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道：“mama說附屬中學(xué)?是重點中學(xué)?，要求高，我成績其實還可以，要真特別差，就算交借讀費，人家學(xué)?校也不肯。這?樣的話，家里就得給我買這?里戶口了，買一個戶口最便宜都要花一兩萬，我的天哪。”

    所以……這?是省錢了？

    新?學(xué)?期開始，程寶菱正?式成為一名初中生。附屬中學(xué)?初一年級一共有七個班，程寶菱分?在了五班，程楠去了二班。

    程寶菱依舊是班上年紀(jì)最小的一個，按照身高，她再?一次坐到了老師眼皮子?底下的第一排，班委選舉，她被老師選為學(xué)?習(xí)委員。

    班里的同學(xué)?大部分?是從附屬小學(xué)?直升上來的，很多同學(xué)?之?間都相互認(rèn)識。他們對她十分?好奇，“你連跳了三級啊，真厲害！”

    程寶菱謙虛，“我家里有jiejie，平時?跟著她們讀書，就學(xué)?了一些高年級知識，其實沒?多厲害。”

    大部分?同學(xué)?都很友好，也有那種刺頭看?程寶菱十分?不順眼，皺著鼻子?問?：“你是鄉(xiāng)下來的啊，我聽說鄉(xiāng)下來的人都很臭，還不愛干凈。”

    程寶菱對這?個男生有印象，他是之?前與自己競選學(xué)?習(xí)委員的那個同學(xué)?

    她笑瞇瞇道：“是嗎，這?是你聽你爸爸mama，還是爺爺奶奶這?么說的？”

    這?年頭，誰敢保證自己的祖宗三代?都是城里人啊，自家腿上的泥都沒?洗干凈就開始嫌棄鄉(xiāng)下人了。

    同學(xué)?中有不少的父母或者爺爺奶奶就是鄉(xiāng)下人，小孩子?聰明，一聽就明白，立刻就有人說道：“周文斯，你的爸爸mama，爺爺奶奶都是城里人嗎？”

    另一個人說：“還有外公、外婆呢，難道全部都是城里人，憑什么看?不起鄉(xiāng)下人？”

    說這?個話的同學(xué)?的mama就是鄉(xiāng)下人，考大學(xué)?進(jìn)了城，她每年寒暑假還回鄉(xiāng)下外婆家玩兒，鄉(xiāng)下比城里好玩多了。

    “我們班主任黃老師就是從鄉(xiāng)下來的，你敢不敢當(dāng)著黃老師的面說這?個話？”　　周文斯同學(xué)?被堵著說不出話來，堂堂男子?漢眼里含著一泡淚水。

    第34章

    像周文斯這樣嘴賤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 九十年代，物質(zhì)條件并不發(fā)達(dá)，除了?個別人條件特別好, 大多數(shù)人都是?普通人, 家里條件差不多，幾乎不存在什么攀比之心。

    加之程寶菱年紀(jì)小，圓臉笑眼，看?著就更顯小了?，一口普通話說得比她們還標(biāo)準(zhǔn)（這個拜上輩子程寶菱在北方讀大學(xué)所賜）, 同學(xué)們大多把她當(dāng)meimei看?，而且還?是?個不嬌氣的meimei。

    不會因為學(xué)習(xí)成績好, 得老?師看重而自得；該干的值日活從來不偷懶, 不叫苦叫累；說話溫聲細(xì)語，不會動不動就向老?師告狀；更加沒有好學(xué)生對待成績差的學(xué)生那種趾高氣揚(yáng), 總之，程寶菱同學(xué)在班里的人設(shè)和人緣都是?十分好。

    程楠因為擔(dān)心meimei年紀(jì)小被人欺負(fù)，課間時分總是?過來找她，找了?幾回, 發(fā)現(xiàn)meimei忙著呢, 有?小伙伴結(jié)伴去上廁所，或者在上午第二節(jié) 課下后飛快地跑去學(xué)校小賣部買零食填肚子。

    放學(xué)回家路上，程寶菱身?后還?跟著一個小跟屁蟲兒，她的女同桌朱涵同學(xué)。

    學(xué)校里現(xiàn)在流行用各色顏色的彩色塑料細(xì)繩編織手鏈，程寶菱手巧, 將上輩子編過的那些?花樣樣式編出來, 在女同學(xué)中廣受好評。

    朱涵同學(xué)是?手鏈狂熱愛好者，跟著程寶菱學(xué)習(xí), 程寶菱指點她，“你可以編的時候串一些?彩色玻璃珠子，小鈴鐺之類進(jìn)去。”

    朱涵一拍腦袋，“對啊，我?怎么?沒想到！”

    她住在附屬中學(xué)教師家屬院，跟程家同路，到步行街一左一右分開?！　　俺虒毩?，拜拜，我?們明天?見！”

    朱涵蹦蹦跳跳地走?了?，程楠在旁邊聽她們說了?一路，她拍拍meimei的肩膀，“城里的女孩子跟我?們鄉(xiāng)下不一樣，我?本來還?擔(dān)心你受欺負(fù)呢?！?/br>
    程寶菱道：“其實沒什么?不同，鄉(xiāng)下有?鄉(xiāng)下好玩的，城里嘛，確實見識多一些?，可大家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她們的心思很好猜啦?！?/br>
    程楠：“你難道就不是?十歲的小姑娘？”

    程寶菱愣了?愣，“我?當(dāng)然也是??！?/br>
    前?世她是?母親，很了?解小女孩的心思。

    好像自從她重生回來，她就極少再想起女兒。事?情?已無法改變，她希望女兒在未知的世界過得好，但她更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好，母親、妻子，抑或是?兒媳，跟這三?個身?份比起來，程寶菱更愿意做自己，做一個有?獨立身?份的人，而不是?某人的某某。

    姐妹倆回到家，在柜臺錢收銀的陳芳邊忙活，邊跟小姐倆打招呼，“放學(xué)啦！”

    “是?啊，陳阿姨?！?/br>
    “你們mama在屋里?！标惙颊f。

    程寶菱隨口問道：“我?大姐呢？”　　“哦，珍秀跟同學(xué)約著去圖書館了?。”

    程楠跟小區(qū)里的幾個孩子約好了?放學(xué)后去打球，她問meimei要不要一起去，程寶菱搖頭，程楠當(dāng)即垮下書包和水壺，嬉笑道：“那我?就不進(jìn)了?，你幫我?拿進(jìn)去?！?/br>
    沒等程寶菱說話，飛快地跑遠(yuǎn)了?。

    程寶菱算是?偽兒童，有?時候不自覺以大人的角度揣測孩子的心思，程楠就是?真正的小孩子，天?真無邪，住哪兒都能跟附近的小孩子打成一片，她才是?真正人緣好的孩子王。

    程寶菱放下書包，進(jìn)了?mama房間，床上堆放著好一大疊鈔票！

    有?零有?整，厚厚的一沓，何佩瑜一手計算器，一手筆，一邊按計算器，一邊在賬本上記錄，見女兒回來，笑道：“mama在算賬呢！”

    程寶菱走?過去，雙手摟著她的脖子，低頭跟她一起看?賬本，賬本記得很零碎，乍一看?，很亂，再仔細(xì)看?，亂中有?序，紅色筆記錄的是?開支，黑色筆記錄的是?收入，每周都有?一個結(jié)算。

    看?來自家mama挺有?規(guī)劃條理，程寶菱學(xué)過一些?統(tǒng)計，她自告奮勇，“mama把賬本交給我?，給我?幾天?時間，我?將最近半年的收支及鹵味的賣出情?況做一個統(tǒng)計表，倒時候你看?賬本就會更直觀，咱們那些?東西賣得好，那些?賣得不好?！?/br>
    何佩瑜笑道：“好啊?！?/br>
    雖然賬本上未必記載完善，但何佩瑜作為小鹵味店的老?板娘，對于每日?的流水開支及鹵味賣出的情?況心里都有?數(shù)，不過孩子既然有?心，交給她也不錯，還?能培養(yǎng)她對金錢的管理能力?。

    何佩瑜讓女兒先看?賬本，她把床上的錢裝進(jìn)包里，“明天?去存銀行?！?/br>
    正在裝錢時，陳

    芳走?進(jìn)來，“何姐，有?個人找你，他說他們是?開餐館的，問能不能合作？”

    何佩瑜意識到這個一個重要的生意渠道，連忙站起來，“行，我?這就去?！?/br>
    陳芳的目光在床上的鈔票停留幾秒鐘，很快轉(zhuǎn)過頭，“好，我?出去跟那個人說一句?！?/br>
    何佩瑜匆匆把錢鎖到抽屜里，跟在陳芳身?后出去了?。

    程寶菱留意到了?陳芳剛才的那一眼。

    錢帛動人心，大多數(shù)人都無可避免。想到最近好幾次回家都看?見陳芳站在柜臺前?賣鹵味收銀，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提醒mama，不要用金錢來考驗人心。

    程寶菱花了?幾個晚上做完了?半年的統(tǒng)計表，具體到每一天?的收支及鹵味的賣出情?況。

    她得意地拿去給mama看?，“諾，早中晚相比，我?們中午跟晚上生意更好些?，工作日?與?周末相比，周末的生意要更好，夏季的生意又要好于天?氣涼的時候，鹵味中鹵鴨買的最好，其次是?雞腳鴨掌、豬下水這些?。鹵菜里面蓮藕與?豆腐皮賣的最好，土豆海帶銷量太一般，其實可以直接去掉這一項?！?/br>
    何佩瑜接過統(tǒng)計表認(rèn)真地看?，確實看?出一點名堂來，看?來做到心里有?數(shù)還?不行，不如數(shù)據(jù)更直觀。

    程寶菱點點圓珠筆，提了?一個建議，“mama，貪多嚼不亂，我?們家的鹵味店什么?都買，那么?它與?街邊的那些?鹵味攤子就沒什么?區(qū)別了?。我?們覺得我?們要做精品，等我?們的名堂打出來了?，以后可以再做別的?！?/br>
    統(tǒng)計表中很明確的計算出，程家鹵味店的鹵味，鹵鴨是?王牌產(chǎn)品，其他的鹵味合起來都比如鹵鴨賣得好。

    何佩瑜沒有?因為女兒年紀(jì)小而忽視她說的話，反而認(rèn)真沉思起來，“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家的鴨子賣得好，干脆就主打鴨子，等名氣有?了?，再賣其他的?！?/br>
    程寶菱趁機(jī)道：“那就給鹵味店改個名字吧，叫做瑜記鹵鴨。然后可以打廣告啊，現(xiàn)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啊?！?/br>
    何佩瑜失笑：“還?酒香也怕巷子深，步子不能邁這么?大，我?們得穩(wěn)扎穩(wěn)打一步步來?！?/br>
    程寶菱的統(tǒng)計表做下來，對鹵味的收支了?解清楚了?，竟然挺掙錢的，這半年來，一個月比一個月的盈利多，八月的純利潤達(dá)到了?三?千。

    這樣看?來，到今年年底自家就達(dá)到了?“萬元戶”的成就！　　何佩瑜參考統(tǒng)計表，對鹵味的種類做出來適當(dāng)調(diào)整，主打鴨子，再保留兩三?種鹵味，其他利潤低的就不再生產(chǎn)。

    上次有?餐館提出合作，讓程家鹵味店每天?送五十只鹵鴨，走?量太大，但對方只肯付一小部分訂金，剩余的按季度支付。

    何佩瑜是?外地人，不敢這么?冒險，思來想去，忍痛推拒了?這單生意。

    就在程寶菱以為陳芳會鬧出什么?事?時，國慶節(jié)后，陳芳卻突然辭職了?，理由是?婆婆回老?家了?，家里的孩子小，沒人照顧，所以要辭職回家照顧孩子。

    餐飲行業(yè)人員進(jìn)進(jìn)出出，這一行能干長久的人并不多，何佩瑜能理解，陳芳辭職后，她又招了?兩個幫工。

    周末，朱涵拉程寶菱去逛街，神神秘秘地說：“就在永興路，開了?一家書店，里面的書特別好看?。”

    本市有?一個兩層樓規(guī)模的新華書店，程寶菱一般想看?書就去新華書店看?，再不然還?可以借了?大姐的學(xué)生證去師范學(xué)院圖書館。朱涵這兩處地方都不去，看?來這個書店有?確實有?“特別好看?”的書。

    書店的名字叫做“三?味書店”（大概率借鑒了?迅哥兒三?味書屋），程寶菱粗粗一掃，好東西確實不少，首當(dāng)其沖是?花花綠綠的一大列日?本漫畫！

    少女漫熱血漫懸疑漫你想要的統(tǒng)統(tǒng)都有?！

    朱涵直奔《尼羅河女兒》，找了?一圈，沒看?到新番，問老?板：“新書還?沒到嗎？”

    老?板笑：“租出去了??！?/br>
    “啊?！彼苁?。

    老?板查查還?書日?期，“下周四到期，我?給你留著，到時候你來拿?！?/br>
    朱涵重新高興起來，“好嘞！”

    老?板積極推薦別的漫畫書，“有?一套《凡爾賽玫瑰》你要不要看?，是?關(guān)于公主的？”

    “要，要！”朱涵連連點頭。

    三?味書店雖小，里頭卻有?大大的天?地，以港臺的書漫為主，書上的字大多都是?繁體字，朱涵捧著漫畫看?得津津有?味，程寶菱指著繁體字問她，“這都認(rèn)識嗎？”

    朱涵笑：“看?多了?就認(rèn)識了?，其實我?還?專門查字典了??！?/br>
    她壓低聲音，“其實這些?漫畫都是?翻印港臺那邊的書，盜版，湊合看?唄。挺便?宜的，十塊錢押金，一本書一毛錢租一天??！?/br>
    程寶菱在心里算了?算，不禁大為佩服老?板的掙錢頭腦，就這些?系列漫畫，臺灣口袋書，一小本一小本的，一晚上就能看?完，看?得快，回錢快，一本萬利。

    朱涵慫恿程寶菱也租幾本。

    最后程寶菱也租了?一套——聰明的一休。

    朱涵：“……也對，你還?是?小孩子。”

    程寶菱看?了?看?她這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小少女。

    從書店回來，朱涵拉她去吃路邊攤炸雞柳。這是?中學(xué)生們最愛吃的零食，雞柳裹上面包糠，炸的金黃酥脆，再倒點番茄醬，用竹簽插著吃。

    朱涵在等攤主炸雞柳，程寶菱渴了?，道：“我?去買果汁?！?/br>
    她想往巷子里頭的雜貨店去，突然頓住了?。

    朱涵拎著兩袋雞柳來找她，“哎，你怎么?還?沒——咦，那不是?以前?在你家鹵味店幫工的那個阿姨嗎？”

    堆滿鹵鴨的小攤車后，陳芳在給顧客剁鴨子，手起刀落，無比利索，收錢找錢，一氣呵成。

    朱涵道：“她自己賣鹵味了?呀。”

    程寶菱的目光落在了?小攤車上掛著牌子上，招牌上寫的字是?“程家鹵味店”。

    第35章

    “您慢走啊, 好吃下次再來?，給您算便宜點唄！”

    陳芳笑盈盈地送走顧客，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低頭清點口?袋里的錢。

    朱涵奇怪道：“她的小攤子也叫做程家鹵味店, 是跟你們家一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