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翻身記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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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寶菱記得很清楚,父親的同事兼好友黎建軍知曉他要賣這個紫檀木梳妝盒后,便說他有個表哥在市里有門路,主動請纓幫忙,程安國十分感激,將賣梳妝盒的事情托付給他。 黎建軍拿走了梳妝盒,半個月后卻來告訴程建國,梳妝盒子被抓投機倒把的人給沒收了,他的表哥差點被抓起來,幸虧跑得快,才逃脫。 那個年代,在中部地區(qū)尚未開放的小鎮(zhèn),連自家種的蔬菜,母雞下的蛋也不能隨意買賣,投機倒把罪名之嚴厲,被抓到的人是要坐牢的。 何佩瑜的身世本來就敏感,程家人惴惴不安,深恐別人順著紫檀木盒子找上門來,好在最后有驚無險。幾年后風聲漸小,而妝盒卻再也沒能找回來。 直到程寶菱讀大學選修中國文化史時,聽老師說起明代家具,才知道自家當初那個小小的紫檀木妝盒有多么珍貴。 妝盒沒了,錢也沒換來,大姐程珍秀讀技校的事情沒了著落,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在鎮(zhèn)上裁縫鋪子當學徒,后來家里又出了一些別的事情,經(jīng)濟壓力實在太大,二姐初二上學期讀完,說什么也不肯再去學校,留在家中幫父母種地干活。 那個年代的鄉(xiāng)間女孩大概率也只有通過讀書才能走出另一條路,而大姐、二姐至此命運定格。 程寶菱的心提起來,妝盒可以賣,但絕不是現(xiàn)在。 全國正在如火如荼的發(fā)展經(jīng)濟,兩年后,十四大明確提出發(fā)展了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用不了幾年投機倒把罪就會徹底消逝在歷史的洪流中。 再說了,盛世才玩古董,現(xiàn)在拿妝盒去賣,大概率找不到什么好主顧,只能賤賣,而十年二十年后,一百萬都買不到這樣的妝盒。 當務之急是要先勸阻父母。 程寶菱揉著眼睛坐起來,喊了一聲:“mama?!?/br> 何佩瑜聽到女兒的聲音,含笑望著她,“醒啦?” 她把女兒攬在懷里,愛憐地摸她的頭發(fā),生這個小女兒時,營養(yǎng)不夠,從小就瘦弱,都八歲了,頭發(fā)細細黃黃的,隔壁黎家的女兒跟她同齡,那頭發(fā)又黑又亮。 程寶菱靠在母親肩上,嗅到一股暖暖的味道,在母親面前,她就如真正的八歲小伢一樣,躺在mama懷里撒嬌。 “你們要把賣這個盒子嗎?”程寶菱故意指著妝盒問。 何佩瑜不瞞著女兒,“是啊。” “可這是外婆留給你的呀?!背虒毩夂⒆託獾匕丫o緊妝盒抱在懷里,“mama你說過把它給我們姐妹做嫁妝。” 何佩瑜失笑,哄孩子,“你還是個小孩子哪,放心,等你出嫁mama給你更好的。這東西留著沒什么用,賣了給你買蛋糕吃。” “……我不吃蛋糕?!背虒毩獗牬笱劬?,扮天真,問道:“我們學校有個同學的叔叔賣水果被抓了,爸爸mama賣東西也會被抓嗎?” 她說著這件事倒不是自己現(xiàn)編的,確有其事。 前幾年隔壁村子的一個人從南方進了香蕉回來賣,這一倒一買,賺了錢,被人舉報,罰款坐牢,慘。 “我不要爸爸mama被抓!”她緊緊摟著何佩瑜的脖子。 夫妻兩對視一眼,均有些擔心,程安國抱著僥幸說:“應該不會吧,這是咱們自己的東西,不算是倒賣,建軍說他表哥有門路,小心一點應該沒事?!?/br> 建軍,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聽這個黎建軍一個人在說。 程安國信賴這個朋友,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說句不好聽的,黎建軍拿了妝盒,事后根本不承認,程家也是毫無辦法。畢竟連個收據(jù)都沒有,程寶 菱是知道自家老爹的脾氣,出于對朋友的信任,肯定不會讓人寫收據(jù)。 “爸爸,建軍叔知道我們家有個古董梳妝盒嗎?”程寶菱心念一動,問道。 “你黎姆媽還見過呢,本來我也猶豫著要不要賣,是你黎姆媽說這能賣幾個錢?!焙闻彖ふf。 姆媽是本地人對叔伯的妻子的叫法。 程寶菱心思轉(zhuǎn)得飛快,黎姆媽慫恿,黎建軍找人去買,黎家就這么熱心,難道就不怕自己被牽連。 寶菱仔細回憶前世,黎家在九十年代中期突然發(fā)家,搬到省城,當時鄉(xiāng)親們眾說紛紜,有說中彩票的,還有撿到金條的,反正就是發(fā)了一筆橫財,之后在省里開了幾家連鎖超市,越來越有錢,是省里有名的企業(yè)家。 黎建軍衣錦還鄉(xiāng),宴請鄉(xiāng)親父老,卻沒有請從小玩到大的好友程安國,程安國骨頭硬,更加不愿意貼上去,兩家從此不再往來。 無憑無據(jù),程寶菱沒法將自己的推斷說出來,想了想,她才說:“雖然我們家有時候也會賣些雞蛋蔬菜,但這個妝盒可不是便宜的蔬菜瓜果,價錢高,很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黎叔叔幫我們家賣東西,萬一別人抓到了他,那可怎么辦啊?!?/br> 農(nóng)家小戶偶爾也偷偷賣些自家種的菜蔬雞蛋,但那些都是小錢,吃過用過就不留痕跡了,這妝盒實在太顯眼。 程安國是個講義氣的,沉思片刻,“寶菱說得有道理,他也是上有老下有下,我看著妝盒還是先放著吧,不急這一時。我們學校今年會有幾個民辦教師轉(zhuǎn)正名額,校長年前跟我說了,我希望很大,等我轉(zhuǎn)正后,咱們家經(jīng)濟狀況會好轉(zhuǎn)很多?!?/br> 程寶菱才松口氣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仿佛記得下半年村鎮(zhèn)小學確實有幾個轉(zhuǎn)正名額,程安國不管按資歷,還是教學成績,輪都輪到他了,而上一世他不知道是出于義氣,還是別的什么原因把這個機會讓給了黎建軍,為這事,何佩瑜跟他爭吵過,這是家里少有的爭吵,是以程寶菱記得很清楚。 程寶菱不禁頭疼,這都叫什么事啊,重活一生,才知道她家凈是往坑里踩了。 這時,程珍秀從外面進屋,“爸,我剛碰到了爺爺,他讓你現(xiàn)在給他們家的小麥打農(nóng)藥去?!?/br> 程安國起身,“跟你爺說一聲,我等下就去?!?/br> 程楠踢踢踏踏在后面進屋,“憑什么總是喊爸去,那是二叔家自己的地,二叔不會自己打打農(nóng)藥嗎!” 程安國好脾氣地笑:“你二叔去鎮(zhèn)上給人打家具,沒得時間,再說又不是什么麻煩的事?!?/br> 他換了身衣服,背起農(nóng)藥噴霧機就走了。 氣得程楠直捶床,“咱家早就和二叔家分家了,爺爺天天支使爸算什么,寶菱你說是不是?” 程寶菱:…… 能說什么呢,她爸就是老好人,樂天派的脾氣,從來都是寧可自己辛苦一點,改都改不掉。不過也幸虧是這脾氣,當年才敢娶有海外親戚,身份敏感的何佩瑜,才有了她們姐妹四個。 果然何佩瑜制止了女兒,“楠楠,那是你們爺爺。”替老人家干點活沒什么,只要不過分愚孝就行。 程楠氣,拉起程寶菱就往外走,“跟三姐出去玩!” 何佩瑜搖搖頭,無奈道:“這孩子!” 程珍秀笑,“三妹是個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脾氣?!?/br> 何佩瑜嘆氣:“一家人哪里算得這么清楚?!?/br> …… 二月春風似剪刀,長江沿岸的小村鎮(zhèn)被這二月春風一吹,田野滿目綠色,棋盤狀橫平豎直的地里綠油油的冬小麥昂手挺胸,稍淺的綠色是油菜花,此時還不到開花的季節(jié),但有那力爭上游的小苗零星出金黃色的花;還有的人家種了蠶豆,等到了三四月,蠶豆苗結(jié)果的季節(jié),掰下嫩綠的豆莢,剝開,再把瑩綠的蠶豆放在嘴里,清甜多汁,是鄉(xiāng)村孩子最好的零食。 自從進城工作后,程寶菱已經(jīng)多年沒有嘗過鮮豌豆的滋味了,此時一想,嘴里忍不住生津。 程楠在田埂上踢了幾腳,坐下來,“沒意思,那些男的玩彈珠玩不過我,就說不跟女孩子玩,哼!” 她順手薅了一把野草,“寶菱,你說我們女的是不是真的比不過男的,奶奶罵mama生不出兒子,村里有人說我們家是絕戶,嘴賤的要命?!?/br> “才不是,”程寶菱說,“以前的人家要男孩,是因為男的比我們力氣大,能干農(nóng)活,可是現(xiàn)在干農(nóng)活能掙幾個錢,能考上中專,大學才真厲害。” 程楠跳起來,“是啊,我們村還沒出過大學生呢,等我考上大學,看村里人還敢不敢小看我們家?!?/br> 小少女壯志滿滿,好像已經(jīng)看到北大與清華在招手。 程寶菱使勁點頭,鼓勵她:“你一定可以!” “三伢、四伢!”遠遠地有個人在沖她們揮手。 拜重生好視力所賜,程寶菱一眼就認出那是她們親愛的奶奶,兩人很有默契,裝作聽不到。 程老太繼續(xù)喊:“丫頭們在干嘛,快過來給我薅草!” 如果是大姐二姐兩個在,依她們的好脾氣,就被程老太叫動了。兩個小的更皮,也更機靈些,眼珠子一轉(zhuǎn),手拉手,跑! 氣得程老太罵道:“死丫頭片子哦,不聽話?!?/br> 遠遠地跑了一路,大笑地停下來,程楠:“好吃的沒我們的份,干活老喊我們,我又不是傻子?!?/br> 程寶菱:“要是奶奶給爸告狀,就裝不知道,我們根本就沒見過奶奶?!?/br> 程楠作勢捏她的臉,“你個小機靈鬼!” 二月最有風味的野菜就是薺菜啦。 葉片長而肥,即使有些開了小百花,也是嫩生生的,一掐,滿手的綠汁,姐妹兩摟了一大捧薺菜回家,讓mama做春卷。 清水鎮(zhèn)的風俗,并不是每年春晚中提及的餃子,而是春卷。程寶菱長到現(xiàn)在,吃過的餃子,五根手指都數(shù)得清,唯有春卷,是每年春季必不可少的美食。 薺菜、rou末、香菇、荸薺丁,調(diào)和成餡,卷在蛋皮里,下油鍋炸成金黃酥脆,程寶菱一個人可以連吃五個春卷,一點都不膩! 第3章 果不其然,一家人在吃晚飯時,程老太登門了,進門就告狀程楠程寶菱兩個女伢懶,眼里沒長輩,要好好管教。 程楠暴脾氣,上前就要分辨,程寶菱連忙拉住她,誠懇地說:“奶奶,我們確實沒有看見你老人家,對不起。” 她在眾人面前一向是乖巧文靜的模樣,程安國看向程老太:“媽,可能她們兩個是真沒聽到?!?/br> 程寶菱又問:“您老人家喊我們有什么事嗎?” 程楠眼珠子一轉(zhuǎn),“肯定是奶奶有桃酥給我們姐倆吃!” 程老太神色不自在,“哪有什么桃酥,我都沒得吃,喊你們是去薅草?!?/br> 程楠:“我看見志遠哥跟寶妮啃桃酥了,說是奶奶買的?!?/br> 程寶菱狀若天真,露出十分羨慕的目光,“志遠哥跟寶妮姐有奶奶買的桃酥吃,還不用薅草,真好!” 程老太惱羞成怒:“丫頭片子胡說八道!” 程寶菱害怕般地抹眼睛,“我跟三姐沒有胡說八道?!?/br> 饒是程安國再尊敬母親,這時候也不免有些心酸,說出來地話就有點帶氣,“媽,我們雖然分家了,您兩口跟著二弟住,可每年的孝敬我也從來不少您的,寶菱跟楠楠總是您的親孫女!兩個小孩子薅草也沒那個勁,您要是找人薅草,直接來找我!” 程寶菱忍不住扶頭,這個傻爸爸哦,哪有給自己攬事的。 程老太沒討到好,擺擺手,“行了,行了,不說了?!?/br> 她眼睛在屋子里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目光落在油亮酥黃的春卷上。 何佩瑜說:“兩個孩子今天挖了薺菜,我就做了些春卷,媽你端碗回去嘗嘗。” “我給奶奶裝一碗!”程寶菱自告奮勇地給撿了一碗春卷,“奶奶,我給你送回家去?!?/br> 程楠眼睛都要瞪疼了,程寶菱假裝沒看到,笑容滿面端著春卷送程老太回家。 伸手不打笑臉人,往常雖然不喜歡這個孫女,但是對于孫女的殷勤,程老太還是來者不拒。 清水村共有三排人家,寶菱家在第一排中間,程老太家在第二排最邊上,送程老太回去的路上,遇到鄰居叔伯姆媽,程寶菱甜甜地喊人,“姆媽吃晚飯啦,是啊,給我奶奶送春卷?!?/br> 程寶菱托著大碗回家,才進門,就被程楠捏住耳朵,“小叛徒!” “你看,這是什么?”程寶菱揭開蓋布,赫然是滿滿一碗油亮噴香的紅燜豬頭rou, “咱們加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