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的手機永遠是靜音模式，如果不是剛好看著手機屏幕，那么是很有可能錯過別人的來電的。

    不一會兒，服務(wù)員端著廚師做好的食物進來了。

    祁珩聽見服務(wù)員走路發(fā)出的窸窣聲響，睜開了眼睛。他檢查了一下手機，發(fā)現(xiàn)有一個未接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猶豫了一下，撥了回去。

    很快，對方接聽了。

    沒想到傳來的竟是熟悉的嗓音，是施磊。

    “阿珩——”

    祁珩有些錯愕，問施磊這個時候打來，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施磊卻心情愉悅地說，沒什么事，只是想確認這個號碼確實可以聯(lián)系上他。隨后又很曖昧地說：“阿珩，你現(xiàn)在在干嘛？”

    祁珩被氣樂了。他又捏了捏睛明xue。

    上午結(jié)束咨詢的時候，施磊居然杵在門口問他能不能叫他阿珩。

    祁珩心說，阿珩不能給你叫，只能給伴侶或者父母叫。

    可他轉(zhuǎn)念一想，父母從未如此喚過他，伴侶……除了那人以前這樣叫過他之外，也沒有別人了。

    并且，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不讓施磊叫，可能會讓他產(chǎn)生被拒絕的感覺。

    于是祁珩便面無表情地說了聲可以。

    施磊此刻便像是那些攀援的藤蔓植物，自己搭了梯.子就順桿往上爬了，勢頭兇猛。

    祁珩眉頭微皺，敷衍了一句“在吃飯”就掛斷了。

    回到家，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二十。

    祁珩洗漱完，穿著露出腳趾的藍色棉布拖鞋和深藍色絲綢睡衣到客廳看電影。

    孔雀藍的沙發(fā)上蜷縮著一只煙灰色的英短貓，喚作「衛(wèi)八」，取自杜甫的一首詩《贈衛(wèi)八處士》，祁珩尤其喜歡開頭的那兩句：“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保▍⒁敉睿?/br>
    電視是85英寸的液晶屏幕，觀影效果極佳。

    祁珩一手擼貓，一手拿著遙控器選片，最后確定了一部老片子《海上鋼琴師》，他之前看過，想不起其中的細節(jié)了，于是又看了一遍。

    自從與那人分手之手，祁珩的人生像是進入了一個懷舊的階段。

    他一遍又一遍地聽同一首歌，看同一部電影，吃同一家餐廳，他不愿意浪費時間去嘗試新鮮的玩意，因為他害怕失望。

    但他對此有著另一個角度的解釋，他認為人只有成熟了，理智了，穩(wěn)定了，才能從反復(fù)咀嚼同一個東西中獲得新鮮的快感。

    他相信經(jīng)過時間驗證的東西。他拒絕一切浮華的噱頭。他過著一種七八十歲的智者才可能會有的生活狀態(tài)。

    祁珩不太喜歡頭發(fā)濕噠噠的，一邊看電影，一邊用一旁的銀色吹風(fēng)機吹頭發(fā)。屋子里燈光黯淡，只有電視屏幕發(fā)出來的亮光，映照著屋子里的一人，一貓。

    衛(wèi)八困了，躺在鏟屎官的懷里，合上了它圓溜溜的眼睛。

    白天高強度的集中注意力，此刻全然放松下來，影片長達兩個小時，還未過半，人便有些困了。

    他打了兩個明顯的呵欠，用手半支撐著頭，歪靠在沙發(fā)靠背上，倔強地看完了。

    重又開了燈，燈光照射下，洗過的頭發(fā)絲根根清爽，眼睛已然快睜不開了，祁珩終于拖著有些萎靡不振的腳步走向了臥室。

    他躺下去，蓋上輕薄的被子，閉上雙眼，腦子里漂浮過來一些熟悉的思緒。他有些氣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擺脫這種永無止境的回顧。

    可除了不斷地驅(qū)趕思緒之外，他也沒有別的辦法，最后像所有過去的夜晚一樣，祁珩在半睡半醒間不斷地驅(qū)逐那些入侵的思緒，直至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跳樓未遂事件發(fā)生的第二天，永青大廈保衛(wèi)科值班室收到了物業(yè)領(lǐng)導(dǎo)王主任親自送來的一面錦旗和一萬元獎金。

    王主任把錦旗上的話聲情并茂地念了一遍：“贈：永青大廈保安大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君子不器，德不孤，必有鄰。桃源文化，某年某月某日?！?/br>
    副隊長閔叔盯著掛在墻上的錦旗，半歪著頭，連連嘆道：“我一生之中，還從未見過如此別致的錦旗呢。你們看這顏色，多么地別致，紅得多么地好看，多么有歷史的莊重感。還有這題詞，說咱們是君子呢，嘖嘖……你們再看這設(shè)計，把這幾面老錦旗全給比下去了。果然文化公司就是不一樣，講究！”

    王主任是個腆著五個月大“孕肚”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臉上的rou松松垮垮的，走起路來，總是反剪著雙手，走外八字，有他自己的一套“大人物”的節(jié)奏。

    王主任一本正經(jīng)地把桑正陽叫到一邊，悄悄把裝了一萬元現(xiàn)金的大信封塞到他手里，用鄭重的語氣囑咐道：“正陽，這里頭有一萬塊錢獎金。這次救人，你功勞最大，分五千塊錢獎金。另外，白雁通知31樓的心理咨詢師有功，分兩千塊。剩下的三千塊，或是吃飯，或是讓昨天值班的保安平分，你、你看著處理?！?/br>
    說完用力拍了拍正陽的肩膀，踱著他那特有的“大人物的步伐”走了，絕口不提這獎金是哪里來的，搞得這一切都是他私人掏腰包獎賞保安隊似的。

    但正陽不傻，當(dāng)即叫來了白雁。

    問她昨天誰聯(lián)系過她沒有，物業(yè)有沒有向她調(diào)查過昨天救人的事情。

    白雁如實說了。

    一切都很清楚。

    這錢和錦旗都是桃源文化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