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 第31節(jié)
在油簍子大街的所有守宮監(jiān)所屬中,唯有盧仚能輕輕松松跟上羅輕舟。 提著一桿點鋼槍,盧仚緊緊跟在羅輕舟身后六尺遠(yuǎn)的地方。 他身邊不見罡風(fēng)呼嘯,也不見幽光閃爍。 他就這么很平常的,一步一步的踏著下方屋舍人家的屋脊,一步就是十幾丈。 漸漸地,羅輕舟和盧仚將后面的守宮監(jiān)所屬丟下了老遠(yuǎn)一大段距離,回頭望去,只有兩名七星將軍身上的紅袍,還能勉強看到。 “好身手,難怪,你白日里敢對魯天星說你跑得很快?!绷_輕舟猛沖了一段路,不無贊許的朝著盧仚點了點頭。 “從小沒爹娘的孩子,族里免不得有些熊孩子想要欺負(fù)你。人家有爹娘做主,打不得,罵不得。只能用盡心思琢磨,怎樣才能跑得快一點。” 盧仚向羅輕舟微笑:“還好,我似乎在跑路這一方面,很有天賦。從九歲起,族里比我大好幾歲的娃,也再不能把我堵在小巷子里要錢了。” 羅輕舟凌空躍起,一道寒光閃爍,瞬間跨過了幾個院落。 他朝著盧仚眨了眨眼睛:“如此說來,萊國公治家有道?” ‘治家有道’四個字,在羅輕舟嘴里說出來,頗有幾分嘲諷之意。如今的萊國公府上下,嘿,嘿,不說也罷。 盧仚干笑:“哈哈,大家大戶的,難免嘛。我又不是什么大房嫡系的公子,只是一個旁系小子。嘖,這火,可夠熱鬧的?!?/br> 一路疾馳,油簍子大街距離四極坊本來就沒有幾里地,盧仚和羅輕舟已經(jīng)奔到了四極坊的西南側(cè),落在了街邊一棟高樓上。 跨過一條寬有十二丈的街道,對面就是四極坊的地盤。 為了和周邊的普通街巷分割出來,四極坊西面、南面、北面,都有一條寬數(shù)丈的明渠。 明渠上,每隔百多丈距離,就有一座石橋,連通了四極坊和周邊的街坊。 此刻,四極坊內(nèi),崎芳園附近好幾座園子已經(jīng)燒得和瓦窯一樣漫天通紅。 但是明渠上的石橋上,大群四極坊內(nèi)世子、小姐們的護衛(wèi),正堵塞了交通,‘嘰嘰喳喳’的和一隊一隊不斷趕來的武侯、衙役、救火隊的人推搡、吵鬧。 就在盧仚和羅輕舟的斜對面,一座石橋上,一名身穿淡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氣急敗壞的和兩名錦衣男子互噴。 大胤朝,紫衣為貴,只有朝堂三品以上的正式官員,才有資格身著紫袍。 風(fēng)調(diào)坊是一品坊,風(fēng)調(diào)坊的坊令也比其他坊市高出一等,乃是從三品銜。 看這中年男子身上的袍服樣式,分明是風(fēng)調(diào)坊的坊令大人親自趕到現(xiàn)場。 大火起了沒多久,風(fēng)調(diào)坊令堂堂三品大員就趕了過來,可見這位坊令大人,還是蠻勤政的。只是,似乎他來了也沒用,攔住他去路的錦衣男子,手指頭都幾乎杵到他鼻子上了。 羅輕舟繃緊的面皮頓時輕松了下來。 他壓低了聲音,‘嗤嗤’笑道:“好彩,有人頂鍋了。本來就是嘛,這四極坊要是出了任何問題,要么鴻臚寺,要么風(fēng)調(diào)坊,這本來就是他們的責(zé)任?!?/br> “鴻臚寺,上上下下已經(jīng)全都是一條條咸魚,責(zé)罰也好,訓(xùn)斥也好,乃至貶官、扣罰薪俸,他們已經(jīng)是無所謂了?!?/br> “這場大火啊,算是直接燒上我們水大人的屁股嘍!” 風(fēng)調(diào)坊令姓水,乃文教弟子,平日里和守宮監(jiān)多有摩擦,和羅輕舟的關(guān)系更是差到了一定程度。 見到他被人刁難,羅輕舟幸災(zāi)樂禍的憋著笑,強忍著不笑出來。 盧仚輕咳了一聲,他看著不遠(yuǎn)處的大火,沉聲道:“怕就怕,這火要是和我們守宮監(jiān)追捕的人有關(guān),那……” 羅輕舟的嘴角劇烈的抽了抽,他看了看那些將救援隊伍擋在外面的大群護衛(wèi),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 四極坊著火,這事情鬧大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失火事件,那么,鴻臚寺?lián)?zé)。 如果這一場大火中,摻雜了一些刑事案件,那么,風(fēng)調(diào)坊令背鍋。 但是,如果這一場大火,真?zhèn)€和那兩家棺材鋪,和拜鬼母教,和守宮監(jiān)正在追查的那些鬼女人有關(guān)。毫無疑問,一切后果,大部分罪責(zé)都在守宮監(jiān)頭上。 羅輕舟,可是風(fēng)調(diào)坊和周邊幾個坊市的守宮監(jiān)鎮(zhèn)守將軍。 “走!”羅輕舟臉色變得極難看,他輕喝了一聲,然后凌空躍起,跨過大街,直接越過明渠,朝著四極坊內(nèi)部沖了過去。 盧仚扛著長槍,一腳踏在了下方屋脊上,借力向前躍起,比羅輕舟更快一點的凌空飛進了四極坊。 他們身后,兩名七星將軍,還有十幾名實力足夠的校尉已經(jīng)趕了上來。 見到盧仚和羅輕舟這般,他們也紛紛咬牙,各自施展手段跨過了大街。 盧仚人還在空中,下方一聲唿哨。 ‘呼呼’聲中,七八柄造型怪異的牛角斧就帶著沉悶的破空聲,急速旋轉(zhuǎn)著朝著盧仚飛斬了下來。 下方街道中,陰影里,十幾名披散著長發(fā),臉上滿是青黑色刺青紋路,大冬天只穿了一件獸皮坎肩,一個個袒胸露懷的漢子竄了出來,朝著盧仚齜牙咧嘴的低聲嘶吼著。 一個冷傲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四極坊的事情,四極坊自己處理,就毋庸各位大人cao心了!” 盧仚手中長槍點出,‘叮當(dāng)’一連串脆響傳來,牛角斧被長槍打得崩裂墜地,盧仚也被牛角斧上蘊藏的力道震得不斷向高處飛起,一臉向上騰起了十幾丈高。 雙手微微震蕩,長槍‘嗡嗡’轟鳴。 盧仚向后凌空打了個翻滾,略有點狼狽的落在了四極坊最外圍的一座小樓屋頂上。 空氣中,隱隱有一絲絲青藍(lán)色的煙霧流蕩。 那幾柄牛角斧上,淬了劇毒。 牛角斧被盧仚打碎,劇毒流散,方圓十幾丈的范圍內(nèi),rou眼可見毒煙四溢。 那些打扮怪異的漢子站在毒煙中,一個個神態(tài)自如的深深呼吸著,毒煙對他們不見有任何的影響。 如此裝束,還將毒玩得這么精熟,這些家伙,應(yīng)該是來自南邊叢林的蠻子。 羅輕舟落在了盧仚身邊,他咬牙呵斥道:“你們敢,襲擊守宮監(jiān)的差人?” 那個冷傲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哦,是守宮監(jiān)的公公???又不是沒打過,怎的?你要和世子我撕掰么?報上名來,我讓我爹殺你全家!” 羅輕舟緊緊閉上了嘴! 盧仚扭頭看了看他,很想問一句,是不是羅輕舟不敢招惹說話的那位‘世子’。 但是,看這情形,不用問了。 很顯然,羅輕舟果然不敢招惹人家。 盧仚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沉聲道:“這位世子,四極坊內(nèi),很可能混進去了……妖人。我們也是,為了諸位的安全考慮。” 盧仚腦子里轉(zhuǎn)了好幾個圈。 他本來想要說‘歹人’。 但是想想看,那些個紅衣鬼女人,區(qū)區(qū)‘歹人’一詞,根本無法形容她們的危險程度。 所以,他用了‘妖人’這個詞。 稍遠(yuǎn)處,一座院子里,一棟小樓三樓的窗口突然被推開,一名光著膀子,腰間纏著獸皮裙,皮膚上滿是紫紅色刺青,身形魁梧如人熊的男子探出頭來,齜牙咧嘴的朝著盧仚指了指。 “給我滾!不然打斷你的腿!” “管你什么妖人,鬼人,四極坊,不許你們這些狗腿子進來!” 盧仚冷然道:“那,一切后果自負(fù),你今日的言行……” 那魁梧漢子‘嘎嘎’狂笑,他指著盧仚大聲笑道:“放你娘的通天屁,想多好的事呢?” “沒事,你們給我滾!” “有事,這鍋你們扛!” “滾遠(yuǎn)點,別打擾本世子探索人生妙理的雅興?!?/br> 這漢子朝著遠(yuǎn)處火光升騰之處望了又望,突然大吼了起來:“一群廢物,那是崎芳園的方向?齊胂被人放火了?這么賞心悅目的好事,怎么不早點叫我?” “來人啊,來人啊,著甲,備馬,拿我的龍血藤鐵疙瘩脊杖來,多帶人,去給齊胂喝彩助興?。 ?/br> “哎呀呀,這火燒得,我和齊胂平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是朋友?。 ?/br> “得幫他去救火?。 ?/br> “快,快,把柴房里的那幾萬斤柴火帶上,再帶上三千斤油脂,我們幫齊胂救火去!” 盧仚的臉都黑了。 他從老何那里聽到,四極坊的諸侯質(zhì)子們不是個東西。 但他真沒想到,這群混賬玩意兒,能混賬到這種程度? 帶著柴火和油脂去救火? 你是去大烤活人的罷? 這都是一群什么東西? 前方園子里,喧嘩聲中,一群群光著膀子,渾身都是紋身刺青的漢子快活的跑了出來,他們迅速著甲,拎著刀劍、弓弩,也就是一小會的功夫,就簇?fù)碇切巧系臐h子涌出了園子。 數(shù)十名著甲的漢子,后面跟著兩三百號背著大捆柴草、大桶油脂的漢子,就這么一路浩浩蕩蕩的順著大街往起火的地方涌去。 四極坊到處都是一片亂糟糟的。 到處都有人朝著火場方向趕去。 更多的園子里,一棟棟高樓上,好些公子、小姐撐起了小桌,放上了酒菜點心,樂滋滋的飲酒作樂,眺望著火場的方向。 四下里更有銅鑼聲傳來。 “各位兄弟姐妹,注意啦,開局了,開局了……” “齊胂被火燒死,一賠五?!?/br> “齊胂被火燒殘,一賠二?!?/br> “齊胂逃出生天,一賠一點二。” “哎,住在外圍的兄弟姐妹們,讓手下人盯緊點,不要讓狗腿子們進來敗興。” “哎,哎,下注了嘿,下注了嘿?!?/br> “新年一把火,紅紅火火,興旺發(fā)達……小賭養(yǎng)身,大賭怡情,下注了嘿!” 第31章 德性 渾身血色,遍體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