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mama大驚失色，她今天過來，其實是有目的的。

    她只有胡大富一個侄兒了，可偏偏胡大富的婆娘肚皮不爭氣，連個一男半女也沒有生下來。

    如今胡大富半夜里被人抓走，已經(jīng)幾天了，生死未卜，到衙門里問過，衙門說沒有這個人，她當(dāng)然不相信，可人微言輕，便想請大太太幫忙，以明家的名義，到衙門里問一問。

    可是她剛來，還只是聽大太太吐苦水，沒有說到正題，就被突然闖進來的明大老爺撞個正著。

    “大太太，大太太，老奴從小就服侍您，老奴的老子娘也是吳家的老人兒了，大太太，您……”

    聽她就到胡家的那一對老的，明大老爺更加氣憤。

    當(dāng)年，胡mama跟著大太太嫁到明家，吳家養(yǎng)不起那么多的下人，吳舅母就把老胡一家子給賣了。胡mama得知后，求大太太救救她的哥嫂，大太太便把胡家買下來，后來還讓胡大貴進了明家。

    引狼入室，白眼狼！

    明大老爺咬牙切齒，這會兒，有兩個粗使婆子聞訊進來，卻張著手站著不動，齊齊看向大太太。

    明大老爺冷笑：“把這個惡婦打出去，用棍子打出去，你們不動手，留著也沒用，那就發(fā)賣了吧?！?/br>
    兩個粗使婆子嚇了一跳，連忙手腳麻利地拖著胡mama往外走，胡mama的哀號聲越來越遠，大太太惡狠狠地瞪著明大老爺：“大老爺枉稱讀書人，卻連個仆婦也容不得，呵呵。”

    “我容不得她？你可知道，當(dāng)年明軒為何會丟？全是他的兩個好侄子做的好事！”明大老爺說道。

    大太太一怔，這才想起當(dāng)年明軒失蹤的那件事，她蹙眉，道：“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怎么可能？再說，明軒不是沒丟嗎？陳芝麻爛谷子的，你找理由也要找個靠譜的?！?/br>
    “你不在乎？”明大老爺指著大太太的鼻子，因為氣憤，他的手指微微顫抖。

    大太太冷哼：“我只知道明軒如今好好的，倒是桐哥兒……”

    話音未落，明大老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他回到前院的書房，叫來阿興。

    “把大太太屋里，只留一個婆子一個丫鬟，再挑兩個粗壯的婆子守在院子外面，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大太太不得走出院子，沒有我的允許，也不要放人進去，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大太太傷心娘家的事，不見客了?！?/br>
    吳家惹上了官司，只要抬出吳家，那些想過來串門子的女卷，自是息了過來的念頭。

    身邊的丫鬟婆子忽然少了一大半，到了下午時，就只余下一個木訥的粗使婆子，和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小丫頭，大太太這才發(fā)覺事情有些不對，她讓那小丫頭出去看看，小丫頭到了門口，卻連院門也出不去。

    她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大太太，王二家的和劉三媳婦守在外頭，她們說沒有大老爺允許，咱們院子里的人都不能出去，一應(yīng)用度不會少，一日三餐也會送過來，還說，讓大太太您修心養(yǎng)性，以后也沒人來陪您說話了?！?/br>
    大太太不相信，她沖到門口，那兩個婆子還是這番話，大太太哪里肯依，硬是往外闖，可她哪里是兩個粗壯婦人的對手，被她們輕輕松松推回院子，院門重又關(guān)上。

    大太太無力地躺回到炕上，她不明白大老爺為何會這樣對她，可有一點她是想明白了，就是她已經(jīng)沒有娘家了，無論她是生還是死，吳家都不會管她。

    “明達呢？拿紙筆來，我要給明達寫信，我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不能不管我，還有明雅，那陳洪深不是要當(dāng)進士嗎？有他出面，大老爺不會不給面子的?！?/br>
    ……

    此時的明大老爺，已經(jīng)去了雙井胡同。

    明靜出嫁了，明二老爺這陣兒沒有什么事，找來一堆醫(yī)書，可是翻來翻去，也沒有治療蠱毒的方子。

    聽說大老爺來了，二老爺連忙迎出去：“大哥，你怎么過來了？”

    明大老爺四下看看，二老爺揮揮手，讓服侍的人全都退出去，明大老爺還是不放心，又讓阿興守在門口。

    二老爺嚇了一跳，忙道：“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明大老爺壓低聲音，把血蠱的事，以及明卉帶著明軒去了滿城的事說了。

    明二老爺這才知道，明軒中的并非普通的蠱蟲，而是那什么血蠱。

    他用了好半天才從驚怒中緩過神來：“藏起來好，就應(yīng)該藏起來?！?/br>
    第181章 小不點兒

    可是冷靜下來，明二老爺又覺得此事不妥。

    “要不，找個替身？”明二老爺說道。

    明大老爺搖搖頭，給明軒找替身的事，他不是沒想過，可是明軒比同齡人身材瘦小，若想找一個身材相符的，那就要從八九歲的孩子當(dāng)中去找，這太危險了。

    “誰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咱們孩子是命，別人孩子也是命，若那孩子沒事還好，真若是出了事，這就是造孽，是損陰德的事，對明軒反而不好。”

    明二老爺想了想，道：“那就安排一下，總要讓人知道明軒如今不在越秀胡同才好。”

    明大老爺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唉，如今也就只有咱們兩人可以商量了，還是不要告訴老三，免得他沉不住氣，像猴子似的上竄下跳?！?/br>
    正在因為悔棋被兒子嫌棄著的明三老爺連打幾個噴嚏，瞪了明庭一眼，你小子還沒長大呢，就敢不讓著你老子了，你等著，我讓你娘收拾你！

    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明二老爺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

    那人渾名叫小不點兒，原是個走江湖賣藝的，幼年時被他師父用密法養(yǎng)大，成年之后，身材也狀如孩童，藝名便叫七齡童。

    后來有一次，明二老爺?shù)脑栏冈咸珷敵鐾庑猩?，偶遇七齡童，見他一身功夫，便掏銀子替他贖身，從此后，七齡童就變成小不點兒，在江湖上做起了獨腳買賣。

    五年前，曾家大爺出外時，險些落入賊人圈套，多虧小不點兒得到消息后提前報信，曾家大爺欲將小不點收在身邊，小不點婉拒，但是小不點兒卻把落腳的地方設(shè)在完縣，每逢曾家有大買賣，小不點兒都會隨行保護。

    明二老爺是曾家女婿，自是也見過小不點兒。

    西城明家的祖墳就在完縣，完縣還有明家的一座莊子，明二老爺打著幫明大老爺去莊子處理事務(wù)的旗號，悄悄到完縣見到了小不點兒。

    曾家是小不點兒的救命恩人，明家可不是，小不點兒的酬勞是二千兩，先收一千兩，事成之后再收尾款。

    而且只要現(xiàn)銀！

    明二老爺從完縣相熟的銀號里兌了一千兩的現(xiàn)銀，小不點收下銀子，便跟著明二老爺來了保定。

    次日一早，阿興便去越秀胡同，將“明軒小少爺”接回了棗樹胡同。

    而明大老爺，在“明軒”回府之后，就告訴下人，不許“明軒”去大太太的院子，“明軒”為此大哭了一場，明大老爺一氣之下，把小少爺?shù)脑鹤右步o封了，還派了兩名護院把守。

    自從上次大太太被吳家二老太太派人送回棗樹胡同開始，但凡和西城明家有些往來的人家，全都知道大太太失了臉面，而吳家的事，更是人人得知。

    這陣子保定府的婚喪嫁娶，西城明家來的女卷，要么是二太太，要么就是三太太。

    可想而知，明吳氏的處境堪憂啊。

    不過，她生了兩子兩女，兩個女婿又都是舉人，明家是不會休妻的，無論她在明家的日子過得如何，她都是明家的長房大太太。

    因此，各府女卷們私底下沒少議論明家的事，有人鄙夷，有人羨慕。

    鄙夷她不知好歹，一味地貼補娘家，最后打她臉的，恰恰就是她的娘家。也就是她運氣好，上面沒有婆婆，否則，罰跪也能把她的腿給跪殘了。

    羨慕她的，則是羨慕她有兒女福，兒子是童生，明家人都會讀書，明達即使中不了舉人，一個秀才也是妥妥的，而她的兩個女婿，那就更不得了，運氣好就是進士，運氣不好，那就是當(dāng)一輩子舉人。

    有這樣的兒女，即使攤上吳家那樣不爭氣的娘家，她在明家的地位也一樣穩(wěn)固，頂多就是明大老爺納上兩房姨娘給她添堵而已，可正室還是她。

    大太太當(dāng)然不知道她在保定府的女卷眼里，是這樣的一個存在，她也不去想，她還在等著明達回來給她撐腰，卻不知道，她寫給明達的信，直接到了明大老爺手里。

    明大老爺看了信，氣得連連冷笑，大太太在信里還不忘叮囑明達，一定要把吳桐接到他新租的宅子里，一來那宅子有文氣，二來也能給吳桐省下一筆花用。

    大太太似乎已經(jīng)忘了，那處宅子是明大老爺給大女兒大女婿一家，以及明達住的，以吳桐現(xiàn)在的處境，住到那里，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兒女和姑爺？

    明大老爺對大太太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他不動聲色，把那封信扔進了火盆。

    霍譽和白菜連夜起程，拿著驍旗營的牌子出京，他們到達保定時，天剛蒙蒙亮。

    保險起見，霍譽和白菜都是易容的。

    因為當(dāng)年要去邊關(guān)臥底，霍譽學(xué)過一些簡單的易容手法，但是飛魚衛(wèi)的那些手法與明卉相比，就顯得稀松平常了。

    霍譽甚至沒好意思告訴明卉，其實他也是會易容的，否則，那小丫頭怕是要笑得肚子疼。

    就像現(xiàn)在，霍譽和白菜，一個像黑包公，另一個則粘了一臉大胡子，若不是打著中原駱家明家大姑爺?shù)钠焯?，差一點就見不到明大老爺了。

    明大老爺聽說中原駱家來了人，以為是大女兒和大女婿出了事，只在中衣外面披了一件大氅便迎了出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明大老爺?shù)谋亲硬铧c對到霍譽臉上，嗯，臉黑了，眉毛更粗了，看上去有點兇，不仔細看，還真是認不出來。

    還好，還好，來的是霍譽，并非中原駱家的人。

    明軒已經(jīng)這樣了，若是大女兒和大女婿再出事，他怕是要支撐不住了。

    下一刻，明大老爺就像終于找到了主心骨，聽說如今有一位巫醫(yī)，或許能給明軒治療，明大老爺控制不住，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霍譽被大舅哥這cao作給弄得不知所措，總不能遞塊帕子，讓他擦眼淚吧。

    正在這時，阿興沒有敲門就沖了進來，滿頭大汗，臉色卻蒼白如紙。

    “大老爺，三少爺、三少爺院子里出事了！”

    明家雖然早就分家了，但各房頭的兒女都不算多，因此，這些年來，三個房頭的孩子是一起排行，明軒以前最小，是小少爺，現(xiàn)在有了久哥兒，明軒就變成了三少爺。

    第182章 一條人命

    聽到“三少爺”三個字，明大老爺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阿興這才看到霍譽，他一時沒有認出來，嘴巴一張一翕，不知道該怎么說。

    “但說無妨，是自己人?！泵鞔罄蠣斦f道。

    明軒院子里，白天有兩名護院守在門口，晚上則由四名護院在院子里值夜，次日晚上換另外四名值夜。

    明家不是高門大戶，總共十名護院，如今全部用在了明軒院子里。

    這會兒天剛亮，那兩名值白班的護院過來接班，往常這個時候，院門已經(jīng)打開，可是今天院門緊閉，敲門也沒有人開。

    兩名護院擔(dān)心出事，可這是三少爺?shù)脑鹤?，他們不敢翻墻進去，好在阿興過來檢查交接班，兩名護院這才翻墻而入，從里面打開了院門。

    院子里，昨晚當(dāng)值的四名護院，有的躺在廡廊下面，還有的倒在院子里，全都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留在院子里侍候的兩名婆子，在自己屋里睡得正香。

    整個院子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還在夢鄉(xiāng)中。

    而小不點兒，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明大老爺不可置信地在臥房里四下翻找，就連箱籠也打開看了，一切都是徒勞，小不點兒如同太陽下的露珠，人間蒸發(fā)了。

    這時，阿興派出去的兩名護院也回來了，從昨晚到現(xiàn)在，正門進來的人只有霍譽和白菜。

    而后門倒是打開過，但也只是倒夜香而已。

    白菜用涼水潑在其中一名護院的臉上，若是普通的迷藥，這一下子就能醒過來，可是涼水潑下去，那名護院依然呼呼大睡。

    霍譽看著沉睡的護院，問道：“六年前找到明軒時，是不是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