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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55節(jié)

    須臾,風(fēng)雪之中傳來馬的嘶鳴,車輪碾過道上薄雪,漸行漸遠(yuǎn)了。

    *

    衛(wèi)陵回到?破空苑后,從阿墨口中得知半個(gè)時(shí)辰前,秦令筠去?了藏香居。

    他解開護(hù)腕的動(dòng)作一頓,問道:“她回來了嗎?”

    阿墨知道這話問的是?表姑娘,道:“一炷香前回的?!?/br>
    自三爺去?了神?樞營入職,他再不能跟在?身邊,就被指去?跟表姑娘,將每一日的行蹤都稟明清楚。阿墨如今摸不準(zhǔn)三爺?shù)男乃?,也不明白這番為何,唯一清楚地就是?表姑娘在?三爺心里頂重要。

    三爺還特地說了幾人?要留意,秦家那位大爺就在?其中。

    衛(wèi)陵接著解衣襟,將被雪水濕透的玄色外袍脫下,搭到?木施上,只著身月白里衣坐到?案前,凝目燈下的兵籍。

    黃源府處于西北,自大燕建朝以來匪患一直嚴(yán)重,百年間朝廷出兵數(shù)次圍剿,起先取勝為多,但也折損兵力頗重。這十余年來,東南??芘d起,北方狄羌更是?兇猛肆虐,能征善戰(zhàn)的將士都往北疆調(diào)遣,留于黃源府的主將是?大哥的岳丈,只作防守。

    而當(dāng)?地繳入國庫的稅也是?一年少甚一年,根本不足以支撐軍資耗費(fèi),甚至還要朝廷貼入,漸成一個(gè)無法補(bǔ)全的虧空。戶部年年叫窮,此種狀況下,是?再難起兵。

    也是?此次鬧地太大。

    一個(gè)多月前秋闈放榜,中舉的七名舉人?陸續(xù)上京以備來年春闈,卻被匪賊截殺,一時(shí)震撼當(dāng)?地。當(dāng)?地州府學(xué)政先后鬧到?三司處,聯(lián)同百名官員上折送京,定要朝廷剿滅匪患。

    這些日,京城的一些舉人?也義憤填膺地聯(lián)詩,要為那死去?的七名同年討回公道。

    左不過是?說貪官藏富,勛貴奢靡。倘若將他們的家都抄了,難道還填補(bǔ)不了虧空,滅不了匪賊嗎?

    今日他從神?樞營回來途中,又見?被綁縛,要送入獄中待審的幾個(gè)年輕學(xué)子。

    不過幾句詩,卻得罪那么?多權(quán)貴。不至于打死,畢竟功名在?身,卻一定要見?血,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長教訓(xùn)了。

    遑論朝廷里有官員趁機(jī)彈劾參人?,好一番渾水。

    這般哄鬧下來,皇帝只能擇人?前往處理此事?。

    一如前世,選中身為左僉都御史?的秦令筠。

    還是?自薦。

    明年七月回京述職,官升一階,得皇帝重用,會(huì)作重臣考量。

    便?是?這樣一個(gè)在?世人?面前公正威嚴(yán),卻精于仕途的人?,衛(wèi)陵也有些不明為何他會(huì)對曦珠起了心思。

    前世最后那般境況,即使秦令筠于新帝登基一事?上有再大的功勞,可對于傳信泄情的曦珠,不知上下要?jiǎng)佑枚嗌訇P(guān)系,才能將人?保下來。

    這世將要去?黃源府那樣的險(xiǎn)地,離別去?見?曦珠一面。

    這些,絕不僅僅是?貪圖容色那么?簡單。

    為何重來的一世,會(huì)出現(xiàn)?這樣的偏差,亦或是?前世,還有他不知的事?……

    頭又隱隱痛起來。

    也許在?前世這個(gè)時(shí)候,秦令筠就想要得到?曦珠了。

    不對。

    他還錯(cuò)漏一件事?,前世的曦珠不可能瞞著這種事?,還對他說那番話。更可能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在?明年的七月,也即是?秦令筠從黃源府返京之后,但那時(shí)曦珠已經(jīng)和許執(zhí)定親。

    燈下一雙眼晦澀難明。

    原來在?那時(shí),不僅他在?暗中窺視,還有另一個(gè)人?。

    而秦令筠忍到?了衛(wèi)家敗落。

    長久的忍耐,衛(wèi)陵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而之后的爆發(fā),是?不受控的。

    *

    夢里,她恍若再回到?刑部牢獄,凄厲似鬼的慘叫、結(jié)滿血痂的刑具、浸透鮮血的地磚,一張張人?臉從她面前經(jīng)過,很快面目全非地伸著染滿血的手,往她身上的鞭傷撕扯。

    “為何只有你還活著!”

    “你犯下的罪比我?們的大,為何你只得一頓鞭子,就能活下來!”

    “你該死!你這個(gè)賤人?,敢勾引那位秦大人?,你還不知他的本性?,遲早你要死在?他的床上,你信不信!”

    “快將熱炭吃下去?,衛(wèi)提督已經(jīng)死了,你不是?喜歡他嗎?吃了炭,就可以去?見?他了?!?/br>
    “難道你要茍且偷生,為了活下去?做一個(gè)供人?玩樂的臠.寵,你對得起生養(yǎng)你的爹娘,還有臉去?見?他們嗎!”

    ……

    她流著淚,爬過去?,伸手去?摸燃燒正旺的炭,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

    “對,就是?這樣?!?/br>
    “好!”

    “快,快吃了它。”

    燒灼刺痛從手指傳來,疼地她打顫,眼前模糊一片。

    “你做什么?!”

    一只腳徑直踢開那塊炭。跟著慌亂低聲,“快將此事?告于大人?!”

    她再次醒來,仍是?半夜。

    那個(gè)小窗黑黢黢的,雪還在?下。

    她燒傷的手指被匆忙趕來的人?抓按,那雙沉壓的眼怒視著她近乎痙攣的臉,連連冷笑,“想死是?不是??”

    他掐住她的脖子,逐漸收緊力道,不管她如何掙扎,睜大的眼睛滿是?淚水,求生的意念讓她拼命去?掰他的手。他也沒有絲毫動(dòng)搖地冷眼看她。

    “你知道我?為了救你,損失多少?!?/br>
    “你要落到?別人?手上,現(xiàn)?在?早就是?一堆骨頭?!?/br>
    “跟我?在?一起,就這樣委屈,委屈地不想活?”

    “既想死,我?成全你?!?/br>
    他幾乎將那截脆弱的頸捏斷,直到?她的臉漲地發(fā)青,雙目圓瞪,無力再拍打他,將要垂落時(shí),才松開手。

    磅礴寒氣猛然涌入肺腔,她趴在?他懷里,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股辛甜流竄喉間,咳到?了他凌亂的衣裳上。

    許久后,她才緩過來,被他捏著下巴抬起。

    “還想不想死?”

    她翕動(dòng)著青白的唇,驚恐地看著上方的人?,瑟縮成一團(tuán)。

    “說話!”

    她喉嚨痛地說不出話,卻紅著眼眶,孱弱地?fù)u了搖頭。

    于是?他的手輕柔地摩挲她脖子上的青紫淤痕,安撫一般,低喃道:“放心,我?舍不得你死,即便?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上?!?/br>
    床帳內(nèi),曦珠驚悸起身,在?昏暗中睜大眼,大口大口喘氣。

    她急奔下床,撲到?鏡前,里面映照出一張滿是?冷汗的臉,脖子上什么?都沒有。她又將衣剝開,露出一副瑩白的身體,沒有那些鞭傷。

    沒有。

    那些事?都還沒發(fā)生。

    窗外雪聲簌簌,曦珠半褪著衣,埋頭在?膝上,將那封今夜才送來的信緊緊貼在?懷里。

    一紙廢言,唯有寥寥幾字,是?衛(wèi)陵無意寫的,但對她而言,無異于此時(shí)得以平靜的慰藉。

    她知道,這段時(shí)日,不會(huì)再見?到?秦令筠了。

    第36章 我輸了

    翌日推門?而出, 雪止天霽,天地一片薄白。院角杏花樹梢的最后幾片黃葉不堪寒風(fēng),也零落墜地了。

    曦珠攏緊衣袖, 如往常前往藏香居料事。

    及過晌午不久,一人尋來,道是秦府管事, 大?人事忙,此后關(guān)?于送往潭龍觀的香料生意全交由他負(fù)責(zé)。柳伯與其洽談細(xì)處, 與先前所有生意的章程一般, 先檢樣品, 后立契據(jù)。

    等將人送走,柳伯拿著契書過來,擔(dān)憂問?起昨日。

    曦珠卻笑了笑說無事,又道既定下了, 就要趕緊接下來的調(diào)貨, 雖那些香料不算稀奇,但臨近年關(guān)?, 事務(wù)繁重,還是要抓緊辦好?。

    接著說起另兩樁未定的生意,該去催一催,若是不能交托定金,便撤掉罷。

    還有送往津州的年禮, 也要盡快列出單子采買了。

    一連兩日, 曦珠忙于諸多?雜事, 適逢一個(gè)得力的伙計(jì)喜得龍鳳胎, 散了喜糖糕餅給鋪里?的所有人。她高興地給了不少紅銀,并讓其歸家去照料妻子, 等安穩(wěn)了再回來。

    伙計(jì)嘿嘿直笑,大?家都說他有福。

    隔日,曦珠未再出門?,因這?日是衛(wèi)虞的十三生辰。

    一大?早,公府膳房就忙地?zé)峄鸪?,尤其以擅做白案的幾人最是勞碌。今個(gè)來的都是各個(gè)府邸的小姐,自然喜歡甜食,偏做這?些耗時(shí)耗力。

    早些時(shí),大?夫人還來吩咐瓷盤切記要燙熱,免得送到時(shí)菜都涼了。

    此時(shí)后園西北角的喬花塢內(nèi),已是一片香衣云鬢,團(tuán)簇一堆,賞玩那些盛放的花卉,不時(shí)有贊嘆聲。

    花塢建造不算困難,卻需晝夜燃火,以使坑洞定溫。

    更何?況這?樣大?的屋廡,近一畝寬闊,一眼望去全是反季的花木,香氣襲人,猶入四月春景,不知一日要燒去多?少柴炭,還要撐至明年回春,這?并非一兩一金就能做到。

    整座京城,除去皇宮別苑的南灰池,也就鎮(zhèn)國?公府后院有此等盛景。

    各家貴女又是驚嘆羨慕,又是幾分嫉妒地圍著衛(wèi)家四小姐,將攜來的禮遞來。

    衛(wèi)虞今日梳的雙螺髻,穿了身?泥金百蝶穿花的緞裳,真如一只蝴蝶落于爛漫叢花,蹁躚著裙擺接待赴宴的朋友。

    再挽起表姐的手,與兩邊見過。

    她一直對之前賞荷宴發(fā)生的事耿耿于懷,這?番難得機(jī)會(huì),便想讓她們都和解了,表姐那么?好?,大?家一起做朋友,一起玩多?好?啊。

    曦珠無奈被牽拉著。

    經(jīng)掠眾人,她見到姜嫣,也見到秦枝月,還見到許多?全然不記,正值芳華的面孔。

    這?回,都是再得體不過的姿態(tài),都似忘卻那回的不快。

    曦珠看著她們臉上的笑,也不在意地微微笑著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