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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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稀奇物件,乃他生平第一次見。也?不知叫什么,思索許久,遂取名八音盒。 后來,苗匠人想過復刻,終是不能。 他一直等?衛(wèi)四小姐派人來取,但不想翻年后,就?傳出衛(wèi)提督戰(zhàn)死北疆、衛(wèi)家滿門流放的消息,他便將這八音盒留了?下來,隔段日子就?給除塵上油,免得銹掉了?。 苗匠人是認識衛(wèi)提督的。 第一次見,還是十?多年前,就?在今早用朝食的餛飩攤子。 那時攤子還是一個老婆子帶個五六歲大的孫子做生意,孫子便是晨時的那個男人。雖才開?張不久,但味道好極,他喜歡去吃。 那條巷子緊挨著梨園戲樓,那天正是冬至,天色只一絲蒙亮。他坐在條凳上,等?餛飩端來。 閑等?時,就?見半昏的街道前頭,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一身青衫錦袍,牽著一匹黑馬,從戲樓而來。 將馬引到攤子旁的柳樹邊,系好韁繩,怏怏地?打個哈欠,懶洋洋道:“一碗餛飩,不要蔥?!?/br> 說?完話?,就?撩袍落座,滿身一股脂粉香氣,撐著胳膊在桌上,眼皮半低著,似是沒睡醒。 餛飩煮好后,是孩子捧來。 快到跟前,興許是太燙了?,碗一傾,差些灑出來。還泛著困意的人一下子睜眼,伸手端起,問:“燙著沒有?” 孩子忙搖頭。 老婆子急來,慌忙說?是孫子不當心,有沒有燙到他。又抹著淚說?這孩子爹前些日才打仗死了?,娘也?早產(chǎn)死了?,總歸放一個孩子在家不放心,今日才第一回 帶他出攤子,幫幫忙。 等?餛飩吃完,少年給了?一整兩?的銀子,老婆子為難地?翻找著所有的銅板,湊出來給余錢。 “你家的餛飩好吃,就?不用找了?,我也?不想揣著銅板叮當?shù)?走路?!?/br> 話?落,就?走去牽馬,翻身上去,往遠處去了?。 可那時苗匠人分?明瞧見他是有碎銀子的,不必給那一兩?。 后來又在那個餛飩攤子遇見過幾回,每回都是不要蔥,走后給一兩?銀子。 一次偶然,苗匠人得知了?他的身份,原是鎮(zhèn)國公的第三子,那個滿京逍遙玩樂的??汀?/br> 好一段日子,他沒再見過衛(wèi)三子,直到聽說?了?鎮(zhèn)國世?子被圍困黃源府戰(zhàn)死,跟著國公病逝北疆。接二連三的喪事,出殯時十?里長街,人山人海,鋪天的雪白紙錢,和哀哭嚎聲。 衛(wèi)三子一身白麻,頭纏白巾,默低著頭,捧著靈牌在最前頭。 自?那之后,苗匠人再聽說?衛(wèi)三子,已換了?身份。 鎮(zhèn)國公府已是他主家,衛(wèi)家軍也?交到他手上,北疆防線賴其駐守抗敵,他有了?另一個名頭,衛(wèi)提督。 大致兩?年后,上元的彩燈還未摘完,就?傳出衛(wèi)提督吞沒軍田的事。 苗匠人聽人義憤填膺地?辱罵,一耳朵過去,并不大信,雖天子腳下,比及他地?,能更?快得知些消息,但朝廷的水可混著呢,那些大官斗地?你死我活,哪知道背后真相什么樣子。 便在之后兩?日,苗匠人見到了?衛(wèi)提督。 天未亮,攤子才點爐子生火。 他一身玄服,外披大氅,在細雪里,獨自?一人牽馬走來。 他還未開?口。 “衛(wèi)大人,小的知道,一大碗rou餛飩,不加蔥!” 苗匠人看見衛(wèi)提督僵冷的臉上笑了?下,又很快斂淡下去。 攤子只有一人在忙碌了?。 衛(wèi)提督問:“你奶奶呢?” 聲音沒從前的清懶,變得沉了?,有些啞。 已然撐起一個攤子的年輕男人忙著煮餛飩,低頭道:“去年的時候,沒熬過冬天,去了??!?/br> 衛(wèi)提督走時,年輕男人不收他的錢,笑著道:“您戍守邊疆,保家衛(wèi)國,這碗餛飩,便當我請衛(wèi)大人您的?!?/br> 苗匠人看見衛(wèi)提督騎馬,消失在風雪里。 那是苗匠人最后一次見到他了?。 次年正月,全城戒嚴,無聲的硝煙彌漫,不久后神瑞帝去世?,新帝登基,改元光熙。 衛(wèi)提督戰(zhàn)死北疆的消息傳回京城。 “師傅,就?這么個東西,值那么多銀子,你為何不賣啊?”徒弟不解道。 在他看來,那個梁商人都出了?三千多兩?,已然很高了?。 苗匠人朝徒弟的后腦勺打過去,罵道:“你懂什么,若衛(wèi)提督還在,狄羌能打過來?人沒了?,我就?要賣托在我這處的東西?” “話?這樣多,交代?你的差事做完了??” 徒弟去做事了?,苗匠人想到這年初狄羌提出和親,皇帝封先太子之女為榮康公主,遠嫁北方的事,狠狠地?唉了?聲。 苗匠人年紀七歲時,跟在師傅身邊學木工機巧,做的都是精細活兒,刻苦鉆研,三四十?年后,已是京城最好的工匠,但也?落了?一身毛病。 他將死前,把兒子叫到面?前。他這個兒子是愛好吃喝嫖賭的性子。 苗匠人再三叮囑,千萬別將那個八音盒賣出去,若今后衛(wèi)家人還能回來,一定要還回去。 他這一生,可不曾做過拖欠的買賣。這是他修復的最后一樣物件,別砸了?他的名聲。 但苗匠人咽氣后的兩?個月,他的兒子就?賣了?八音盒。 買它的人是溫家的公子溫滔,是溫太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 就?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不賣給當朝的國舅! 誰讓他說?自?個手里有衛(wèi)提督的東西,老爹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他別在外多嘴,可他沒奈住不是? 不過一個怪盒子,有什么珍惜的。 溫滔帶著八音盒回了?自?己的別院,一邊聽著里面?的曲子,一邊懷里摟著美人,大笑著說?:“當年衛(wèi)陵與我作對,死在北疆可算是便宜他了?,倘若當年他敢?guī)П鼐?,定要凌遲處死他!” 他喜聽靡靡之音,那般清淡的曲子聽過兩?遍,覺得無趣,便將八音盒丟到了?一個角落。 他一個得寵的妾看見后,很喜歡,討要了?去。 妾細細地?用帕子將盒子上的灰塵擦去,撥轉著曲子,聽著輕快的調(diào)子,心里很難過。 她是一個月前被父親送給的溫滔,但她早有心悅之人,說?等?他考取功名,就?立即上門提親,但最終不了?了?之。 妾聽著曲,想到了?那些年與竹馬嘻嘻玩鬧的場景,那時春日,他會采摘最鮮艷的花兒,給她編一頂最美的花冠,笑著給她戴上。太陽落山,漫天夕霞,他會牽著她的手奔跑,說?:“回家了?!” 只是竹馬家世?不好,抵擋不住溫家權勢罷了?。 半月后,妾失寵了?。 別院又來了?幾個美貌的女子。 妾還在聽八音盒的曲子,她覺得這曲子動聽極了?,也?聽說?了?是那位衛(wèi)提督的東西,是送給誰。她覺得定是送給一個女子的。 她每日都給盒子擦拭灰塵,外面?锃亮精美,但她并不知如何打理內(nèi)部。 終于有一日,八音盒發(fā)出了?聒噪的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又在一天,盒子被她不小心碰落在地?。 她驚慌地?站起身,聽到外邊的兵荒馬亂,侍妾們的逃跑哭喊聲。 溫滔被皇帝下旨處死了?。 不知何時起,皇帝忌憚起母族溫氏,那囂張到不可一世?的勢力。首當其沖的,便是作惡多端,被百姓所恥恨的國舅。區(qū)區(qū)一個庶子,便拿其開?刀。 別院的妾都被遣散了?。 她們圍在一起,商議以后該怎么辦?最終,許多人都說?要回家去,但回家后呢?誰也?不知。 都低低地?哭起來。 她也?哭,也?打算回家去,盡管不知竹馬是否還在等?她,她都得回去。 但在臨走前,她有一件事要做。 八音盒已被磕壞了?一個角,再無法發(fā)出曾經(jīng)的泠泠聲,曲子也?不再完整。 可她想,還是要回去。 她聽說?衛(wèi)家人回京了?。 她有些愧意地?抱著壞了?的八音盒,登了?衛(wèi)家的臺階,敲響了?大門。 * 衛(wèi)虞從未見過她,但在見到八音盒,聽完她的訴說?后,眼睛濕熱。 衛(wèi)虞接過八音盒,并去取了?一百兩?銀子給她,感激她,言作她歸家的盤纏。 門緩緩闔上,單薄的身影邁上未知的路。 衛(wèi)虞也?走向了?春月庭,腳步越來越快,到后來,甚至跑起來。 她淚如泉涌,這是三哥離京前交給她,讓她在三嫂與許執(zhí)大婚時,送予的新婚禮。但不想就?在萬事全備時,許執(zhí)來退婚了?。 這份禮便沒能送出去。 她并未打開?看過,仍然放在柜子里,打算等?三哥回京,再還回去。 但一日丫鬟打掃屋子時,沒留意碰到,掉在了?地?毯上,露出里面?的一個四方盒子。 她不知是什么,著急找人修復,可不過兩?個月,太子落敗,衛(wèi)家被抄流放,峽州十?年,她再沒能去取。 沒成想會這樣流落,輾轉多人。 衛(wèi)虞捧著八音盒回到春月庭,看到三嫂纏綿病榻,一整日未醒,想到太醫(yī)的話?,她擦掉淚水,連忙找來洛平,趕緊尋匠人修復。 可最好的匠人已經(jīng)死去,八音盒又壞地?太厲害,無人再能修復完全。 衛(wèi)虞還是將竭力修補后的八音盒,拿去給了?三嫂,說?是三哥臨走前送她的。 她記起母親逝去前,流淚與三嫂說?的話?了?。 “我曉得你先前喜歡衛(wèi)陵,那時是我愚見……后來那個孩子說?喜歡你,可你已與許執(zhí)定親了?……我沒想到你會因他入獄,受了?那么多苦。” 便是在那時,衛(wèi)虞知道了?三嫂是喜歡三哥的。 曲子一遍又一遍地?輪轉,只有前半段了?,調(diào)子不再明快,沉壓地?模糊,時不時有鐵片刮過的刺耳聲。 “開?窗吧,我想透透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