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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95節(jié)

    適時天幕正由澄明,轉(zhuǎn)往沉暗。

    他走在?去正院的鵝卵小徑上?,碰到一個腳步匆忙的丫鬟,灰蒙的視線里,丫鬟行禮過后,捧著一樣東西就要錯身而?過。

    衛(wèi)度已走出兩步,想起這丫鬟是春月庭的人,方從破空苑那條路過來,他眉頭跳了跳,轉(zhuǎn)頭,冷聲叫住人。

    “你去破空苑做什么,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青墜被這般語氣唬地嚇住。

    這日表姑娘還?是和往常一樣,和蓉娘大早就出去了,不想回來卻是和三爺一起。她懵地不知所以?,難不成三爺和表姑娘的事?要泄露不成,是后頭蓉娘講明,她才曉得原來是出城去安縣,為那個被燒死伙計的五七忌日,表姑娘被為難了,三爺帶著管事?去救場了。

    此事?還?是國公夫人過問關(guān)懷的。

    更何況一早預(yù)知兩個主子的事?若是暴露,她這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必定要被問話,青墜早在?腹內(nèi)演練過數(shù)遍,當著二爺冰冷探究的眼神,一陣緊張過后,端著恭敬,老實將來龍去脈說了。

    最后道:“三爺過意?不去,說他那里有許多傷藥,讓奴婢去取來給表姑娘用?!?/br>
    講完后,她低垂下頭,屏氣等二爺發(fā)?話。

    在?聽得一聲:“知道了,你去吧?!?/br>
    青墜重?行過別禮,轉(zhuǎn)身朝春月庭去。

    衛(wèi)度望著丫鬟離去,漸緩繃緊的神情?,繼續(xù)去正院,免不得分出心神。

    一個寄人籬下,與衛(wèi)家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的表姑娘,別是覬覦要長久待在?衛(wèi)家就好,只?怕慣于玩樂,不知輕重?的三弟受不得那樣一副相貌的引誘,讓人得逞。

    大半年前,溫滔被鞭打,跟著賞荷宴那出鬧,他就疑心過衛(wèi)陵是否對人有意?,卻一直沒抓住,后來衛(wèi)陵竟有發(fā)?憤圖強之意?,主動要找差事?做,規(guī)矩地不行,他也松懈沒管。

    這兩個月,他自己且陷和離的事?端,等脫身而?出,才知那日上?元游燈會,藏香居被溫滔蓄意?縱火。

    接下來的事?都由父親接管了,跟著朝堂兩黨互罵一通,以?溫甫正罷職在?家,溫滔被定秋后處決為結(jié)尾。

    他的老師盧冰壺還?將此事?與他說過。

    藏香居被燒倒好,能借此將溫家打壓一番,也讓人不要再往外去拋頭露面?,除了一張臉,還?有甚用處。

    青墜回到春月庭,進了內(nèi)室,拿藥給蓉娘。

    瑩潤冷白的肩項處,被常做農(nóng)務(wù)重?活的婦人砸拳落下,淤青一片,殘帶紫色,瞧上?去頗為嚴重?。

    曦珠半褪下衣裳,聽到青墜的吸氣聲:“這是下了多重?的手!”

    她卻笑?道:“只?是看著嚇人,但浮于表皮,沒痛哪里?!?/br>
    蓉娘是在?姑娘尚在?夫人肚里時就到的柳家,自然清楚姑娘這身皮rou磕碰到哪里,都會起痕跡。

    小時候跟聞登阿暨露露他們跑出去瘋玩,都會帶著一身青痕回來,胳膊膝蓋到處都是,幾日前的還?沒消下去,過兩日又有新?的,時常急地老爺夫人奈何不得,管教也不聽。

    但那是自己造出來的傷,哪是現(xiàn)今被人打出來的。

    蓉娘忍不住心酸,她今日留在?藏香居與伙計們整理香料,馬車又堪坐兩人,便沒跟去安縣,不知那里的事?,還?是歸來的柳伯與她說起當時情?景。

    倘若三爺不趕去,她都不知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這會拿來藥,挖了一大塊,小心給傷處涂抹。

    青墜道:“三爺說這藥是宮里賜下的,一夜就能消腫去青?!?/br>
    蓉娘不想這藥竟是宮里的,珍貴得很,轉(zhuǎn)而?想姑娘遭的這罪,是為誰受,猶有不忿,卻不好說。

    青墜還?在?這,到底是公府的人。

    曦珠知蓉娘所想,也默不作聲,待藥敷了一層,她輕拍下蓉娘的手背,以?作安慰。

    青墜卻在?想被二爺撞見的事?,踟躕半會,還?是明日尋空,與三爺說過才好。

    *

    自那日從安縣回來,姨母找去談過,說曹家諸事?府上?管事?會去處理,沒道理讓她一個小姑娘家,去收拾那個混賬留下的爛攤子。

    又說及藏香居關(guān)閉后,柳伯等人的安置,若是愿意?,公府名下的一個茶莊可以?安排進去。

    年關(guān)前原掌柜因年老提出辭呈歸鄉(xiāng),現(xiàn)讓副掌柜頂替,但還?未定,若是柳伯愿意?,便直接過去做事?,之前柳家做過茶葉的生?意?,這類該是輕易不難。

    至于其他伙計,若不舍離開,也可一道跟去。

    曦珠隱約想起那個茶莊,每年盈利少至五千兩白銀,她曾在?前世看過流水賬目。

    是一個很好的去處,但她并未一口答應(yīng)下來,道要去詢問。

    接下來的日子里,料理完關(guān)閉藏香居前的所有事?,她才問柳伯愿不愿意?過去做事?。

    柳伯搖頭,幾分苦笑?道:“姑娘便幫我回絕了國公夫人吧,我也上?了年紀,時常眼花,怎好去管公府的產(chǎn)業(yè)?若是再出岔子,可怎么是好?”

    他還?念著藏香居失火,曹伍被燒死,雖是人謀害,卻有他責任在?。

    心疲難以?再管事?。

    再是他一個外人,縱使得了主家的意?去,底下的人都非親信,怎會服從,果真出事?,他自己倒罷了,別連累了姑娘。

    當下兩人安靜下來,半晌,曦珠忽而?道:“不若您回去津州。”

    柳伯還?在?思索今后的路,聞言震然。

    曦珠抬頭看向柳伯,cao勞兩個多月下來,他的頭發(fā)?都稀疏花白許多。

    她心有酸楚,道:“這京城并非什么好地方,我知您當年拖妻攜女,被爹爹派來京城管這香料的生?意?,還?預(yù)想要開拓,其實不愿離鄉(xiāng),只?后來爹爹去后,不得已在?京勉強撐著這鋪子,費心許多,現(xiàn)今鋪子也要關(guān)閉,您不如趁此歸鄉(xiāng),若您有想法,再想自己做些生?意?,我可供您銀錢,那片地比起京城,您是熟悉的。若是覺得累,便在?鄉(xiāng)養(yǎng)老,都比這里好?!?/br>
    柳伯急忙道:“姑娘可別這樣說話,若我走了,你呢?”

    曦珠道:“還?有蓉娘陪著我,您不用擔心?!?/br>
    她垂眸笑?了下,“再者您知道老宅沒人住,有人還?要往里去偷盜,您回去后,還?可住回老宅,便當為我看管,時不時掃掃灰塵,去去蛛網(wǎng),別讓長草荒廢了院落,說不準以?后……我也是要回去的?!?/br>
    *

    從何時起,衛(wèi)陵送來的信紙不再四方,而?是變作一個個新?奇的折紙事?物。

    灑了金粉的粉蠟箋被折成蓮花,層疊盛放,小小的一個托在?掌心,燭火下精巧絕倫,熠熠生?光。

    不知他是如何折出來的。

    他于字上?很難夸好看,但在?這樣的玩.物上?專擅。又是第一次送來,自然要表現(xiàn),極盡巧技。

    倒讓曦珠一時不忍心拆開了。

    或許是青墜告訴了他。

    后來再送來的信紙,沒再如此復雜,或是烏篷船,或是小貓小狗,風車花箋、蝴蝶……

    沒有一樣重?復。

    翻飛的各色信紙里,事?物變幻,被人盼望已久的春日也悄然來臨,嚴寒正被驅(qū)趕,等待下一個冬季。

    歷經(jīng)?九日的春闈結(jié)束,終于在?三月二十這日,貢院放榜。

    也是在?這日傍晚,藏香居關(guān)上?大門,撤下了牌匾。

    三月二十八日金鑾殿試,一番奏樂儀式,傳臚唱名之后,隨著陸松被賜狀元,神瑞二十四年的春闈落幕。

    闌珊春光里,狀元由京兆府尹插花披紅綢,攜榜眼探花,以?及一眾進士拜謝皇恩,觀黃榜、謁孔廟,后過龍門游街。

    滿城沸然,水泄不通。

    人人都擠在?天街兩側(cè),要一觀狀元的風姿。

    便連酒樓客棧都爆滿了客人,二樓之上?的門窗全部大開,各處游廊也圍著以?扇以?面?,羞赫含笑?的各家小姐們。

    這年的狀元還?未定,就已在?各有見識的言談里定下。

    聽說才二十四的年紀,連中六元。

    又傳謫仙風貌,尚未娶妻。

    便在?一片浩蕩喧嚷里,嗩吶震天,鼓聲雷動,擁擠的人潮被官兵開出一條路,一個頭戴方翅烏紗帽,帽側(cè)簪金花,身披朱紅綢的年輕男子,騎著御賜的金鞍朱鬃馬,在?前呼后擁里,由遠處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里。

    那張高姿玉朗的面?容甫一出來,登時一片歡聲。

    看不起誰起的頭,忽然之間?,數(shù)不清的鮮花從天而?降,朝他扔了過去。

    榜眼和探花全都淪為陪襯。

    更何況后面?的進士們。

    他卻噙著淡笑?,始終從容。

    馬蹄踏落,踩碾過地上?的一枝桃花。

    洛平引馬避開人群,在?巷口望著這幕,亦禁不住感慨:“真年輕。”

    “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衛(wèi)陵在?旁瞥他一眼,“你不也是狀元,還?更年輕三歲?”

    洛平嘆道:“哪里能一樣?”

    大燕自建朝起就重?文輕武。太.祖武將出身奪得天下,懼怕后來者也學了這套,要翻他辛苦打下的江山,禍害他的子孫,在?位時就抑武重?文,還?殺了一大批追隨他打仗立功的開國勛貴。

    幾朝下來,自不約而?成這樣的規(guī)矩。

    也是當朝的神瑞帝當年起事?時勢弱,鎮(zhèn)國公幾乎舍命扶持其登基,助其清君側(cè),后來又立下無數(shù)戰(zhàn)功,這朝的武將地位比起前幾十年都要重?許多。

    但到底比不上?文官。

    衛(wèi)陵知他意?思,不置可否。

    望著不遠處被簇擁的人,眸底幽暗,面?上?卻笑?笑?。

    *

    陸松,其實不姓陸,應(yīng)當姓謝。

    慶徽年間?,其生?父謝直為內(nèi)閣閣臣,兼禮部尚書,在?朝廷中占據(jù)一位。

    但隨慶徽帝年邁衰老,太子之位遲遲未定,底下的幾個皇子逐日不安分起來,爭權(quán)奪嫡愈演愈烈,漸成五王之亂。

    最后,卻是毫不起眼的十三皇子繼位大統(tǒng)。

    那晚宮城內(nèi)死傷無數(shù),鮮血順著階縫盡流護城河,春花在?火光里燦然盛放。

    晞光大亮時,罪臣殘孽盡數(shù)被伏,壓審判刑。

    謝氏一族所支持的三皇子終究落敗,興許愧對追隨自己的一干能臣,竟飲鳩自盡。

    謝直被新?帝定罪斬首,滿門抄斬,除去女眷被充入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