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秧子夫君和離后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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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往里頭看一眼,果然見主仆三個?已經(jīng)大包小包地開始收拾了,搖搖頭:“請您暫時留在?這兒,等過?完年?,算好賬,再說要走的事情。” 他傳完話?,就轉(zhuǎn)身走了,留梁和滟坐在?一個?箱籠上,撐著下頜,往前院的方向看。 已和離的夫妻,再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實在?叫人覺得?尷尬。好在?梁和滟和裴行闕之間原本就淡淡,日常就算在?一起坐著,也少有什么交流,因此如今也不過?是兩個?人一前一后兩個?院子分開住著而已,平日里非必要不往來,往來就是一起吃飯,兩個?人之間隔著滿桌子人,各自坐在?一角上,遙遙相望,彼此無?言。 只有喜圓攪亂,咬著兩個?人衣角,各滾一圈,討食。 梁和滟揉一把她毛,抱住,不叫她往裴行闕那邊跑,但裴行闕搛一道?菜,是排骨,小肋排,燉得?軟爛要脫骨,他用勺子壓住,捏著筷子剔r(nóng)ou。當啷,骨頭落碗里,喜圓耳朵靈敏,聽見動靜,兩只耳朵支棱起來,在?梁和滟懷里蹬腿翻身要往裴行闕那邊跑,最?終得?逞。 梁和滟只蹭到一身狗毛。 裴行闕瞥一眼來自己?腳邊討食的小狗,笑笑,彎腰,連骨頭帶rou,一起撥她小碗里。 “喜圓!” 梁和滟嘖一聲,叫喜圓,可惜她翻臉不認人,專注碗盤里的rou,方清槐咳一聲,拍她手臂:“吃飯呢,看你蹭一身毛,去洗手?!?/br> 梁和滟無?可奈何,起身去洗漱。 方清槐已經(jīng)曉得?她和裴行闕和離的事情,不是瞞不瞞的事情,他們分房睡的第?一宿,方清槐就察覺出不對勁兒,更別說后頭她著急忙慌要收拾東西的時候。 他們情況特?殊,帶著一點無?可奈何的意思在?,誰也沒對不起誰,誰也說不上真的做錯了什么。雖然做母親的,難免偏袒女兒,覺得?她受了苦,遭了罪,嫁裴行闕這一年?,沒過?幾天好日子。但方清槐又實在?善良柔軟、缺少鋒芒,且裴行闕在?她這里,印象不錯,一方面還因為當年?期望他死的事而惴惴不安,一方面又覺得?他可憐又可惜,到底也是個?好孩子。 于是曉得?了也就只是曉得?了,說不得?勸不得?攔不得?的,干脆裝什么也不曉得?,一切照舊,只是無?形間,還是隔開一層。 只是她原本給裴行闕做了腰帶的,花紋繡到一半,邊邊角角的百合紋一下子變得?不合時宜起來,梁和滟安慰她:“沒事,到時候裁短或者加寬點,留給你下個?女婿?!?/br> 方清槐拍她一下,回頭,看見裴行闕站門邊,帶點笑,在?叩門。 那笑只牽扯唇,臉上皮rou沒動,帶出一點皮笑rou不笑的冷淡來,眸光也淡,垂著,像冰雪一渥。 梁和滟適才那話?不過?隨口一提,若沒裴行闕,她其實完全沒與人成親的念頭和打算,必然要孤身一人到如今——她仿佛在?感情上從來就遲鈍一點,從沒在?男女之情上開過?竅,沒有過?少女含春的季節(jié),就倉促地捱到了她需要嚴密封鎖的冬天。 方清槐也曉得?這個?,知道?她在?講玩笑話?,但這話?叫裴行闕聽見,就有點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了,畢竟如今他們還同住屋檐下,和離也才沒兩天。 方清槐伸手,捏剪子要拆那花紋,一邊對裴行闕講:“聽她胡沁呢,行闕,你喜歡什么花紋?我給你繡上?!?/br> 裴行闕溫和笑:“我都喜歡的——那百合紋就不錯,您繡得?辛苦,再勞煩您拆了重縫,我心里也過?意不去?!?/br> 頓一頓,他終于在?站在?這里后第?一次看向梁和滟,眸光淡淡,比兩個?人初見時候還生疏一層:“我將來總也還會再用上這花紋的——縣主不是祝了我么?” 他臉上帶點笑:“縣主有空嗎?想?和您談些事情?!?/br> 梁和滟還在?費力理解他話?,想?他講得?是她當初講他日后總能再找個?合適的大皇子妃,到時候妻子有孕,就能證明他某些方面的清白的事情。 只是用前任岳母繡的腰帶,上面還是那花紋,似乎是不太?好:“我和侯爺已經(jīng)和離,侯爺以后的妻子看見那腰帶的話?,心里大約會不太?舒坦?!?/br> 梁和滟起身,跟他出去,想?他適才講的話?,還是忍不住,講出來。 裴行闕瞥她一眼。 他五官生得?極深邃鋒利,皮rou平整,輪廓分明,臉色淡淡的時候,帶出一點威壓氣勢。此刻靜默瞥她,似笑非笑的樣子,無?端叫他講出的話?顯得?意味深長:“我沒講我要再有別的妻子?!?/br> 梁和滟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他們寫和離書?這事情,夾在?她兩場眠寢之間,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中?間錯雜許多散碎記憶,以至于像是她做的許多夢中?的一場。 且他們的日子也沒太?大變化,除了兩個?人分房睡,一切照舊。 叫她遲遲沒意識到,他們已不是這樣的關系。 直到此刻,裴行闕的態(tài)度,叫她驟然意識到這事情,她笑一笑,不太?勉強,只是覺得?臉頰發(fā)酸。 而裴行闕話?說完,臉色漸漸和緩,露出往日里溫和的笑,語氣也徐緩平靜:“找縣主來,是有些事情與縣主講,一是當日縣主算得?賬務,明面上支出雖然是那樣,但縣主勞心勞力,若五五分,是我愧對縣主,還是二八分罷——我一年?有大半年?都在?病榻,實在?沒幫到縣主許多。” 梁和滟想?,你雖然纏綿病榻,但好歹人還有一口氣兒在?,沖著這口氣兒,朝廷俸祿照發(fā),這就很不錯,很幫上了點忙的。 但她雖然不太?會講話?,也曉得?這話?實在?不合適講出來,于是抿抿唇,沒接茬。 “另一件,是那奏請帝后,準許我們和離的折子,我寫好了,縣主的我看也已完備,不曉得?縣主準備什么時候遞上去?” “年?后罷?!?/br> 梁和滟想?了想?,給出個?確切的日子:“正月前幾天都頗忙,后面一切還好,就初四或是初五罷,侯爺覺得?呢?” “我都好?!?/br> 裴行闕偏頭,不來看她,語氣慢慢,仿佛字斟句酌講的,又仿佛要揶揄她,所以故意一字一句地講:“我并不急的,一切隨縣主來,若實在?著急,正月初一或直接眼下入宮,也不是不可以的?!?/br> 話?說得?陰陽怪氣,且陰陽怪氣得?很明顯,梁和滟皺起眉,問得?也干脆直接:“侯爺是在?生氣嗎?” 裴行闕回過?頭來,看她,不曉得?是不是錯覺還是怎么,雖然他臉上是笑著,眼里卻瞧不見什么光。 他看著她,語調(diào)低下去:“怎么…不可以嗎?不可以生氣的嗎?” 問得?理直氣壯,講得?底氣不足。 第44章 梁和?滟要講的話噎住, 隔半晌,她?偏一偏頭,深吸一口氣:“我沒有這個意思?!?/br> 她?瞥一眼裴行闕, 壓下幾句刻薄的話,她?自認這事情里她是有些錯, 因?而此刻還能耐著?性子跟他周旋, 好在裴行闕也沒一直在這事情上抓著不放,他看著?她?,笑了笑, 眉眼疲憊, 嗓音低沉:“講一句玩笑而已, 縣主豁達, 會為?了這個跟我生氣嗎?” 梁和?滟:…… 她?仰頭, 看著?帶點笑的裴行闕, 一時間不曉得該講點什么。 裴行闕彎了彎眼, 而后抬手遞來一本冊子:“既然要二八分, 許多東西要重新算, 我大略在縣主的規(guī)劃上重新計算了一二,不曉得合不合縣主心意——我在賬務上不太通, 大約有許多錯漏,縣主看看,有沒有哪里是要改的?!?/br> 梁和?滟接過, 裴行闕偏頭咳一聲:“我還另有事情, 縣主若要改,直接在上面改動了就好?!?/br> 說著?, 他轉(zhuǎn)身匆匆走了。 梁和?滟掀開他遞來的賬簿冊子,大略看了看, 嘶一聲,覺得裴侯爺有朝一日,還是要找個靠譜的賬房和?管家,不然就憑找個賬本,不待明年這時候,他那點子可憐的身家就能被人敗沒。 年前只剩下不過寥寥數(shù)天,梁和?滟忙著?算賬分家財,裴行闕被楚使纏著?脫不開身,兩個人彼此之間見完寥寥數(shù)面,就到了正月初四那天。 梁和?滟遞了自己折子上去,箱籠也都打包好,只等陛下準奏,她?就能搬回?去了。 沒料想事情出?了變故。 正月初四這天,外使來訪,要去南御苑比較技藝,這事情跟她?沒什么干系,裴行闕倒是被叫去了。 按說這里面也不會出?什么事情,然而到了午后,有個內(nèi)侍儀態(tài)矜傲地來了定?北侯府,梁和?滟當時正屋里坐著?閑聊,聽到外面狗叫聲,才曉得宮里來人了。 她?站起來,一手撩開簾子叫喜圓,眉頭皺著?,看外面的人:“中貴人來做什么?” 那內(nèi)侍瞥她?一眼,哼一聲:“奴才來傳陛下的話,講縣主遞的那奏請和?離的折子,陛下已經(jīng)批了?!?/br> 說著?,遞來一個折子,梁和?滟捏到手里,聽那內(nèi)侍捏著?嗓子輕笑道:“只是陛下講了,縣主已經(jīng)有了封號,再住從?前的地方也不合適,一時也沒什么合適的府邸能作為?縣主府賜給?縣主,這定?北侯府左右也快空出?來了,要縣主和?定?北侯先?再同住一陣子,等過段時間,這房子單獨賜給?您做縣主府?!?/br> 梁和?滟皺了皺眉頭,但皇帝派個內(nèi)侍來,還不是他身邊舉足輕重的那幾個,顯然就是派個人來跟她?傳話,是吩咐、命令,不是在和?她?商量的。 她?咬一咬牙,轉(zhuǎn)身坐回?去,靠在收拾好的箱籠邊,砸了一下,臉色陰沉。 方清槐那邊原本也收拾好了,要走呢,聽到這個消息,滿面擔憂地來,站梁和?滟身邊:“陛下……” 梁和?滟揉了揉眉心:“不曉得侯爺在南御苑怎么得罪他了。” 梁和?滟猜得大差不差,裴行闕回?來時候,手指上刮蹭著?一點血痕,草草包扎了,步履匆匆地來見她?,疲態(tài)明顯,眉頭微微皺著?,深吸一口氣,很抱歉地跟她?講:“對不住,縣主?!?/br> 他講:“今日比投壺,沒收斂住?!?/br> 今日在南御苑,要和?外使比較,無?外乎君子六藝,然而裴行闕是人盡皆知的病弱,皇帝要拎他出?來比試,正經(jīng)的東西又難免被人議論勝之不武,因?此在他拉弓時候刮傷手指后,皇帝就改了主意,似笑非笑的:“既如此,就比一比投壺吧,也是一樣的。” 事涉玩樂,梁行謹很擅長,隨手抽一支羽箭,不須屏氣凝神,抬手一擲,便聽叮當一聲,羽箭入縠。 裴行闕也抽出?一支羽箭來,他和?梁行謹不一樣,很緊繃,手指捏著?羽箭,比劃很久,才投出?去。 眾人原本準備好了要看笑話的,只聽咣當一下,果然沒中。 裴行闕也不惱,隨手又扯一羽,這次姿態(tài)放松多了,信手一拋,松松擲出?去。 又沒中。 他抬手,唇色淡淡,講話之前還止不住地咳了一陣子:“我實在不擅這個,是真的獻丑了?!?/br> 他話說得謙和?,但在場人,卻也都不好出?言譏諷他——投壺用的縠有兩耳,繞在窄窄的口邊,只容一支羽箭的粗細,裴行闕適才隨手投出?兩箭,不偏不倚,都擲進?了一左一右兩耳之中。 兩箭夾著?梁行謹?shù)哪且挥?,實在不曉得是該講他輸贏。 原本梁行謹那隨意的姿態(tài)出?來,無?論裴行闕投進?了還是沒透進?,兩個人也都能判個平手的,怎么也不會丟人的,誰想到裴行闕劍走偏鋒,以退為?進?,作出?這一出?來。 楚使看了自然開心,皇帝的臉色就很難講好看了,當時雖然沒發(fā)作,席后,趁眾人酒足飯飽,最是閑淡嘴碎的時候,似笑非笑地敲一敲桌子:“定?北侯,有件事情,我還沒來得及批示——明成要與?你和?離?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叫你們兩個日子這樣過不下去,是哪里不和?睦嗎?” 當許多外人的面,他沒得講起這些事情,話里又有點引導的意思,幾個別國使臣的眼神一下子玩味戲謔起來,紛紛看向裴行闕。 裴行闕只是不語。 皇帝又笑:“正月里不宜破土動工,我想著?賜她?一座縣主府的,如今時候,不好修繕,她?暫沒地方住,就叫她?先?照住你定?北侯府算了,左右你也留不長久了?!?/br> 梁和?滟聽完這事情,抬了抬眉毛。 她?還沒把箱籠里的東西重新拿出?來,人依舊坐上面,靠著?后面一個箱籠,懷里抱著?喜圓,半晌:“侯爺投壺真的那么厲害?” 裴行闕無?奈地笑一笑。 “我幼時,沒什么人陪我玩耍,地上挖小坑,朝里面扔樹枝子玩,偶然練出?來的?!?/br> 他講得風輕云淡,又有些無?奈,梁和?滟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只是幽幽嘆口氣。 裴行闕看她?一眼,臉上還是帶著?笑,眼垂著?,靜靜講:“我不會來煩擾縣主的,縣主安心?!?/br> 梁和?滟沒講話,皇帝吩咐,她?也就只有在定?北侯府繼續(xù)住下來。 她?年前把所有事都忙完了,如今又沒什么年需要去拜,于?是整日在家里抱著?喜圓跟方清槐嘮嗑,看她?給?腰帶鎖邊。 裴行闕似乎一下子繁忙起來,整日里不回?來。不回?來正好,梁和?滟避免了和?他同住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整日里很閑散。人一旦懶起來,就有點一發(fā)不可收拾,梁和?滟逐漸連頭發(fā)也不怎么用心梳,整日隨手一挽,裹著?氅衣,坐廊下曬暖——定?北侯府沒什么人會來訪,她?也不怎么擔心會被人看見自己這幅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只是百密一疏,她?忘了有一家人會來探望她?。 “滟滟jiejie!” 衛(wèi)窈窈穿得嚴實,披風在她?身后兜開,她?彎著?眼,歡喜地奔向她?,喜圓沒見過衛(wèi)窈窈,但狗仗人勢,很囂張地靠著?梁和?滟對衛(wèi)窈窈狂吠。 梁和?滟怕她?嚇到衛(wèi)窈窈,手忙腳亂地按她?頭,但衛(wèi)窈窈半點不害怕,伸手把喜圓抱起來,高舉著?,看她?烏亮的眼:“哇,好可愛?!?/br> 喜圓一向怕生人,此刻被人抱著?,背不靠主人,乖巧地啞腔,靠衛(wèi)窈窈懷里,任她?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