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雖然已經(jīng)殘破不堪，但那花色他又怎會忘記？

    小慧娘死的那天，身上穿的就是這件衣裳！

    他把尸體扔下山崖時，也是這件衣裳！

    小慧爹立刻明白了，陳家棟是要以此威脅他。

    果然，陳家棟告訴他，當年他殺人的事，自己已經(jīng)告訴別人了，他想殺人滅口也沒有用。

    陳家棟提出的條件，是讓他將太仆寺送往北地的一千匹戰(zhàn)馬全部廢掉，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最好是到了北地才出事?！?

    這種事，陳家棟沒有本事去做，太仆寺也沒有這樣的能人，但他查過，小慧爹是馬家后人，馬家人相馬養(yǎng)馬馴馬，是家傳的本事，前朝因為參與叛亂，被朝廷治罪，僅有為數(shù)不多的男丁逃出生天。

    近二百年，馬家后人為了自保，大多都改了姓氏，又因大多數(shù)人生活貧困，沒有機會接觸馬匹，久而久之，祖?zhèn)鞯鸟Z馬本事也沒有傳承下來。

    小慧爹姓馮，他們這一支是馬家嫡支，當年逃跑進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因此，雖然隱姓埋命，但生活富裕，衣食無憂，老祖宗的本

    事也能得以傳承。

    小慧爹成年之后，馮家出了個好賭成性的，敗光了家業(yè)，小慧爹也出家為僧。

    小慧爹能被御馬監(jiān)選中伺候御馬，他的本事不容質(zhì)疑，因此，陳家棟才找上了他。

    有把柄抓在別人手里，小慧爹咬牙應下。

    那一千匹戰(zhàn)馬，真的是到了北地才出了問題，有的忽然失蹄跪地不起，有的側(cè)倒下去，有的舉步不前。

    這次的事，給震北大軍帶來了極大的打擊。

    為此，狄老將軍將軍中養(yǎng)馬的馬倌全都砍了，可是卻沒有人懷疑過太仆寺，誰能想到，這些戰(zhàn)馬早在太仆寺時便被人做了手腳。

    這場敗仗，加上后來的假兒子事件，給了狄老將軍兩次重擊，這位威風凜凜了幾十年的老將軍，也成了朝堂上下的笑柄。

    這件事之后，小慧爹以為陳家棟不會再來找他，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汗血寶馬養(yǎng)在位于順義的良牧署，因其太過剛烈，御馬司派人長駐良牧署，伺候汗血寶馬的，有十名內(nèi)侍，小慧爹是主管，也是親自照顧寶馬的人，其他人十人都是協(xié)助他的。

    可小慧爹萬萬沒有想到，他來到良牧署的第一天，便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

    陳家棟。

    陳家棟此時已是從八品的良牧署署丞，由上林苑指派，與御馬監(jiān)一起管理汗血寶馬。

    接下來的事，令小慧爹如坐針氈，皇帝太喜歡這匹馬了，他要在冬月十二，騎著汗血寶馬，到小湯山行宮冬狩。

    少年天子，正是意氣風發(fā)之時，自從親政之后，每年的冬月十二，都會舉行冬狩。

    陳家棟讓小慧爹，在皇帝冬狩時，讓汗血寶馬將皇帝從馬上摔下來！

    汗血寶馬不同于普通馬，神駿非凡，如果在它最興奮時便人從馬上摔下，若是霍譽這等武功高強的或許沒事，或者輕傷，但是換成身嬌rou貴的皇帝，怕是要一命嗚呼。

    即使當時沒死，若有不軌之徒趁此機會策馬上前，便倒地的皇帝踩于馬下，那么他要搭上的是一人性命，而以命換命換去的，卻是皇帝的性命。

    皇帝年輕，尚未冊立太子，此時若是龍馭賓天，朝堂必亂，大晉必亂。

    小慧爹拒絕，陳家棟用那一千匹戰(zhàn)馬的事情威脅，他早在小慧爹對那些馬下手時，便悄悄留下了證據(jù)。

    戰(zhàn)馬的事，是誅九族的大罪，而弒君，同樣是誅九族的大罪。

    小慧爹知道，除非他死，否則他只能答應，陳家棟和他背后的勢力，不會放過他。

    他們連他手里的兩條人命都能查出來，也一樣能夠查出他還有一個女兒。.

    姚穎怡

    第391章 弒君

    雖然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但小慧爹早已家破人亡，別說是誅族了，能把他們家族的人找出來都非易事。闌

    他擔心的是師傅和小慧。

    師傅年事已高，又有著出家人的執(zhí)拗，他決不會離開小山寺，而小慧尚幼，又是女孩子，小慧爹更是不知如何安置他。

    他答應了陳家棟。

    為了掩飾雙方的關(guān)系，兩人制造出幾次正面沖突，讓所有人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良牧署和御馬監(jiān)的人水火不相容。

    與此同時，小慧爹托人將他這些年的全部積蓄兌成兩個金元寶。

    他瞞過所有人，一直在默默準備。

    如今不在宮里，對內(nèi)侍的管理并不嚴格。闌

    那日，他告假，帶上兩只金元寶離開順義，去了小山寺。

    他不知道有沒有人跟蹤他，但是他必須這樣做。

    他把那兩只金元寶交給師傅，叮囑說等過上三年五載再取出來花用，但心里卻知道，師傅為人正義耿直，真若是桉發(fā)了，飛魚衛(wèi)前來調(diào)查，師傅定然會將那兩只金元寶交出來。

    把字刻在金元寶上，遠比寫在紙上，更能讓師傅保留，而且?guī)煾道涎刍杌?，這上面的字是看不清楚的。

    他告訴師傅，以后不會再回來了。

    師傅讓他去見見小慧，讓孩子給他磕個頭。

    他只是躲在暗處，看小慧蹲在地上和螞蟻玩。闌

    幾年不見，小慧已經(jīng)長大了，有一雙與她娘一模一樣的眼睛。

    想到那個可憐的女人，小慧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回去之后，他以配制馬藥的名義，先后幾次購買藥材，用他們馬家祖?zhèn)鞯姆阶?，配出了遮蓋馬毛可以亂真的顏料。

    他告訴陳家棟，他要訓練汗血寶馬躍起摔人，但這不能讓別人看到，陳家棟信以為真，答應下來。

    每天趁著天還未亮，陳家棟便讓小慧爹去他選好的一處隱密的地方馴馬。

    為此，陳家棟還找了一個借口，請駐守在此的羽林軍調(diào)整了巡邏的范圍，繞開了那處地方。

    陳家棟初時不放心，悄悄過去看過兩次，確定小慧爹沒有騙他，從此便放下心來，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他與小慧爹私下接觸，便沒有再去。闌

    那日，小慧爹把所有的事全都準備妥當，他在馴馬的地方，將汗血寶馬那一身紅亮的馬毛染成了黑色，撒開韁繩，這些日子，他名義上在馴馬，實則卻將汗血寶馬的野性保留了下來。

    那匹馬一旦脫去韁繩，便如野馬一般，毫無留戀的飛奔而去。

    而那時，天光微熹，良牧署的人還在洗漱，當值的羽林軍則在遠處巡視，沒有人知道，那匹關(guān)系到他們身家性命的汗血寶馬，已經(jīng)跑得無影無蹤。

    小慧爹在把金元寶送去小山寺時，還沒有將汗血寶馬放走，但是他用了十個字，將他的計劃刻在了上面。

    明卉的眼睛亮了，黑色的馬！

    之后的事，雖然金元寶上沒有，但是明卉和霍譽全都知道了。

    小慧爹在被抓進詔獄之后便自盡了。闌

    而霍譽在把這些文字抄錄下來之后，也便知道明卉今晚去何處了。

    她去了小山寺，見到了那位老和尚，而她帶回的小和尚，想來便是那人的女兒了。

    明卉心中感慨萬千，她拉著霍譽的手問道：“小慧爹放走了御馬，還害過一千匹戰(zhàn)馬，致使大軍戰(zhàn)敗，這是大罪，小慧和老和尚，會沒會被誅連？”

    霍譽想了想，道：“他放走御馬，卻是粉碎了一場刺殺，情有可原，我想圣上不會追究，那一千匹戰(zhàn)馬的事，他只是從犯，只要查清真相便好，但他殺死兩個人卻是事實，老和尚是出家人，年事已高，想來不會受到牽連，但小慧……”

    明卉想起孫家的那些送去春米的女卷，也嘆了口氣。

    霍譽安慰她道：“到時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為小慧求情，她畢竟只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這種情況下，一般不會太過嚴苛?！?/br>
    明卉的眼睛亮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驚呼一聲：“我看過資料，受刑而死的那個人，就是陳家棟！”闌

    失馬桉不是霍譽管的，因此，霍譽也只是知道那桉子里有一人自盡，一個受刑而死，且兩人都是死在詔獄，卻并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姓名。

    現(xiàn)在明卉告訴他，那個被打死的，就是這桉子的關(guān)鍵人物，陳家棟。

    他怔了怔，道：“明天我去查一下，打死他的是誰?！?/br>
    陳家棟是良牧署的人，并非御馬監(jiān)的，良牧署只負責提供地方和應有的條件，真正管理馬匹的是御馬監(jiān)。

    如陳家棟這種良牧署的小官，能見到汗血寶馬的機會并不多。

    按理說，飛魚衛(wèi)不會一來就給陳家棟上刑，要上刑也是御馬監(jiān)的那些人。

    可偏偏受刑而死的人，不是別人，卻恰恰是陳家棟。闌

    明卉冷笑：“無論那人是誰，都是內(nèi)jian，你們飛魚衛(wèi)有內(nèi)jian，也不是一次兩次了?！?/br>
    當初詔獄便出過事，也查出過內(nèi)jian。

    這次的事更大，先是通敵賣國，繼而弒君謀反。

    霍譽面沉如水，他在屋里踱了幾圈，忽然停下腳步，對明卉說道：“你先睡吧，我去趟紀府。”

    “別去，萬一紀大人就是幕后黑手呢？”

    出事的是在詔獄，殺人滅口的是飛魚衛(wèi)，紀勉就是飛魚衛(wèi)最大的官，現(xiàn)在，除了自家霍保住，明卉懷疑所有人，包括紀勉。

    “不是他。”霍譽微笑。闌

    “你這么信他？”明卉皺眉。

    “嗯，我信他，皇帝出行，如果只能帶一名護衛(wèi)，那么一定會是紀大人，若他有謀逆之心，用不著這么麻煩?！被糇u說道。

    明卉一怔，皇帝竟然這么信任紀勉。

    見明卉不解，霍譽解釋：“不僅是今上，大晉歷代君王皆是如此，飛魚衛(wèi)指揮使，是他們能交付后背的人。”

    皇家無親情，皇帝不信任太后，不信任皇后，不信任所有的兒子，但卻不會不信任他的飛魚衛(wèi)指揮使，這一任的指揮使死前，若是還沒有培養(yǎng)出能令皇帝信任的人，皇帝寧可讓這個位子空懸數(shù)年，也不會隨便任命其他人。

    第392章 夜訪

    “那我和你一起去。”闌

    或許是這幾天小花生跟在霍譽身邊，跟進跟出已成習慣，因此，明卉下意識地便想跟著他一起去。

    霍譽搖搖頭：“乖，這會兒紀大人肯定已經(jīng)睡了，我半夜過去也就罷了，帶上你多有不便?！?/br>
    花千變的事，連皇帝都已經(jīng)知道了，小花生的事，霍譽不準備瞞著紀勉，小事上不隱瞞，才能更好的地隱瞞大事。

    汪真人的身份，明巒假死，蔡九峰與汪老太爺?shù)年P(guān)系，這些都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