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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病秧子夫君和離后 第31節(jié)

    “他們?兩個,莫不是仗著楚使來了,就覺得能?拖家?帶口回?楚國,做皇帝、娘娘去了吧?”

    她臉色冷淡發(fā)狠,手指抓著桌面,低語:“做夢!”

    梁韶光站起身,甩著袖子?,在屋里走著,要把這事兒捋出個頭緒來,比如梁行謹酒量不差,怎么偏偏那?時候喝醉了酒,以至于沒拖住裴行闕的步子?,叫他能?恰好闖進去,找到?梁和滟。

    再比如他們?兩個人,一個病秧子?,一個中了藥,竟然?還能?趁著眾人宴飲,從她府里安然?無恙地出去?!

    “不對,哪里不對……”

    她琢磨著,眉頭越皺越緊。

    梁韶光還沒想?明白的時候,一個女官步履匆匆進來:“殿下,殿下!周賀死了!”

    最后一個茶盞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天光暗絕,月色隱匿,黑濃一片。

    第36章

    裴行闕慢條斯理抬手, 擦匕首上?的血。

    帕子是借了旁人的,擦過了,他捏起?一角:“我洗干凈了再還你。”

    被問及的暗衛(wèi)瞠目結(jié)舌半晌, 最后連連搖頭:“怎么敢勞殿下,您若還有用, 留著就好?!?/br>
    裴行闕笑了笑, 講多謝。

    上?一遭非議梁和滟的暗衛(wèi)把唇抿了許多遍,咬了好幾次牙,最后還是沒忍住, 低低道:“殿下, 恕臣下直言, 此刻殺這一位周公子, 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裴行闕嗯一聲, 抬起?頭, 漫不經(jīng)心看向他, 笑意溫和:“嗯?!?/br>
    “若只?是為?了縣主的事情, 也實在有些……?!?/br>
    那暗衛(wèi)見他臉色尚好, 唇略一動?,慢慢吐出一句話來, 裴行闕歪了歪頭,手里的匕首在桌面輕輕一敲:“你記不記得,你們第一次來見我的時候, 我跟你講過什么?”

    講過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

    講這話的暗衛(wèi)后知后覺想?起?, 那時候裴行闕語氣輕淡,慢悠悠跟他講, “你再多講她一個字的壞話,我就把你的脖子劃斷?!?/br>
    如一句玩笑。

    卻叫人忍不住當真。

    裴行闕偏頭, 咳一聲,他停藥許久,但咳嗽起?來,牽扯著從前舊傷,還是會隱隱作痛。

    那暗衛(wèi)其實還是不信裴行闕會真的殺了他,畢竟他一個落魄皇子,能否真的回?國?還是未知之數(shù),為?了一個女人,殺了自己,得罪了他外?祖一家,實在得不償失。

    然而,他剛剛才見過裴行闕殺人。

    他唇動?一動?,良久,不出聲。

    裴行闕則看向一側(cè)靜默的莊子。

    周賀自從出過那事情后,就閉門不出,且脾氣暴躁,身?邊人都不見,整日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打打砸砸。

    這一日是個例外?,他在周家太吵嚷,他父親周至曉得他沒了什么利用價值,叫人把他送去莊子靜養(yǎng)。

    偌大無垠的院子里,侍奉的人去打瞌睡了,裴行闕旁若無人地?推門進去,極輕巧地?避過扔來的青瓷瓶子,似笑非笑的:“周公子瞎了一只?眼,看東西是不太清楚了。我站在這里,卻扔不準,果然是個廢物?!?/br>
    周賀自暗處抬頭,看他。

    “瘋子,你個瘋子!你和梁和滟,你們兩個都是瘋子!”

    眼神怨毒,手卻哆嗦著,不敢撲上?來。

    顯然是對?那日的事情還心有余悸。

    再后來的事情,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裴行闕下手很干脆,沒什么多余的動?作,先敲斷他手臂,又砸了他小腿,他大略摸索著,找到梁和滟受傷的地?方,加重了數(shù)倍地?還在周賀身?上?,然后徑直抬刀,割斷他脖頸。

    鮮血潑灑。

    “你們既然一定要跟來,就幫我去長公主府,送樣東西吧?!?/br>
    萬籟俱寂,聲音消弭,裴行闕抬起?頭,懸著手溫和詢問:“方便借我塊帕子擦一擦手嗎?”

    仿佛適才只?是剖了一條魚,殺了一只?雞。

    此刻,他把那匕首敲在桌面,偏頭,慢悠悠用同樣的語氣詢問:“你還要繼續(xù)講下去嗎?”

    那暗衛(wèi)滿肚子腹誹怨言,對?上?他溫和的臉,卻一個字也不敢再講下去,只?是一口?氣卡在喉嚨里,憋屈得很。

    裴行闕看他不講話了,笑笑,把那匕首按回?袖子里,慢悠悠轉(zhuǎn)身?,往回?走。

    他走得遠到聽不見了的時候,周家莊子上?爆發(fā)出一聲尖叫。

    這尖叫聲一直波及到寂寂多時的京兆府,京兆尹原本都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也要匆忙換上?官袍,勒上?玉帶,匆匆忙忙往周家跑。

    梁韶光臉色難看至極:“這事情是裴行闕做的,還是楚國?那群人?”

    “周三公子得罪的是明?成縣主,楚使犯不著為?她出頭,去動?這手?!?/br>
    “可……”

    可裴行闕哪里來的這本事?

    他一個休養(yǎng)多時的病秧子,說兩句話就要咳嗽,哪里來的悄無聲息出入周家莊子,手刃周賀還不為?人所知的能耐?

    近侍低聲:“外?頭有人,送來了一樣東西,是一盞酒,叫人看了,里頭加了那日用在縣主身?上?的藥,人喝了,便暈暈乎乎,仿佛醉了一般……”

    梁韶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酒量一向很好的梁行謹,那日薄飲兩杯,就酩酊大醉的事情。

    “那日,太子的酒,是定北侯斟的?”

    “是……”

    內(nèi)侍頭埋得很低,那天宴上?,太子殿下喝了兩杯酒,對?定北侯頤指氣使,要他給?自己斟酒,但當時第一杯酒倒也沒有真的喝,才倒進去就被兜頭潑出去,狠狠下了定北侯一番面子,定北侯當時也沒惱,神情淡淡,又斟一盞,捧太子跟前。

    太子起?初自然不放心,但見他自己面色如常喝了,神情又足夠恭敬,大約也覺得定北侯是服了軟,因此那杯酒也就如常喝下了。

    后來斷續(xù)也有人朝太子敬酒,只?是還沒喝幾杯,就有了醉態(tài),逐漸撐著頭,睡過去了。

    裴行闕就是那時候離開的,當時大多數(shù)人忙著照應太子,偏他特立獨行,起?身?往外?走,他們攔他,被他撥開,語氣淡淡:“長公主府的酒這樣烈,太子殿下都不勝酒力,我擔心我家縣主,想?要去看看她,都不可以嗎?”

    他話落,揚長而去,再然后,就出了周公子的事情。

    而此刻,同樣一杯酒,斟在梁韶光面前。

    她臉色鐵青,但又一下子明?白了裴行闕的意思。

    哪怕是無意的,她也不能叫太子曉得,他在自己這里,中了迷藥。

    事情是小事,但梁行謹本就惱著她,再曉得這事情,只?怕其間更要生出罅隙,到時候解釋不清,后患無窮。

    她咬牙,吩咐人去跟京兆府通通氣兒,這事情不要如何費勁兒去查,然而還是氣不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我是低估了他們,這個定北侯,何時這樣有本事了?!”

    “大約也是借了楚使的力呢…素來只?聽聞,楚國?有些奇yin巧技,最能探聽消息、行腌臜事……”

    下頭人低低勸著,梁韶光只?覺頭痛,恨得要摔杯砸盞:“裴行闕,裴行闕!他就不怕我叫京兆府把他收監(jiān)?他要挾我又怎樣,我有的是能耐叫他什么話都講不出!”

    一旁近侍訥訥:“這…此時還無憑無據(jù),就叫京兆尹把一個侯爺收監(jiān),只?怕議論起?來,不太好?!?/br>
    頓一頓,她低聲補充:“再者,殿下且先息怒,那幫子楚使還在呢……”

    另一頭,梁行謹正為?楚使發(fā)著脾氣。

    他冷笑不止:“這群人打著談兩國?互市的名號來,講起?話來卻諸多忤逆,驕矜至極,到底為?了什么,當別?人是傻子么?!

    他手下按著一封信,是衛(wèi)期他父親寄來的,寫得是關(guān)于邊關(guān)駐兵的變動?,講楚地?進來蠢蠢欲動?,很不安分,如今時近年關(guān),各地?都松懈,若楚兵真要趁虛而入,那……

    梁行謹臉色鐵青,手里杯盞擲起?,摔在地?上?:“怎么,我還怕他那幫北戎兵?難道我們打不贏?!一群手下敗將!”

    下頭人埋頭,不敢講話。

    十年前他們能打得楚地?元氣大傷,其實是占了天時人和的便宜,后來楚國?割地?求和,又讓了天險地?利出來。然而到現(xiàn)在,當初獨當一面的衛(wèi)將軍年紀漸長,又遲遲沒有新起?之秀,早些年的衛(wèi)期也許還有點意思,但陛下忌憚,寧愿養(yǎng)做文官扣在京中,也不肯叫他去學著帶兵,當初多少天賦,此刻也早消磨光了,不堪說。

    更何況,楚地?本就有兵馬之優(yōu)勢,若真要打…他們還真未必能打得過。

    就算打了,那也是元氣大傷、得不償失的事情,實在沒有這樣的必要。

    梁行謹自然也曉得這個,然而他怎么拉得下臉去承認這事情,臉色鐵青,手指哆嗦著,狠狠在桌面上?砸了兩下:“他們這么大費周章,真就是為?了接裴行闕回?去?他哪里值得!”

    他捏響手指,手里的佛珠甩在桌上?,咣啷有聲:“去,叫人跟著裴行闕,時刻盯著他,尤其是要盯著他是否和楚使有聯(lián)系?!?/br>
    周賀的死沒掀起?什么波瀾,他是白身?,沒品級,甚至連周家嫡長子都不是,和長公主隱隱牽扯著關(guān)系不說,臨死的樣子也不太光彩,周家曉得他惹惱了長公主,急著要賣乖討巧,好叫梁韶光不至于遷怒到家里其他人,因此也沒鬧大。

    只?是到底是條人命,京兆尹循例派人,去了近期才和他有沖突的梁和滟這里問一問。

    但派去問話的人沒見到梁和滟,被裴行闕攔去了。

    他彼時正在藏書閣里翻書,踩在拿書的高臺上?,一只?手撐著,另一只?手在挑書,臉色有點白,語氣淡淡:“怎么了?”

    話落,咳嗽一聲。

    一邊侍奉的長隨神色懶散,聽見動?靜,才想?起?什么,跑出去,不多時,跑回?來,給?他端回?來一碗湯藥。

    “是周三公子的事情?!?/br>
    “周三公子?”

    裴行闕翻過一頁書,頓了頓,仰頭把那碗苦藥喝完,遞回?碗:“他怎么了?”

    “周三公子昨夜死了。”

    手里書頁放下,裴行闕語氣起?伏一點:“死了?他欠我家縣主的苦役還沒服呢,怎么就死了?”

    京兆府的人一時不曉得該說些什么,抿著唇:“是,因縣主前些時日和周三公子起?了些沖突,因而想?問一問,這幾日縣主都做了什么,可知道些什么?!?/br>
    “縣主病著,也要問嗎?”

    裴行闕手指敲了敲桌子:“她摔傷了,這幾天都沒有出門,你要去打擾她嗎?不太好吧?!?/br>
    他語氣實在溫和,講話也客氣,態(tài)度卻是不容置疑,迫得來人抬不起?頭來的時候,又慢慢開口?:“我這段時間一直陪在她身?邊,夫妻一體,問我也是一樣的,你有什么事情,問我好不好?”

    梁和滟最近是真的沒有去哪里,實在沒什么好問的,且他們已經(jīng)得了長公主府里的授意,因此那人問了幾句,就告退了。

    裴行闕看著那背影,良久,擱下書,咳了兩聲,慢慢走去見梁和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