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唐名相張九齡正妻后 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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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丁憂遠離,朝局變動于他來?說并無?太大的干系,除了留在長?安的譚昭昭。 那一晚的艱險,張九齡只想到就后怕不已。 眼下長?安的局勢依舊不算太平,張易之一系被悉數(shù)鏟除,武三思雖暫時得以安全,到底不再如從前。 裴光庭因妻子武氏,此時定也難熬。賀知章的品級低,朝局不穩(wěn),他定也自顧不暇。 譚昭昭帶著稚兒,就算有雪奴她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子,日子該有多難。 信中譚昭昭并未提及任何的難處,生?產(chǎn)的那一晚與朝局變故,只平靜敘述。 提了,他能如何呢? 身在韶州府,鞭長?莫及。 張九齡說不出的愧疚與心痛,盧氏得知譚昭昭生?了兒子,每日都著急得很,擔心譚昭昭不會?養(yǎng)育孩子,急著想要見到孫兒。 實?在不堪其擾,張九齡便經(jīng)?常來?山上,帶著書?卷,一坐就是大半日。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張九齡收拾好書?卷,起身下山。 石縫里,一束小野菊開得茂盛,金黃的花朵隨著山風左右搖擺。 張九齡看了一陣,俯身采摘下來?,裝進了干凈的荷囊中。 回到府里,張九齡洗干凈手,將菊花花瓣細心摘下來?,一片片嵌在了紙上,放在通風處。 待一夜過后,花瓣會?風干,他取下來?,夾在信中送到長?安。 給譚昭昭的信,他夾了花,樹葉,草葉。 她喜歡生?命力旺盛的花花草草,他便將在韶州府所見到的,一并送去給她。 一筆一劃,點點滴滴,皆是他的無?盡思念。 第五十五章 武氏看?不出年紀, 身形豐潤,眉心簪著金花鈿,玫紅的袔子托住渾圓雪白的胸脯, 雍容華貴中平添了幾分艷麗。 武皇在東都洛陽退位,李顯繼位,改號景龍。照常理?,武氏定當還在洛陽, 她此?時出現(xiàn)在長安,譚昭昭摸不清楚她的來意, 穩(wěn)住心神見禮。 武氏隨意打量,突然笑了起來, 頗為客氣地道:“娘子身子不適, 快別多禮?!?/br> 仆婦絡繹奉上了禮, 將禮單交給了眉豆。譚昭昭再次道謝, 請武氏坐下:“尚在孝期, 不周之處,還請夫人?見諒?!?/br> 武氏道:“我聽郎君說過,張補闕同娘子分隔兩地, 娘子獨自在長安生產(chǎn), 著實辛苦了。前些時日耽擱了一些, 來不及送來乳母,我同郎君說, 倒是我們的不是了,有愧張補闕的托付?;氐介L安之后,親自將乳母送上門, 張補闕喜得貴子,在孝期不能?慶賀, 禮卻不可廢,順道探望娘子,給娘子賠不是?!?/br> 怪不得傳聞稱武氏八面玲瓏,行事頗有手腕,端看?行事說話,言笑晏晏,禮數(shù)周全又客氣。 既然武氏略過不提為何?事耽擱,譚昭昭只當不知,頷首道謝:“夫人?先前已經(jīng)幾次差人?前來問候探望,我與郎君皆很?是感激。只不宜出門,未能?親自上門道謝,夫人?莫要怪罪才是?!?/br> 武氏隨口寒暄了句,上下仔仔細細打量著譚昭昭,贊嘆道:“怪不得郎君曾言,張補闕雖來自嶺南道,卻聰慧機敏,鳳儀過人?。如今見到娘子,方知何?為神仙眷侶。娘子身上,竟半點看?不出來自嶺南道,這份氣度,我還以為是哪家遠游歸來的姊妹呢!” 長安人?驕傲得很?,世?家大族尤其眼高于頂。如今閥門世?家逐漸沒落,若放在初唐時期,像是張九齡與她這種?來自嶺南道窮鄉(xiāng)僻壤的小門小戶,以河東裴氏的名號,興許能?認識,卻無法相交。 到了如今,看?人?還是看?門第,武氏的話中,能?聽得出來,張九齡與他的門第低了些,能?出仕為官,并不表示就能?與世?家貴族來往。 武氏的姊妹不是公主就是皇親,譚昭昭心里沒底,謹慎地道:“夫人?過獎了。” 武氏再問了幾句孩子的情形,好奇問道:“這些時日都是娘子自己喂養(yǎng)?” 譚昭昭道:“我原本打算尋個乳母,可惜乳母難尋,尚未找到,只能?自己喂養(yǎng)了。多虧了夫人?送來,不然我還得自己喂養(yǎng)一段時日?!?/br> 武氏道:“我先前生大郎時......”話語微頓,她解釋道:“大郎姓鄭,前一次嫁入鄭氏所生。娘子可聽說過?” 譚昭昭思索了下,坦白答道:“聽說過一二?!?/br> 武氏見譚昭昭神情坦蕩,臉上笑容真誠了些,道:“頭胎辛苦,活活折騰了我一天一夜。生阿禛時就好些了,只還是吃了不少苦頭。生產(chǎn)之后,連動都不想動,哪有力氣喂養(yǎng)孩子。娘子真是厲害,獨自生產(chǎn)不說,還要親力親為養(yǎng)育。” 譚昭昭嘆道:“白日尚好,夜里著實辛苦,要起無數(shù)次,我也?吃不消,想著總得要管好自己,才有精力養(yǎng)育孩子?!?/br> 武氏雙眼一亮,撫掌笑道:“娘子此?言極是,先要顧上自己,自己好了,方能?顧及得到其他。不瞞娘子,雖與娘子初識,竟好似見到相識多年的故交般。哎呀,真是后悔,以前沒能?早些與娘子見面?!?/br> 譚昭昭萬萬不敢在眼下與武氏相交,更不能?表現(xiàn)出半點劃清關系的舉動,一時很?是辛苦。 所幸有守孝坐月子的托詞,譚昭昭道:“能?得夫人?夸贊,實屬榮幸之至??上г谛⑵冢瑹o法好生招待夫人?,待除服之后,再邀請夫人?吃酒,還望夫人?能?賞臉?!?/br> 武氏立刻道:“我最喜吃酒,就等?著娘子的帖子了?!?/br> 兩人?在說了一會?閑話,武氏起身離開,譚昭昭要相送,她忙道:“快快留步,你還在月子中呢,可別出門見了風。待你出了月子,我再來同你說話。” 譚昭昭見她神色真摯,不像是在客套,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卻不顯,一口應下了。 武氏被仆婦簇擁著離開,譚昭昭回到塌上坐下,眉豆將禮單遞上,道:“九娘,武夫人?送來的禮都已收好,九娘可要親自清點過?” 譚昭昭接過禮單看?了,除了乳母的身契之外,有給孩子出生的金飾等?賀禮,她的各種?補品。 禮物算不得貴重,卻妥帖實在。如武氏這種?世?家大族,乳母皆為府里的仆從?,武氏將兩個乳母的身契一并送來,若是乳母做得不好,生殺大權都在她手上。 譚昭昭拿著身契,道:“其余的你先收起來吧,我先見見乳母。” 眉豆應是,前去領來了兩個乳母。她們生得齊整,身子康健,恭敬地立在那里,看?上去頗為規(guī)矩老實。 譚昭昭同她們交待了幾句,讓眉豆領她們先下去洗漱歇息。白日她先喂養(yǎng)著,在夜里由她們輪流喂養(yǎng),等?孩子適應之后,再完全交給她們。 眼下譚昭昭還是最關系時局,張九齡雖然不在長安,武氏登門,她卻已經(jīng)半只腳被迫踏了進?去。 張柬之他們發(fā)動神龍之變,李顯登基。張柬之明顯想要將武氏一并鏟除,武氏面上卻看?不出任何?武家有難的模樣,她偏生此?時登了門。 譚昭昭猜測,李顯再懦弱沒出息,畢竟自小在皇家長大,當了太子被廢,歷經(jīng)流放之苦,豈能?再如以前那樣天真。 李顯絕不會?任由張柬之一系獨大,武氏是他的舅家,留著正好仰仗他們的勢力。 韋皇后強勢,野心勃勃,肯定隨后會?提拔自己的娘家。譚昭昭恍惚記得,李顯還有個想做皇太女的安樂公主。 加上太平公主,李旦李隆基一系,朝中的局勢混亂又復雜。 而張柬之,乃是張九齡的頂頭上司。張柬之若與武三思一系不合,武氏對她示好,說不定,張九齡遠在韶州府,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譚昭昭將長安局勢,以及她現(xiàn)在的情形,寫信仔細告訴了張九齡。 雖然不能?及時傳達消息,譚昭昭先讓他有個心里準備,別到時候一頭霧水。 * 韶州府的寒冬,比起長安的冰天雪地還要難熬。 冬日陰雨連綿,寒冷好似浸入了骨縫里,凍得人?直發(fā)抖。 屋內(nèi)點著熏籠,暖香撲鼻,張九齡握著信,手卻止不住地發(fā)顫。 譚昭昭在信中,讓他無需擔心,她會?盡力周旋。 張九齡臉色慘白,薄唇亦如臉一般,毫無血色。 他垂下頭,手抵著額頭,深深吸氣,極力平復著心里翻卷的情緒。 武皇退位,朝廷發(fā)了詔令,武皇病重日久,已經(jīng)薨逝。 用薨逝非駕崩,乃是因為武皇留有遺詔,她以皇后之位下葬,還位于李唐。 遺詔的真假,張九齡并不清楚,眼下的情形便是此?般,已成定局。 裴氏日漸式微,武氏與裴光庭夫妻之間,相敬如賓。武氏始終是武家人?,只要武氏不倒,她可以再三嫁。 譚昭昭在長安無依無靠,想要周旋何?其艱難。 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萬水上前,輕聲回稟道:“大郎,娘子請你前去,商議準備冬至的奠儀?!?/br> 府里的一應事務,盧氏皆交由了張九齡。在孝期冬至不會?大慶,張弘愈墓前的祭祀?yún)s不能?少。 張九齡低低道:“我知道了?!?/br> 萬水不敢多問,肅立在門外等?候。略微等?了片刻,張九齡收好書信,起身走了出屋,朝正院走去。 萬水松了口氣,忙跟在了身后。到了正院,盧氏將四?郎交到乳母手里,心疼地道:“大郎快快進?屋坐,外邊這般冷,你怎地不披件大氅!” 張九齡道了聲不冷,“就這幾步路,無妨?!?/br> 盧氏皺眉道:“哪能?就不冷了,還是萬水上心,伺候不好。千山真是,怎地還不回來?莫不是貪戀著長安繁華,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萬水嚇得臉色慘白,卻不敢做聲。 張九齡道:“我自己有手有腳,冷的話會?自己穿衣衫。阿娘,阿耶的奠儀,我會?擬定好,你就別cao心了?!?/br> 盧氏高興地道:“好好好,都交由大郎。大郎在朝堂上是做大事之人?,這點子小事,我有甚不放心之處。” 她說著,眉頭蹙起,道:“大郎,九娘生了孩子,身邊再需要人?手伺候,千山是男仆,到底不方便。我一直都放心不下,九娘年輕,不懂得養(yǎng)孩子,長安城又冷,可別苦著了我的乖孫。大郎,還是將千山叫回來伺候你,將小盧姨母與徐媼送去,九娘身邊得個長輩教導一二,要是有人?上門,家中有個長輩出面,能?幫著出面招呼,免得怠慢了客人??!?/br> 張九齡定定看?著盧氏,聲音不高不低,平靜地道:“阿娘,前去長安的府中拜訪之人?,有來自宮中,還有梁王的女兒、裴光庭的妻子武氏。阿娘,誰能?幫著九娘出面招呼,不會?怠慢了他們?” 盧氏驚了一跳,她瞪大眼,難以置信道:“宮中來人??還有武氏?那都是了不得的貴人?!” 張九齡附和了句是啊,淡淡道:“阿娘,長安的宅邸,是九娘拍板置辦。九娘在長安有她自己結交的友人?,從?懷孕生子,是她們一直陪伴在左右,幫助良多。與我相識的友人?,前來府里做客,九娘安排酒宴,他們無不夸贊。阿娘,若沒有九娘,我在長安還沒有落腳之處,只能?住在客舍里,或者?離皇城很?遠,賃一間宅子居住。阿娘以為,能?安排誰去長安,有那個本事提點教導九娘?” 盧氏怔怔望著張九齡,臉色變了變,眼眶漸漸紅了,哽咽著道:“是阿娘沒出息,沒見識,幫不了大郎?!?/br> 張九齡閉了閉眼,耐心地道:“阿娘有出息,幫我結親九娘,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阿娘,長安那邊的事情,你就別管了?!?/br> 盧氏哭聲漸停,勉強道:“當年是你阿耶,將你與譚氏早早定下,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沒那個本事做主?!?/br> 張九齡極力克制,道:“阿娘,長安局勢復雜,稍微一個不測,我的前程就盡毀了。阿娘切莫亂想,亂出主意,只管保重好自己的身子,長命百歲就是。” 盧氏聽到張九齡的前程,立刻道:“呸呸呸,可別說這些喪氣話。大郎以后有大出息,我還等?著享大郎的福呢!” 張九齡起身,道:“我先回院子去,還有些事情要忙碌,等?下晚飯,就不來陪阿娘用了?!?/br> 盧氏忙道:“去吧去吧,你忙就不要管我。記得多穿衣衫,別冷著了。” 張九齡離開正院,走在夾道中,雨紛紛揚揚下著,瓦當水滴叮咚。 以前他同譚昭昭從?正院請安回院子,他總是會?牽著她的手。 手握了握,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溫軟。 凜冽的寒風吹來,那點溫軟,很?快就散了。 張九齡放緩腳步,立在夾道中,干脆迎著穿堂而過的寒風。 她如今獨自留在長安,也?是如這般,面臨著風雨欲來吧! 他離得太遠,著實幫不了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給她添加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