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2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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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內(nèi),宇文馥命人將自己的鳥籠歸攏到一起。 賀蘭問情在一旁幫忙,一扭頭便見宇文馥坐在廊下的石階上,仰頭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廊柱旁還有個人,細眉大眼,嘴角快耷拉到地上。 賀蘭問情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想了想后還是上前,對宇文馥道:“這么久沒回去,遼東那邊又冷,地龍都還未燒起來,不如等開春再回去?” 宇文寶姿雙手背在身后,聽他這么說后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宇文馥瞇起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搖頭道:“鮮卑人怕熱不怕冷……這都多少年沒回去了?早就定下了初九走,非要拖到現(xiàn)在。如今誰來都無用,明兒必須要回老家!” 賀蘭問情也沒了法子,無奈地看向宇文寶姿。 宇文寶姿低下頭,踮起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兒。 “我在這兒長大的,干嘛要回去……”她的不高興全部掛在了臉上。 宇文馥扭頭,脫下靴子來又去砸她。 令人熟悉的腌壞的醬菜氣味彌漫在院中,逼得賀蘭問情和家仆們不得不掩住口鼻。 “不管你是在哪兒長大的,你都是遼東人!”宇文馥道,“在京中住上十幾年便要忘本了?白眼兒狼!” 宇文寶姿仍是雙手交叉背在身后,頭低低地垂著,一呼一吸之間聞到了難聞的腌菜味兒,也沒心情去遮掩口鼻,可那令人實在難以忍受的味道逼得她眼角都滲出一滴淚來。 賀蘭問情以為她被訓(xùn)斥而落淚,二指捻起宇文寶姿身后的革靴捂著鼻子遞給宇文馥。 “您莫要訓(xùn)斥寶姿,她自小生在元京,對她而言這里便是她的家。”賀蘭問情甕聲道,“不如還是考慮一下剛剛的建議,開了春再……” “你懂個屁!”宇文馥穿著靴子罵罵咧咧地道,“等開春就晚了……” 賀蘭問情有些不解:“什么晚了?” 宇文馥一怔,隨后又搖了搖頭:“開春……開春了回去,釣魚都沒位置了……” 賀蘭問情心里覺得他在鬼扯 不過這些年來他時而像個正常人,時而有些癡癡傻傻,賀蘭問情倒也未曾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只是宇文寶姿依然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他哄了這幾日都沒見她開心過。 “貓兒從小就是個倔脾氣。”宇文馥又道,“你同她說,她不會聽的,只能將她帶走?!?/br> 賀蘭問情也沒辦法 這時,家仆來報:“國舅爺來訪?!?/br> 宇文寶姿一聽,倏然抬起了頭,朝著院門的方向望去。 “他來就來,你看什么看?!”宇文馥再次呵斥,“回你的院子去!” 宇文寶姿又垂下了頭,這次倒沒忤逆他,老老實實地朝著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她的背影剛一消失,陸瓚便從大門處走了進來。 他掃視了院內(nèi),見行李箱籠已經(jīng)被歸置到廊下,整個院落都比往??諘缌瞬簧伲阒烙钗酿ナ钦娴拇蛩阋x開。 賀蘭問情朝他淡淡一笑:“陸國舅?!彼闶谴蜻^招呼。 陸瓚眸光輕輕略過他,點了點頭,也算是見過。 而宇文馥依舊是坐在廊下的石階上,一副「你能拿我怎么辦」的模樣。 陸瓚拱手行了一禮,對他道:“大人這樣匆忙離開,可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馥雙手撐在背后,翹著二郎腿看他。 “都快宵禁了,你這個點兒過來該不會是想在我家住下?”宇文馥用下巴指著他道,“告訴你,家里的鋪蓋都收拾起來了,可沒有你住的地方……” “地上涼,于您身體無益。”陸瓚向前一步,伸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宇文馥自然不想起來,甚至不想再跟這位年輕的國舅有什么接觸。然而他畢竟上了年紀(jì),自然敵不過青壯男子。 陸瓚將人拽起來之后,又對賀蘭問情微微一笑:“在下想借大人一刻?!?/br> 賀蘭問情還未說好,宇文馥便不高興地叫嚷起來:“你當(dāng)老夫是個物件,你借老夫做什么?!” 陸瓚看了看天邊,感覺時辰已經(jīng)不早,便傾身上前壓低了聲音道:“大人再喊的話,在下今晚便只能宿在您這里了?!?/br> 宇文馥真心不想讓他留下,便不情不愿地帶他去了廳內(nèi)。 二人干巴巴地坐在一處,連口茶也未上。 “東西已經(jīng)收拾的差不多了?!庇钗酿ゲ恢獜哪膬号烁敬烫拗赖?,“有屁快放?!?/br> 陸瓚抬起眼皮,淡淡地問:“大人這樣匆忙,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宇文馥剔著牙,連一個眼神都不愿意給他,含含糊糊地道:“發(fā)現(xiàn)什么……回老家過年還磨磨唧唧?” “不是,不像是?!标懎憮u了搖頭,“您是同韓楚璧一道前往宮中被陛下留了兩日之后,回來便請求要前往遼東的?!?/br> 宇文馥手上動作一頓,又瞇起眼睛來看他。 “從元京回遼東,拖家?guī)Э谝可弦粋€多月才能抵達,老夫自然要提前準(zhǔn)備一番?!庇钗酿コ谅暤?,“國舅也管得忒多了些,難道你自己就不過年?” 陸瓚抿唇笑了笑,卻又道:“大人不是想回遼東,大人是想離開元京?!?/br> 此話一出,四周頓時陷入沉默,只剩下二人的呼吸聲,有一人明顯地沒了節(jié)奏。 “想回遼東又如何?不想在京中又如何?”宇文馥收起剔牙棒,沉著臉道,“總歸是我宇文家的事,還輪不到國舅來說道吧?” 陸瓚稍稍低了低頭,算是賠禮。 “在下沒有要干預(yù)大人決策的意思?!彼麥芈暤?,“在下只是想知道 宇文馥將頭偏向一邊。 “老夫不告訴你!” 禧年賀歲番 胭脂虎虓 但凡鐘鳴鼎食之家,總有自己一套規(guī)矩 自打瀛州大儒李璞琮收了定州崔漸之子崔煜為學(xué)生后,慕名而來之人源源不斷。 可惜高門也自然有高門的講究,除非世家子弟,普通人輕易入不得他門下。 夏老夫人看了看自家?guī)讉€孫子 只是…… “我也要去!”陸銀屏摔了手上的布老虎,嚷嚷著道,“表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夏老夫人好言勸說:“去那里做什么?天天念書,倒不如在家里陪外祖母玩……你不是想要雙東珠子做的鞋?正好東海那邊送了三斤過來,只要你不嫌沉,全鑲你鞋頭上……” 陸銀屏根本聽不進去,嘴巴一咧開始哭。 真哭掉眼淚,她不掉眼淚,就閉著眼睛咧著嘴干嚎。 知道她在裝哭,可夏老夫人實在拿她沒辦法 夏老夫人實在頭痛,便對站在一旁的玉姹道:“你去將慕凡叫過來?!?/br> 玉姹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陸銀屏聽見了這句,知道外祖母已經(jīng)心軟。可不達目的絕對不能妥協(xié),依舊扯著嗓子嚎。 “心肝……我的心肝……”夏老夫人將她擁進懷里,“去那里作甚,男男女女混在一處上一個茅房,成何體統(tǒng)?!還是在家好,外祖母教你念書,想學(xué)什么就學(xué)什么,咱不吃那個罪……” 陸銀屏嚎得更大聲了。 夏老夫又勸了一通,仍于事無補。 裴慕凡進院子時便聽到里頭的動靜,疑惑地問玉姹:“小四這是又想要什么了?” 玉姹眼波盈盈,笑著解釋:“四小姐想要同您一起去李大家那兒,老夫人不讓呢。” “她才五歲,字都識不全,還想湊這個熱鬧?”裴慕凡邊走邊道,“不過,祖母既然要你喚了我來,應(yīng)是允了?!?/br> 二人一道入了房內(nèi),果然見哭得響徹天際的陸銀屏和手忙腳亂的夏老夫人。 陸銀屏一眼角余光掃到裴慕凡,邊哭邊盯著他瞧。 裴慕凡正要對夏老夫人行禮,卻聽她道:“禮數(shù)免了,你快來勸勸你表妹,她最聽你話?!?/br> “她哪里是聽孫兒的話?!迸崮椒沧哌^去,無奈地笑,“她是見誰長得清秀便愿意同誰說話。” 陸銀屏瞧著他離得近了,哭聲便小了些。 裴慕凡捱近了她問:“你想要同表哥一起去李大儒那兒?” 陸銀屏止了哭聲,點點頭。 “可李大儒不像你外祖母這樣好說話,什么都能縱著你?!迸崮椒灿值溃懊畷r就要起來念書,酉時才能回去睡覺,課業(yè)也不能落下……這些你都能忍?” 陸銀屏有些打退堂鼓。 瞧她模樣倒是有些不愿意,夏老夫人稍稍放下了心,然而聽裴慕凡接著說了下去。 “不過去那兒也有不少好處,便是能碰上不少的人。我聽說崔家謝家有幾位年歲不大的公子準(zhǔn)備去,也不知道他們長什么樣子……” 沒等他說完,陸銀屏便高聲道:“我要去!” 裴慕凡笑了笑。 “本來都不想去了,你非要惹她!”夏老夫人氣得打了他一下,“明知這是個色胚子轉(zhuǎn)世,看見模樣好的便走不動道,你偏偏要加這么一句……等小四再大些與你做親不好?你怎的將她往別人那里推?!” 裴慕凡笑意更深:“小四脾氣太沖,一般人降服不了,起碼我是沒有這樣的本事?!?/br> “我不叫小四!”陸銀屏氣得直蹬腿,“我有大名!” 商議好了她要進學(xué)的事宜,夏老夫人抹下一張老臉去求李璞琮。 所幸李璞琮同夏老夫人一樣,不喜鮮卑人,想著壯大漢家高門才廣收弟子,陸銀屏年歲雖小,可到底是跟在夏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姑娘,初見李璞琮時的禮儀挑不出毛病來,倒讓他頗為欣慰地接納了這個女弟子。 “年歲太小了,便讓她做他們的小師妹,好歹有個照應(yīng)?!崩铊辩?,“旃檀眼下還未來,不然他二人倒是有話說?!?/br> 彼時陸銀屏還不知崔旃檀是誰,然而只看到李璞琮身后跟著的那名少年。 那少年長著一雙丹鳳眼,模樣倒是俊俏,只是眼睛微微浮腫,露出下三白。即便穿著素衣,卻依舊讓陸銀屏覺得有些不舒服。 那名少年微微一笑,上前想要牽她的手:“師妹好……” 李璞琮介紹道:“這是你師兄,崔煜?!?/br> 陸銀屏想將手縮回去,可又怕老師會覺得不禮貌,便忍著不適將手遞給崔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