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斯桓本就心情不爽，又等得煩躁，見許云渺心情愉快就更煩躁，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地提問：“這周過得挺好？”

    “挺好?！痹S云渺輕描淡寫，裝著沒聽出揶揄之意，“所以我更堅定了一個決心?！?/br>
    “什么？”

    “荀斯桓，我們分開住一段時間吧?！?/br>
    石破天驚之語，說得稀松平常，像在點咖啡一樣輕巧。荀斯桓愣住了，一瞬間都忘了生氣。

    許云渺硬著頭皮繼續(xù)：“我覺得，我們之間出了點問題，我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來想清楚。”

    良久的沉默，沉默到店主都察覺二人有異，故意送來一份甜點。

    許云渺裝著自若，拿叉子切了一塊，沒事人一般塞嘴里，發(fā)現(xiàn)巧克力蛋糕竟然這么苦。

    蛋糕切到只剩下小半塊時，荀斯桓終于開口問：“想清楚什么？”

    “你變了，當然我也變了。所以，我有點不知道怎么繼續(xù)喜歡你了?！盵1]

    “轟隆——”老天爺挺配合，此刻猛然砸下一個炸雷。

    荀斯桓看向窗外，藏起瞬間血紅的眼睛，心里想的卻是，該來的，總算來了。

    他以為這世上誰都可能拋棄他，離開他，背叛他，唯獨許云渺不會，可惜他還是錯了。

    “我不是要分手?！痹S云渺補充了一句，說完又是一聲悶雷。

    許云渺很清楚，荀斯桓理解不了他的感受。

    在荀斯桓的世界里，情緒總是很極端的，愛或者不愛，理解或者不理解，對或者錯，永遠難有中間地帶。

    過去的時間里，他總是被動地在這些極端之間選擇，被荀斯桓的情緒推著，遷就對方，勉強自己，他太累了。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喜歡你了?！痹S云渺蒼白地又解釋了一句。

    荀斯桓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大腦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任由內(nèi)心最本能的情緒cao控，問出一個蠢問題。

    “你是不是后悔了？”

    “沒有?！边@問題讓許云渺忽地有些生氣。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我嗎？”

    “會?！边@問題讓人更生氣了。

    明明都是積極的答案，荀斯桓卻沒有被安撫到，也許因為許云渺眉眼間的生氣和無奈太過明顯。

    “我知道了，那就分開吧?！避魉够该驼酒饋?，凳子腿滑過地板，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他邁出半步，又頓住，像一個被甩的人想要挽回最后一點尊嚴，非要拿回那沒有意義的主動權(quán)。

    荀斯桓冷道：“不用一段時間，就這么分開吧?！?/br>
    “荀斯桓！”

    許云渺跟著站起來，揚起的手來不及抓住匆匆的人，要跟出去時，手機叫嚷起來。

    許云渺看了眼屏幕，本想掛掉的，終究沒能掛，接起來，邊聽邊揉眉心，而后煩躁說：“你怎么也……好吧，我馬上來?！?/br>
    天已經(jīng)陰霾到和深夜無異，黑云如墨，空氣悶濕，暴雨將至。

    外環(huán)高速上，所有車都在疾馳，都希望在暴雨落下前抵達目的地。許云渺也不例外，他要趕赴一場非常重要的約會，不希望被暴雨困在高速上。

    一場如果錯過了，就會追悔一輩子的約會。

    車里沒放音樂，一是不想被分神，二是他實在沒有心情聽，情緒比天氣更糟糕百倍。

    靠近機場高速出口，車多了起來。許云渺被一輛小面包逼上了大車車道，而后被一輛大掛車封住了變道機會。

    距離出口還有15公里，距離約好的時間只剩不到一刻鐘，他要遲到了。

    “砰”地，一滴雨重重砸在前擋風玻璃上，兩滴，五滴，很快，雨刮器自動啟動。

    轟鳴聲中，暴雨狂躁地從天上砸下來，驚天動地的。

    能見度很快變差，可許云渺不想減速，集中了十二分精神，穿梭雨中，心中騰起一陣煩躁。

    最近怎么事事都不順遂，事業(yè)、朋友、感情，沒有什么如意的，連天氣都要和他對著干。

    咖啡館里的對話，趁他不備又鉆進了腦袋。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他像沒了理智一般地投入的感情、精力、時間、人生、未來，難道是為了拿來后悔的？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我嗎？”

    這問題不可笑嗎？哪有什么選擇？又哪有什么如果？小孩子都不問這樣的蠢問題。

    可最近這幾年，荀斯桓總是這樣，所有的意見不統(tǒng)一，到最后都會被歸結(jié)成同一個問題——愛，或者不愛。

    許云渺常常覺得哭笑不得，這在他心中，從來都不是一個問題，簡直——

    “咣！”

    白色的suv被大貨車頂著，撞上了高速隔離帶，幾秒鐘的時間內(nèi)變成了一堆廢鐵。

    暴雨如注，車燈跳躍，玻璃破碎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鮮血滑過眼睛，留下紅色迷霧。

    據(jù)說，人離世之前，回憶會走馬燈般浮現(xiàn)眼前。

    其實沒有，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一切都太快了，大腦甚至來不及覺出痛，卻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產(chǎn)生了一絲后悔。

    不該和荀斯桓生氣的，不該那么冷漠地回答那些問題，不該搬回去和爸媽住，不該沒攔住荀斯桓離去。

    選擇題的答案其實再簡單不過，只是他現(xiàn)在沒有機會告訴荀斯桓了——其實，他從來就沒有任何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