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秧子夫君和離后 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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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元宵燈節(jié), 總是?熱鬧,外面的人去看燈了,梁和滟跟裴行闕在家里熱鬧。 當初為了等梁和滟來, 裴行?闕做了許多事情,為她準備的房間里一應東西都用最好裝潢——楚地從前曾有用動物皮毛制成暖帳1, 垂掛在屋里、層層疊疊, 遮風避寒的效用?,只是哪里去找那么多上好的動物皮,又有地龍火炕炭盆, 漸漸都不用?了。 輪到裴行?闕的時候, 為著怕她冷, 一切都預備上, 還在秋狩的時候, 親自為她狩獵懸掛了滿屋的皮暖帳, 密密匝匝地垂落, 遮擋門窗上, 透不進一絲風, 也叫人窺不見里面的景象。 無煙的銀炭暖融融燒著,不時噼啪作響。 裴行?闕抬眼, 在這靜謐的噼啪聲里,看見紅梅落雪。 臘月里,該是?梅花開的季節(jié)了。 要賞梅的。 梁和滟又踹他一下, 這次力?道沒有很收斂:“不要亂看?!?/br> 裴行?闕看著, 語氣很懇切:“沒有亂看的?!?/br> 于是?又被踢了一下。 腳踝被握住,梁和滟下意識后卻一步, 被順著勁兒扯開腰間的系帶,她偏一偏頭, 不要去看,卻被裴行?闕捏住下巴,轉回來。 “滟滟。” 他嗓音沙?。骸翱匆豢次??!?/br> 其實早看過許多回,他們在周地做過許多次這樣的事,卻從來不是?發(fā)自內心?,永遠被人推著來,也從沒到過這一步。 梁和滟對?這樣的事情不太看重,裴行?闕卻總有點莫名?其妙的堅持,似乎一定要心?意相通才好,于是?永遠在到最后一刻前克制,刺破掌心?劃傷手臂,從不逞那些亂七八糟藥的便?宜。 直到此刻。 梁和滟轉過頭,卻又被蒙住眼,掌心?溫熱,她眨一眨眼,睫毛掃過,聽裴行?闕在她耳邊低低喘一聲:“算了,好難看的。” 嫌棄的語調,講他自己。 梁和滟抬手,摸索著碰了碰,沒縮回去,只是?笑了聲:“怎么,不一樣嗎?我以為都是?一個樣子的?!?/br> 她說得熟門熟路,其實并沒見過旁的,唯一的涉獵在避火圖。 出嫁前會被塞到嫁妝最下面的避火圖是?很厚一本,壓在那些紅底金線的綢緞、金碧輝煌的頭面首飾、觸手溫潤的玉如意下面,小心?翼翼的,又要給人看,又不敢昭然于眾。 里面的畫風則可堪拙劣,就算是?市面上裝幀最好的東西,也免不了筆觸粗糙、形狀怪異、配色粗俗的毛病。 仿佛金玉滿堂堆砌到最后,就是?為一本子拙劣的筆墨作陪襯。 ——后來在藏書閣里翻檢登記書籍的時候,找到的那套龍鱗裝上的畫得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一樣的不堪入目,讓人翻了兩頁就興致缺缺。 里面描繪的自然也都奇形怪狀、亂七八糟。 的確有些不好看。 梁和滟在裴行?闕掌心?下眨著眼,聽他輕輕講:“一樣的,只是?都一樣難看?!?/br> 梁和滟笑起來。 紅梅顫顫,雪堆欲融。 苦寒的時候,原本沒有櫻桃可以嘗,他卻僥幸,在隆冬飛雪的時候,嘗春日里第一重鮮果?,于是?小心?翼翼,不敢立刻吞吃入腹,配著白膩軟甜的酥酪,摩挲淺嘗。 裴行?闕曾經無?數次遺憾,遺憾母親的偏袒、父親的不作為與冷眼旁觀,他是?有許多缺憾、千瘡百孔的孩童,永遠缺少?童年時候分給的櫻桃、少?年時期教?拉弓的父親、青年時期會溫柔關懷他的母親——這些缺憾與梁和滟其實并不相同,她不彌補他的任何一處缺憾,而是?叫他可以不必執(zhí)迷于他早千瘡百孔、縫補不好的人生。 他抬手,替發(fā)髻早已被揉亂的梁和滟取下簪子。 今日元宵,他們原本說好要出去看燈的,于是?各類打扮都是?看燈時候的裝束,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裊裊。 她在燈火闌珊處。 最后一支簪子被取下,她發(fā)髻徹底散開,那簪子也被丟到一邊,裴行?闕卻忽然想起什么:“當初我答應你,要陪你一支珍珠簪子的?!?/br> 他想起那支倉皇間被他匆匆扯落,隨手擲在地上的簪子。 后來卻一直沒賠。 楚地更難尋好珍珠,也沒太多人懂得怎樣小心?翼翼,分開濕滑柔軟的蚌rou,去捏住那一顆深藏著的珍珠。 他循著一點破碎的記憶,摸索著,將那顆珍珠抵在指尖,揉捏著,慢吞吞,看光澤、弧度、線條、是?否堅硬。 梁和滟仰著頸子,抓亂他頭發(fā),扯著他發(fā)絲:“不是?賠我了?” 她講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腳趾繃緊,不時蹬過他小腿,找準機會,時不時就要踹一下:“那頂珍珠冠,可惜…沒有留住,跌碎了?!?/br> 她講得是?那頂撲來的珍珠發(fā)冠,裴行?闕那天其實跟了她許久,注視著她和別?人言笑晏晏,談笑甚歡。 他不太惱火,只是?期待。 然后就看見她皺眉,為那頂珍珠冠。 其實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圍繞著的人哪一個都能打造出許多頂那樣的發(fā)冠,只是?恰逢其時,天時地利,于是?都想求個人和,都把那冠子看得不太一樣。 像他們當初初見。 天時地利,有無?數人可以來救他,不救他也可以,理由都充分,畢竟沒必要為他得罪太子。 只她占那個人和。 朝他本來,不叫他至于死在那灘腌臜、污濁的雪里。 “留住你了,就很好,勝過所有那些東西。” 裴行?闕語氣很輕,卻虔誠,一字一句的,說得誠懇無?比。 他在周地吃過許多苦,在最嚴寒的冬日被人把衣服凍結在冰層里,動彈不得,一邊冷到渾身顫抖,一邊用?手指敲著冰層,到滿手鮮血,也在溽熱夏日,被戲弄著壓在厚實棉被下,裹得結結實實,胸口被壓迫著、喘息不來,然后拼命掙扎,狼狽不堪、汗如雨下地爬出來——小孩子們折磨人的手段永遠最殘忍、恣意、肆無?忌憚,那是?裴行?闕過得最苦的兩年。 直到梁和滟出現(xiàn)。 而他要再等許多年,才等到今天,此夜,驀然回首時。 在這些天里,原本該很漂亮的手指磨出繭子,原本該修長的指節(jié)因為無?止境的勞作變形,實在是?太不好看的一雙手了。 到如今他做了半年多的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手指上繭子卻都還在,壓在皮膚上,摩挲兩下,還是?會泛紅。 于是?壓住,分開,摩挲出紅痕。 低下頭,半跪著,像致歉的姿勢。 為這雙有些粗糙、不太好看的手,為被繭子摩挲出的紅痕。 裴行?闕在梁和滟心?里,從不是?笨嘴拙舌的人,雖然他并不會講許多空泛漂亮話,稱不上一句伶牙俐齒、舌燦蓮花。 但總是?誠懇、溫和,不叫人討厭。 ——有時候也蠻讓人喜歡。 梁和滟躺床上,仰起頸子,踩上裴行?闕肩頭,那里有一道不知來歷的舊傷,暗沉可怕的疤痕橫貫前后,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顯眼的痕跡。 再往下,是?她刺出的傷口。 新生出的傷疤呈現(xiàn)淺淡的粉,在皮膚上微微隆起,不算太長,只是?微深,留在那里,與心?口挨得有點近,顯得觸目驚心?。 她問?:“還疼不疼?” 話落,她嗚咽一聲:“輕…輕點?!?/br> 呼吸隔片刻才回復勉強可控的節(jié)奏,她手里握著一綹裴行?闕的發(fā),在抑制不住的時候就扯住,拉一下,毫不手軟。 裴行?闕總是?笑,拽得多狠也不抱怨,每次被拽的時候,梁和滟都感覺到他有輕輕笑出來,因為呼吸溫熱,噴灑著,叫人不自覺繃緊。 “唔!” 手里的頭發(fā)被她毫不留情拽住,握緊,拉向自己。 她小腿緊繃用?力?到抽筋,搭在他肩上痙攣,裴行?闕沒抬頭,卻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借著搭在肩頭的姿勢,慢條斯理給她按揉著抽筋的腿肚,到她徹底放松下來才松開。 梁和滟又碰一碰那傷口,語氣很低,嗓音發(fā)?。骸拔耶敃r是?不是?也該輕一點?看著就好痛?!?/br> 裴行?闕笑了聲,抬起頭。 他的形容實在有點狼狽,發(fā)冠被她隨手扯開了扔在地上,長發(fā)落下,披在肩頭,一縷還被梁和滟拽在手中,額前也橫過一縷,垂在鼻梁。 發(fā)尾滴水。 他鼻尖上蹭了點晶瑩剔透的水,昏黃朦朧光線下,隱隱發(fā)亮,唇上也渡著那層水光,隨著唇齒開合,上面的水珠搖搖欲墜,順著下頜滴落。 他嗓音微啞,似笑非笑地調侃一句:“禮尚往來,那我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不那么輕?” 梁和滟忍不住,又想要踹他。 他握住她腳踝,很自然地把她拉過來,托著她后腦勺與她親吻,在換氣的間隙溫柔繾綣地喊:“滟滟——” “不痛的?!?/br> 他壓著那一處傷疤:“我身上許多傷口、疤痕,我最喜歡,也只喜歡這一道——它叫我覺得,你是?真的在這,是?真的存在著,而不是?我活得太苦,所以胡亂幻想出來的樣子?!?/br> 梁和滟伸手,捶他一下,因為他的話有些心?軟,于是?換了縷頭發(fā)繼續(xù)扯,不再逮著同樣的地方薅,怕扯禿掉。 只是?雖然這樣,第二天醒的時候,梁和滟抬一抬手,還是?發(fā)覺自己指間纏著許多跟被扯斷的發(fā)絲——是?裴行?闕的。 她咬牙切齒,覺得這人活該,回身看他,跟他商量:“許多事情,其實不必這么細致又慢條斯理地來,你下次動作能不能快些?” 裴行?闕笑一聲,嗓音悶悶的,講話的時候比昨天還懇切:“這事情怕是?不太好辦?!?/br> 第86章 關于元宵節(jié)為什么沒出去看燈, 梁和滟給出的解釋是她和裴行闕略略吵了一架。 綠芽和芳郊不知緣由,但還是陪著她大罵了一頓裴行闕。 然后?兩個人第二?天意?外發(fā)覺,怎么自家娘子與太子殿下仿佛…反而親近了許多呢? 她們湊一起分析, 最?后?想,娘子還是寬宏大量的, 沒有跟太子殿下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