頭翠雀到了這里,放在在暖玉樓的跳脫之氣也下意識的收斂了許多,變得躡手躡腳的,頗為謹(jǐn)慎小心。她輕聲的呼喚了一聲,就帶著盧仚離開了校場。 這處要塞,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除了固定的崗哨,一條條通道中,大隊身披重甲的壯漢往來巡弋。每一處通道的交匯處,都有一顆顆明珠高懸,一面面寶鏡鑲嵌,珠光、鏡光照耀四方,配合各色警戒法陣,將這里守得是密不透風(fēng),真正是一只蒼蠅不小心飛進來,都會被立刻切成十萬八千片,一片片的仔細(xì)剖析。 順著彎彎繞繞的甬道行進了好一陣子,前方豁然開朗,淡淡的煙氣升騰中,一處美輪美奐,頗有盧仚記憶中‘江南水鄉(xiāng)’風(fēng)韻,大小有數(shù)百畝的園林赫然在望。 那園林中,不見了身披重甲的魁梧漢子,到處都是身材窈窕,穿著百花戰(zhàn)袍,外罩青金色龍鱗細(xì)鎧的絕色少女。她們或者在各處關(guān)隘緊要處值守,或者三五成群的在園林中巡弋游走…… 盧仚朝著這些身披甲胄、全副武裝的少女看了一眼,就覺得牙幫子發(fā)酸。 這些少女身上的甲胄、戰(zhàn)袍,乍一看去,倒是有模有樣。那些戰(zhàn)袍、甲胄散發(fā)出的氣息,頗為精良,起碼都是天將級的精良軍械。 但是這些甲胄和戰(zhàn)袍,只是勉強護住了上半身的幾點要害,兩條白生生的長腿,兩條嫩生生的白膀子,還有大片白花花的肚皮、香背,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袒露在外。 這甲胄的防御力……著實讓人提心吊膽! 盧仚?quán)溃骸傲詈系哪切┵Y源,就變成了這些……精良軍械?” 小丫頭翠雀干咳了一聲,輕聲道:“她們,是少主的近衛(wèi)……咳咳,她們身上的甲胄戰(zhàn)袍,只是,只是……便服而已……真正應(yīng)敵的甲胄,呃……” 盧仚看著翠雀,輕聲道:“繼續(xù)編,我聽著呢?!?/br> 翠雀翻了個白眼,不吭聲了。 順著假山、溪水之間的小道行走了好一陣子,繞過了一座座翠屏峰一般的好山好水,前方一片數(shù)畝大小的百花地突兀的引入眼簾。 那百花盛開的碧綠草地上,兩支嬌俏少女組成的軍陣,正穿著那袒露大半皮rou的甲胄戰(zhàn)袍,手持拇指粗細(xì)的小木棍,上面涂了金屬漆,妝成了長槍、長戟的模樣,有模有樣的隨著一陣陣高亢激昂的琵琶聲,在草地上變幻軍陣,往來‘攻殺’! 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在這附近布置了那等要死的禁制…… 這些少女軍陣變幻,往來攻伐之間,手中的木棍若是碰觸在對方身上,碰到肩甲,肩甲脫落;碰到胸甲,胸甲脫落;碰到戰(zhàn)裙,戰(zhàn)裙脫落…… 兩群嬌滴滴的少女翻來覆去的打了沒多久的功夫,一個個丟盔卸甲,盧仚的都不知道該往哪里落下了。 剛剛從翠雀手鐲上血色寶石中聽到的聲音,徑直從那草地邊緣的一座涼亭中傳來。 “玄奘和尚是吧,你看看,我的這近衛(wèi),cao練得可還妥當(dāng)么?” 第952章 斷尾(3) 盧仚站在涼亭外。 極俊俏,甚至生得有幾分嫵媚之意,披散長發(fā),脖頸上掛著累累墜墜數(shù)十條細(xì)細(xì)長長的項鏈,上面綴滿了各色寶石、珍珠、美玉、碧璽、珊瑚、硨磲等寶物,好似瓔珞一般遮蓋了大半截身體,通體珠光寶氣的青年,懶散的靠在一張軟榻上,身軀歪歪扭扭,斜著眼看著盧仚。 青年的氣息,很強大,但是也很虛弱。 強大,是因為他身軀內(nèi)道韻洶涌,乳白色的皮膚呈半透明態(tài),內(nèi)有無數(shù)星云般竅xue閃爍,星光流轉(zhuǎn),華麗到了極致。盧仚看了這青年一眼,道韻震蕩,他心頭自然浮現(xiàn)了一個數(shù)字,這青年開辟了三千六百八十八萬四千九百九十六枚竅xue,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虛弱,是因為這青年的修為,顯然全都是外力灌頂,強行提升而成。 他身上的道韻強大如斯,卻好似腐尸身上脫落的爛rou,和自身筋骨根本無法密切融合。如此爛rou,又怎可能發(fā)揮出應(yīng)有的力量? 又或者說,這青年的力量很強大,但是他的神魂、意識極其弱小,根本無法完美掌控這一份力量。 盧仚看著青年柔弱的目光,以及兩個腫脹的、碩大的、發(fā)黑的眼袋,再感受一下他身上虛浮的血氣,看看他蒼白的嘴唇……這廝,能發(fā)揮出巔峰天將級的戰(zhàn)力,就是僥幸了吧? 標(biāo)準(zhǔn)的紈绔膏粱,公子哥中的廢物典型啊! “本君練的兵,怎么樣?”青年笑呵呵的看著盧仚,聲音沙啞而低沉,有氣無力的,好似在某些特殊的場合用盡力量,聲嘶力竭的嚎叫了一晚上,導(dǎo)致嗓子撕裂了,才有這般的聲音。 “練的兵?不錯啊,很好啊!”盧仚回頭,看了看那些白生生的胳膊、白生生的腿,感慨道:“賞心悅目,果然是一群好……兵!” “的確好。不僅好看,還好用?!鼻嗄晷Φ谬b牙咧嘴的:“玄奘大師若是喜歡,不如,這里的你看上了誰,帶走幾個?甭客氣,之前你們家來的人,也都是這般。這些丫頭,拿回去暖被窩,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盧仚輕咳了一聲,這話,不好接口。 看看那些氣喘吁吁、嬌滴滴、怯生生的‘勁裝女悍卒’,她們的戰(zhàn)場,大概也只能是在床榻上吧?將她們送去戰(zhàn)場?盧仚不知道無上太初天真正殘酷的戰(zhàn)場是何等場面,但是他在鐵門關(guān)外,三王一尊的地盤上見過五軍府大軍犁庭掃xue的局面……這些丫頭若是丟進那等絞rou機里面,怕是渣都不會剩下。 “小僧好奇,公子自稱‘本君’,是哪個君?”盧仚雙手合十,直勾勾的盯著青年。 “你不知道?”青年很有點意外的看著盧仚:“你都到了這里,你居然不知道,本君的名號?” 盧仚輕咳了一聲:“如此才顯得小僧長上,行事周密不是?令狐氏內(nèi)部巨變,小僧只是奉長上之命,來骷髏集傳信的……小僧以前,從未和公子的人有過交際,若是小僧就這么輕輕松松的知曉了公子的名號……豈不是,顯得吾等行事太疏忽了一些?” 青年眨巴了一下眼睛,緩緩點頭:“倒也有幾分道理,是這個道理么?” 青年看向了身邊一大群衣不遮體、花容月貌的大姑娘、小丫頭。這些大大小小的貌美女子只是‘嗤嗤’的笑著,如水的目光好似一條條毒蛇精,溫溫柔柔的纏繞在了青年的身上。至于青年問了什么,估計她們都沒聽清楚。 盧仚無奈搖頭。 好吧,世界上盡有扮豬吃老虎的人,但是眼前這位‘君’,顯然不是‘扮豬’,而是本質(zhì)上就是一頭豬?。?/br> 令狐氏,包括已經(jīng)隕落的前任家主令狐苦,就是和這樣的‘人才’在合作? 青年輕輕的拍了一下手掌:“罷了,算你說得有道理,算你們辦事周全、小心罷……來,賜酒,喝一杯?” 那小丫頭翠雀連蹦帶跳的進了涼亭,又出了涼亭,將一個碩大的,古色古香的青銅酒爵遞向了盧仚。酒爵能容納將近一斗的酒水,里面的酒液色澤呈現(xiàn)出鮮艷的桃花色,內(nèi)有一層淡淡的血色縈繞。 嗅了嗅,酒味中有桃花香,同時也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盧仚皺起了眉頭,沒有接翠雀手中的酒爵,而是雙手合十,沉聲念佛:“我佛慈悲,小僧恪守戒律,這酒,是一點都不沾的!” 尋常的好酒,盧仚是沾的,而且還頗為喜好。 但是這酒,香氣怪模怪樣的也就罷了,里面還有一股子血腥味,誰敢喝?這等放肆放蕩的公子哥,誰也不知道他們?nèi)粘@镉惺裁垂殴值鸟焙?,他們給的酒水,盧仚敢碰么? “狗屁的戒律!”青年用力的拍了一下身邊少女白生生的大腿,搖頭道:“又是一個沒趣的……你……呃,罷了!” 很明顯,青年想要發(fā)作,比如說讓外面的護衛(wèi)進來,將盧仚押下去痛打三百大板之類的;又或者,給這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賊和尚灌上兩壇子烈酒之類。 但是僥幸,這青年還沒廢物到極致。 他迅速想起了盧仚之前的那番話,他皺著眉頭,沉聲道:“說說看吧,你說,令狐氏內(nèi)部出了問題?什么問題?前兩年,不是還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拿??呃,你的主上,是誰啊?” “家主隕落。”盧仚淡淡的說道:“族中各脈、各房爭奪家主之位,很是用了一些不怎么上得臺面的手段,引得族中老祖宗震怒,九大宗老聯(lián)手徹查各脈各房,想要從族人中,挑選幾個卓越之輩,接掌家主寶座。” “結(jié)果……歷年的虧空,被發(fā)現(xiàn)了?!北R仚嘆了一口氣:“宗老下令,將牽扯在內(nèi)的各方族人悉數(shù)關(guān)押,各處產(chǎn)業(yè)的實際負(fù)責(zé)人,也紛紛被擒拿……如今,宗老們正在追究,這些年,這些物資,都去了哪里?!?/br> 盧仚攤開雙手:“小僧主上,乃七十七房的竹濤翁,您可識得?小僧就是奉他之命,來尋此間主人,想要詢問一個對策?!?/br> 青年皺起了眉頭:“竹濤翁?哦,哦,令狐竹濤啊。他也來過,我記得,我還給他送了兩隊精兵呢。老家伙年紀(jì)不小,戰(zhàn)力不弱,兩隊精兵,被他三天兩夜,殺得是丟盔卸甲、潰不成兵,嘖嘖……真是老當(dāng)益壯,讓本君羨慕不已啊!” 青年用力摩挲著下巴,眸子閃爍,露出了一絲無比神往、傾慕的詭異笑容。 盧仚的嘴角抽了抽。 他輕咳了一聲:“公子,小僧說的是,令狐氏族中巨變!” 青年呆了呆:“呃,是啊,令狐氏族中巨變,那又怎樣?” 盧仚就有點懵住了,他愕然看著青年,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難不成,這家伙是個傻的? 你知道,令狐氏牽扯進了什么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