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翻身記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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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珍雪笑道:“幸好是衣錦還鄉(xiāng),要是在城里混得?不好,灰溜溜回家,還不知道村里的人怎么看呢?!?/br> 程寶菱道:“村里的人怎么看無所謂,就?是不知道那邊怎么看?” 她沒有說“那邊”是“哪邊”,但大家心知肚明?。 大姐給幾個meimei打預(yù)防針,“明?天按照慣例,我們要去二叔家吃年夜飯,我們好好吃飯就?行,別?的少說些。尤其是你啊,楠楠,別?沖動,我們給爸爸面子?!?/br> 程楠嚷道:“干嘛不說寶菱???” 程珍雪笑著接口,“當(dāng)然是因為?小妹乖巧啊。” 程楠大呼冤枉,“小妹就?是個焉兒壞的,那主意?才多呢?!?/br> 程寶菱瞪著大眼睛,一副你胡說,我不是,我可是最乖巧純良的模樣。 第39章 四姐妹討論明天去二叔家團年的事情, 程安國?、何佩瑜夫婦也在說這事。何佩瑜現(xiàn)在對程老頭、程老太及程二叔一家子人徹底冷心,有的不過?是比紙還薄的面子情。 入鄉(xiāng)隨俗,在清水鎮(zhèn)這個地方, 人情風(fēng)俗免不了, 是以,她給丈夫這個面子,團年那天去程二叔家吃團年飯,大年初一讓孩子們?nèi)グ輦€年,再多就沒有了。 她從皮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丈夫, 程安國?接過?來?,手?心一捏, 他心里清楚這是每年給父母的養(yǎng)老錢。 鄉(xiāng)里人家, 一般是家里的小兒子分家拿大頭,是以父母的養(yǎng)老歸他們管, 白事則由兄弟幾個一同負責(zé)。若是父母年紀大了,兄弟們家里有錢,有些人家就會每年給老人一筆錢,權(quán)當(dāng)是零花錢。 程寶菱家貧寒, 孩子又多, 加上程老頭夫婦年紀不算太大,身子也好?,原本不用給什么養(yǎng)老錢。但程老太與同村的婆子閑聊,得知人家兒子每年給養(yǎng)老錢后,逼著大兒子也要每年給養(yǎng)老錢。 不給就鬧啊, 程安國?畢竟是個老師, 無奈之下,夫婦倆只能從牙縫里省下一筆錢給老人。 以往每到年關(guān), 何佩瑜愁錢愁得要白頭,今年總算可以寬裕些了,她把信封給程安國?就出去了。 次日就是除夕,吃過?中?飯,二嬸就牽著寶妮來?家里,笑盈盈地請大伯一家晚上去家里吃團年飯。 何佩瑜一邊給寶妮拿糖果吃,一邊笑著點?頭。 辭舊迎新,清水鎮(zhèn)的風(fēng)俗,除夕這天就要穿上新衣裳。程家六口人均是煥然一新,mama臉上還化了一點?淡妝,眉毛是前世學(xué)過?一點?美妝技術(shù)的程寶菱替她畫的,再撲點?粉,涂個暖色調(diào)的口紅,看著又精神又大氣。 寶妮見到何佩瑜的第一句話就說:“大伯母,你真好?看,跟秀姐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倆?!薄 ”娙艘豢?,還真是! 兩人身量胖瘦差不多,何佩瑜穿駝色羊絨大衣,程珍秀穿米色大衣,從側(cè)影看,不像母女,確實?像姐妹?! 『闻彖っ毮莸哪橆a,笑瞇瞇道:“我們寶妮真會說話?!?/br> 二嬸童娟的一雙厲眼刷刷刷掃視了屋里一遍,大嫂家沒添置大家電,不過?她現(xiàn)?在城里安了家,說不定好?東西都置辦到城里家里。 想到這里她就笑道:“我們這里□□俗,搬了新家要擺暖房酒,大哥,大嫂,你們什么時候擺個暖房酒,請我們?nèi)コ抢镒???/br> 何佩瑜不緊不慢地接招,“沒搬家,那邊就是個小門面,窄得很,這里才是我們的家,不然我們回來?過?年做什么?!?/br> 童娟哈哈笑了兩聲,“城里不比鄉(xiāng)下好?嗎,大嫂去年是發(fā)財了。” 何佩瑜淡淡道:“辛苦謀生罷了,要是進城就能發(fā)財,那還不人人都發(fā)財了!” 童娟:“大嫂就是愛開玩笑,這羊絨大衣不便宜吧?” 何佩瑜道:“還好?,在城里一年到頭辛苦,總要捯飭幾件好?衣裳回家過?年。” 以上就是程寶菱耳中?的mama跟二嬸的尬聊。 既然談到了新衣裳,她覺得自己得開口說句話,反而她家里最小的孩子,童言無忌嘛。 程寶菱狀若天真般地說:“我mama穿新大衣,二嬸也穿的新衣裳?!?/br> 神助攻寶妮同學(xué)接了一句話,“我覺得大伯母的新大衣好?看,我們鎮(zhèn)上都沒賣的,我還是在電視機里看到過?。” 程寶菱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新大衣好?看,我mama也好?看?!?/br> 寶妮特別?贊同,“對啊,大伯母穿好?看?!?/br> 童娟扯扯自己身上鐵銹紅的新棉襖,臉上的笑容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輸人不輸陣,從城里回來?的人總是有那么一點?自傲,童娟特意?穿上新買的衣裳才過?來?大嫂家。 先前還沒覺得自家新棉襖比羊絨大衣差多少,現(xiàn)?在被兩個孩子這么一說,越發(fā)覺得自己的棉襖又土又笨拙,再看看大嫂,輕薄的大衣,黑色的圍巾,離子燙卷發(fā),看著又洋氣又年輕。 對比著自家,童娟覺得她與大嫂就像保姆與雇主,而她自己就是那個保姆。 待不下去了,沒法待了,童娟干笑一聲,“大嫂記得過?去吃飯,我就先回去了?!薄 ∷瓕毮菀黄鸹厝?,寶妮嘟嚷:“我想在這里多玩一會兒?!?/br> 童娟:“玩什么玩,寒假作業(yè)做完了嗎?” “哪有大過?年的說作業(yè)的事……”寶妮看她媽的臉色,明智地閉上了嘴。 童娟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脫掉了她那件鐵銹紅的新棉襖。 程安民不解其意?,“好?好?的,怎么不穿了?” 童娟瞪了一眼丈夫,“好?,哪里好?了,別?人家有羊絨大衣穿,我穿這件棉襖就像是人家的保姆!你要是不去炸什么金花,我兩件羊絨大衣都穿得起!” 程安民自知理虧,不停地安慰妻子,寶妮懶得管她媽,早溜到房間看電視去了。 …… 沒兒子,村里的人瞧不起你,認為你是絕戶,各種事情 上有意?無意?地輕怠你。 但是! 有錢就能彌補這一缺陷,錢能讓人產(chǎn)生一種高貴感,一種距離感。 現(xiàn)?在,程家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程家的四個孩子在城里讀書,何佩瑜在城里買房做生意?,程安國?是有正式編制的老師,外人眼里的程家,格外的與眾不同起來?,算是村里數(shù)得上的人家,唯一還差點?的就是少個兒子,只是再也沒人當(dāng)著程安國?夫妻面提兒子的事情。 程寶菱深深地覺得,自己家先前哪里是缺兒子啊,分?明是缺錢。 程老頭、程老太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也是顯著。以往地里有什么活,程老頭兩口子隨口就喊了長子去幫忙,如今么,長子是單位上的人,正式吃上皇糧,是有一定地位的知識分?子,再動不動就喊他去地里幫忙已經(jīng)不合適了。 一家人去了二叔家,程老頭和藹地招呼長子,“安國?,來?,跟我下幾盤象棋?!?/br> 二叔湊過?去看他們下象棋,程家唯一的長子嫡孫程志遠問程老太要了錢去買鞭炮。 這一家子男人全然沒個自覺,優(yōu)哉游哉等著吃團圓飯,默認廚房的活兒就是屬于?女人們。 女人們一年到頭,該下地的時候下地,生兒育女,家務(wù)也沒少做,何以這些個男人們認為自己勞苦功高,安安心心等著吃飯? 幸虧自家爸爸不是這樣的人。可就是這樣的爸爸,也得聽?老頭的話,程安國?幾次想去廚房幫忙,程老頭按住他,“男人窩在廚房里能有什么出息?讓你媳婦去忙?!?/br> 長子這一兩年出息了,程老頭也自豪自己培養(yǎng)出了一個吃上國?家飯的兒子。 可這個兒子唯有兩點?不好?,第一,被媳婦拿捏,夫綱不那么正,第二,缺個兒子。 每年過?年,程老頭都會跟長子提生兒子的事情,今天嘛,本打算老話常提,但在他看到大兒媳婦的那刻起,生兒子的話就默默地咽了下去。 在外面做生意?打拼,獨當(dāng)一面的女人自有一股凜冽的氣勢,這種氣勢絕非以前在家的小媳婦所能比的,程老頭難得面對著大兒媳婦犯怵了。 是以,他只敢含糊地說這么一句“讓你媳婦去忙”。 程安民笑嘻嘻地說:“爸說得對,廚房里有女人忙就行了,我們男人去添什么亂!” 整個社會的大環(huán)境如此,程寶菱聽?著家里男性長輩這些話,覺得喂豬糠給他們吃都糟蹋了! 女人們無知無覺在廚房忙活,好?在年菜都已經(jīng)備好?,這頓團年飯做起來?倒也容易,以蒸碗為主,再炒兩個菜,煮一碗湯就行。 蒸碗有蒸rou片、蒸丸子、蒸排骨、蒸牛rou、蒸雞rou、蒸臘rou等等,炒菜通常是蒜rou茼蒿、紅燒魚,湯一般以甜湯為主。 今年老程家的五棵草終于?有座位了。 程寶菱簡直恨死只能坐八個人的八仙桌了。她與mama逛家具城的時候,找到了一種大圓桌。這種圓桌其實?只有一個桌面,來?客人的時候直接鋪在八仙桌上,就可以當(dāng)一張大圓桌使用,一個桌子坐十二個人都沒問題。 何佩瑜當(dāng)即買下來?,送回了老家?,F(xiàn)?在吃團年飯,正好?派上用場。 程寶菱感嘆了一聲:“總算有座位了,坐下吃飯的感覺真好?啊?!?/br> 寶妮接著說:“就是啊,每年都沒我們的座位,還喊我們吃飯,算什么團年飯啊?!?/br> 童娟瞪了女兒一眼,“以前不是沒有這樣的大桌面嘛!” 大人們都有一套粉飾太平的飯桌禮儀,大家伙兒吃飯你敬我敬你,其樂融融的樣子,真看不出兩家人前年差點?絕交。 程寶菱發(fā)現(xiàn)?二嬸換下了身上的新棉襖,寶妮悄悄跟她說:“我媽嫌穿它像人家里的保姆?!?/br> 程寶菱忍不住偷笑,寶妮苦著臉說:“你還笑哪,都怪大伯母那件羊絨大衣,哎,我媽說要把那件棉襖留給我穿?!?/br> “你這小身板穿不了哇,讓給奶奶穿?!背虒毩獍参克?。 “花了快一百塊錢買的呢,媽說等我不穿了再給奶奶穿?!?/br> 奶奶,程寶菱是覺得有什么不太對勁,今天的程老太實?在太安靜了。 第40章 總而?言之, 這一頓團年飯吃得還算和諧。 二?嬸會做人,眼瞅著大伯家越來越好?,心里沒有嫉妒是不可能的, 但嫉妒之外, 還有另一種想法,兩家人是至親,大伯家要是真能在城里落下腳,還能不拉扯兄弟一家人嗎? 畢竟,大伯只生了四個女兒, 最?大的珍秀都快到嫁人的年紀了,兩口子四十多歲了, 也不能指望再生個兒子出來傳宗接代, 程家的根也只能是自家的兒子?! 〕贪裁窀敕ú畈欢啵瑑扇吮M力捧著程安國何佩瑜夫婦。 程寶菱冷眼瞧著這一切, 爸爸現(xiàn)在是半醉狀態(tài),興致勃勃與二?叔、程老頭喝酒侃大山,mama臉上帶著微笑,對于二?嬸的奉承一直是淡淡的樣子。 程老太安靜地吃飯, 再沒說些諸如女孩子不該上桌子吃飯、不能盯著rou吃像讒鬼投胎一樣等等這樣的不合時宜的話。 只是她的眼神時不時地從mama與自家姐妹幾個人身上掃過, 程寶菱雖不怕她,但有人時不時盯著你?看,心里總有些毛毛的感覺。 程老太心里燒得?慌,何佩瑜、珍秀、珍雪三人都?穿轉(zhuǎn)羊絨大衣,齊刷刷的三件羊絨大衣! 就連程楠與寶菱兩個小毛孩子, 也一人穿了一件羽絨服! 先前聽童娟說起是一回事, 現(xiàn)在自己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羊絨大衣貴得?很,聽說至少要三百塊錢才能買一件, 羽絨服同?樣不便宜,光是這幾件過年?的新衣裳就要花一兩千塊錢。 太浪費了,小孩子家家在長身體,今年?買的新衣裳明年?就穿不下了,掙了點錢就大手大腳,這是過日子的樣子嘛。 家里四個女兒,大的置辦一身新衣裳也就算了,小的撿jiejie們的舊就成?。 程老太搖搖頭,她就是看不上這個大兒媳婦,太不會過日子了。 對比這大兒媳婦一家人的光鮮,程老太摸摸自己身上的二?兒媳婦淘汰下來舊棉襖,既心酸又惱怒。 誰不想過年?捯飭件新衣裳穿,可二?兒媳婦偏偏拿了件舊棉襖給過來,當(dāng)?著一家人的面,說是她穿著小了,只穿了一年?,□□成?新,正合適給媽穿,省的再去買。 程老太收下衣裳,就不好?意思再去買了新衣,不然就該被別人笑話老來俏,不害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