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室夫君的朝堂難題
而提到前任北涼王同康明皇帝之間的舊仇,雨沐卻不由得道:“那都是上一代人的事了,況且老北涼王死的時候月染還不到一歲。而馮聞現(xiàn)在擺明了是想找我不痛快,畢竟月染還沒出月子,這時候調(diào)查舊案不就是為了折騰他么?” 經(jīng)他這一提醒,溫雅也察覺出那左都御史的意圖不純。 若是在康明帝執(zhí)政時,提出要徹查涼郡疑似舞弊的舊案,便是給她舅舅一個徹底鏟除政敵遺黨的借口。然而現(xiàn)在雨沐登基都六年多了,月染雖然名義上當不成監(jiān)國公主側(cè)室,卻也已經(jīng)在宮里住了五年,早已不是上一代人針鋒相對的立場。如今都察院卻突然提重查舊案,明顯是要挑撥當朝天子與北涼王的關(guān)系。 溫雅覺得這實在荒謬:“阿沐,你可是近來做什么事,惹到都察院了?” “怎么是我的錯?”雨沐立刻不干了,一雙明艷的丹鳳眼滿眼寫著委屈,“那老匹夫要找茬,難道一定是我的緣故?” 責怪雞蛋有縫才招蒼蠅叮,確實是詭辯的邏輯,但溫雅還是客觀道:“你既是天子,朝臣本沒有立場要惹你不快。況且都察院就算想故意給你惹些亂子,也沒必要如此放在明面上,畢竟你想報復個別人再容易不過。” 誰知她這么一說,雨沐卻更委屈了,不由自主地抱緊了坐在他腿上的溫雅的腰:“說的是這樣,但我能如何報復?那老匹夫早已過了花甲之年,原本就想致仕歸鄉(xiāng)的,這是要趕在辭官之前找我的麻煩。況且他孤身一人未曾婚配,也不在意會禍及家人?!?/br> 這側(cè)面印證了,確實是雨沐先惹了都察院。溫雅有些無奈地捏了他的臉頰一下,她這寶貝表弟才承認道:“緣由大約是我去年下的詔,讓都察院按點卯的記錄發(fā)俸。但這也合理不是?jiejie是知道都察院缺值有多嚴重的,還有各部官署,別說是休沐日輪崗,就是平日里能維持叁分之二到崗都不容易?!?/br> 確實過分了,但溫雅心里暗中覺得,就以朝廷發(fā)俸的水平,下級官員喜歡溜號倒也在意料之中。 在開國時期,朝廷官員的俸祿相較于京城物價還是頗為豐厚的,但如今過了百余年,大周商貿(mào)繁榮發(fā)展,俸祿卻遠趕不上物價的上漲了。百年前寒門子弟的主要目標便是考取功名,而現(xiàn)在他們的首選卻成了找門條件優(yōu)渥的親事,次選則是同普通百姓一般參軍,反倒是那些家里不缺銀錢又或者生性淡泊名利的才會決心科考。 而進入朝廷各部的下級官員既然不愛財,便更不會為了那只有晉升才能上漲些許的俸祿折腰,遇到不順心之處消極怠工也屬常見。雨沐為了治他們的毛病,卻要拿克扣俸祿作為威脅,自然是不會有什么成效,反倒將都察院的刺兒頭惹毛了,攛掇長官在辭官之前再膈應皇帝一下。 “你要不就單給都察院漲些薪水?”溫雅只建議道。 雨沐立刻拒絕:“不可。各地巡查都有哨所擔著,都察院原本就沒多少工作,吃空餉就算了,怎的還能再漲薪?” 他認真地想了想:“不如這樣,老匹夫既然要膈應我,那我便報復回去——將都察院裁去叁成職位,讓他們自行決定誰去誰留,狗咬狗去吧?!?/br> 溫雅不由得失笑,她這從小嬌慣得天真爛漫的表弟終究也是心黑起來了:“不過下級官員的俸祿這般低,終究不是長久之計?!?/br> 對此雨沐卻是說:“俸祿是低,但他們也不干活呀。你可知都察院有個都事,前年缺勤了八個月,去年又缺勤了八個月?!?/br> “怎么會?”溫雅也是有些驚訝,“無故缺勤,理應被罷免了,怎么來年還能繼續(xù)任職?” “并非無故缺勤,而是那狗豎子前年告病假回家生子,去年又生了二胎。”雨沐說著更來氣了,“不光是都察院,別的官署也有好幾個類似的,而翰林院里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我尋思怪不得近年科考的舉子一屆比一屆年輕呢?!?/br> 溫雅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到,他這下也能理解為何自己勸他別再生了,而后卻又意識到總不能讓表弟把她當作上級看待,只含糊地提議:“以后就讓各部長官把關(guān),生過一次的五年內(nèi)不準再告假吧?!?/br> “話雖如此,但若是已經(jīng)有了,也不能不讓生吧?皇權(quán)又不可能管到他們在家做那事。”雨沐對此沒什么辦法,卻也還是忍不住發(fā)牢sao,“當今這朝堂風氣散漫,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太過清閑,就算沒有馮聞那老匹夫找事,我本也是要裁掉些職位的。” 對此溫雅只是靠在他懷里,不置可否地嘆了聲氣。這既然是雨沐的職責,她便也不會插手,至于朝廷官員因此被罷免可能產(chǎn)生怨氣,終歸有軍權(quán)與周宗主的威嚴壓著,倒也翻不起什么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