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錢其實不是很多，她自己也是要吃的，買兩頓沒什么。

    菜還是她在下了公交車之后在路上買的呢，程煜昨天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大包糖，看見熟人就給一把，所以她買菜的時候也有人和她打招呼。

    “剛下班?。俊?/br>
    “不是，準備再試試考大學(xué)，這兩天去學(xué)校旁聽兩天跟著復(fù)習(xí)復(fù)習(xí)?！?/br>
    “哦呦，厲害哦。那要不要再買個魚頭？魚頭豆腐湯可補呢，復(fù)習(xí)累了，得多補補。”

    “行啊，您給我挑個好的，我要新鮮的?！?/br>
    ……

    兩邊多聊兩句，很快這些話就會被傳出去，到時候就會和呂鳳英傳出去的話一起，被人拎起來咂摸評判。

    流言蜚語嘛，別人家的八卦總是最有意思的。這種平淡的小八卦里，除了那些狗血戀情之類的事情，就又數(shù)婆媳關(guān)系最能讓人下瓜子。

    就著一件事，一群人能嘮半天呢。

    別看那些人附和呂鳳英，萬一事情有反轉(zhuǎn)，有別的真相，他們也是聞風而來吃瓜在第一線的。算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前面一代的吃瓜群眾，不過屬性更偏向鍵盤俠一些，經(jīng)常要發(fā)表一些自己的觀點來促進呂鳳英同志發(fā)表出更激烈的發(fā)言。

    宋知玉玩了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正滿意地往里走，盤算著來了就走未免看起來太不像話，那再住幾天就可以走的時候，她就聽見外頭傳來了呂鳳英的驚叫。

    “你說什么？這怎么可能？！”

    正是下班回家的時間，她這一嗓子，嚷地旁邊最少有一小半的人家都推了窗戶出來看。

    宋知玉還沒鬧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呢，就看見呂鳳英神情慌張地回了家，掩上門后張口張了幾次都沒說出什么話來，最后兩手一拍腿，發(fā)出一聲悲嚎，整個人跌坐在沙發(fā)上。

    “蒼天哦！”

    “這是要出大事??！”

    “這讓我們以后可怎么辦啊……”

    “嚷嚷什么呢？我在樓道里就聽得見你聲音，”程梢軍正好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他手里拎著幾張報紙和一個本子，右手還拎著一個茶壺，一看就是下了班之后出去逛悠兩圈，見著要到飯點了這才往家走。

    “一家人有什么好吵吵的，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嗎？”

    他進門先是皺眉看了兒媳婦一眼，然后才掃向呂鳳英，見她捂著臉嗚咽，這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是不是婆媳兩個有了什么齷齪。

    他老婆他知道的清楚，肯定不是那種等著被欺負的人。

    “這是怎么了？”

    他看向宋知玉。

    “我不知道，媽剛剛從外面進來就這樣了。”宋知玉攤攤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自己也才剛出來。

    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上輩子的場景，上次看見呂鳳英擺出這么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樣子，是程煜的死訊傳來的時候。

    難不成這一回……

    可明明離五月末還有幾天呢，程煜這段時間也一直沒有外出去跑車，頂多就是陪著領(lǐng)導(dǎo)在附近轉(zhuǎn)悠兩圈，連她的化妝品都是托別人給帶回來的。

    難不成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宋知玉咬了咬牙，臉色也有點難看。好在呂鳳英緩過氣來后終于解釋了她為什么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

    “他爸，程煜他……他被單位給開除了！”

    呂鳳英滿臉驚慌，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現(xiàn)在可不是以后不合適的話就能夠提出離職的時代，這種廠子里的工作，基本都是鐵飯碗，不出什么大事，是絕對不可能被辭退的。

    再說了，程煜一直以來在廠里都表現(xiàn)地很好。

    程家人也一直以自己這個兒子為驕傲，知道他在司機那邊都是頭一份的人物，怎么會說開就被開了……

    “難不成……難不成是得罪了什么領(lǐng)導(dǎo)嗎？”呂鳳英滿臉焦急，“要不趁著這事還沒傳開，咱們倆買點東西上門去問問？”

    “不可能，就算是得罪了領(lǐng)導(dǎo)也不會突然就直接被開除了，肯定是出了事?！北绕饏硒P英，程梢軍對自己兒子的了解更深一點，知道他跟著跑了不少地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照理來說，廠子里是絕對不會動他的。

    “等兒子回來再說，你先別亂。”

    勉強安撫下妻子，程梢軍目光一掃，終于注意到了家里還缺了一個人：“程蝶呢？都這個點了她怎么還在外頭？我記得昨天晚上她就沒回來，前兩天也是大半夜才回來的，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這么鬧像什么話？”

    呂鳳英嘴里發(fā)苦，輕聲為女兒辯解兩句。

    “昨天她朋友過生日，說好了要她過去住兩天的，估計要明天才能回來?！?/br>
    “哥哥嫂子在家她都不回家來，外面的朋友能有那么重要嗎？”程梢軍平時對于程蝶到處和朋友出去玩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連她晚歸或者住在同學(xué)家也不大管，現(xiàn)在卻勃然大怒，“你就天天縱著她出去野吧，哪天野出事情來，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呂鳳英嘴里發(fā)苦，想說點什么看著程梢軍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敢說，只好低頭忍下，搬了凳子焦急地坐在門口等待。

    也沒讓他們等多久，不過半個多小時，他們就等到了搬著個箱子，背上還背著個包的程煜。

    他的臉色也不算好看，但對比起來，比呂鳳英他們要沉穩(wěn)很多。

    進門看著所有人都眼巴巴看過來的樣子，他就知道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家里。

    “把窗戶都關(guān)了吧，坐下我和你們說?！?/br>
    他把箱子往桌子上一放，里面是他上班帶過去的一些雜物，水杯啊書本啊之類的東西。一看到這些，呂鳳英本來還存著幾分希望的心，瞬間涼透。

    “兒啊……”

    她喊了一聲，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連程梢軍都在旁邊點了支煙，眉頭緊皺，滿臉都是凝重。

    三個人坐在飯桌旁邊，沉默著不說話，宋知玉看了眼飄蕩在空氣里的煙霧，她沒上前，挑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站著聽。

    程煜在心里打著草稿，還沒想好要怎么和他們說呢，就看見程梢軍把煙屁股往桌子上的煙灰缸里一按，沉聲道：“你這事還有轉(zhuǎn)圜余地嗎？不行的話，我不要這張老臉去廠長那去一趟，送點錢，看看能不能讓你再回去?！?/br>
    程煜愣了一下，突然發(fā)現(xiàn)大家知道的，好像和他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他看了眼宋知玉。

    她想了想，去旁邊倒了水過來給他們擱著，然后才輕聲告訴他：“媽剛在外頭聽人說，你讓單位給開除了?！?/br>
    “開除？”程煜冷笑一聲，“他們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br>
    宋知玉：“那這到底是？”

    “我是自己辭職走的！”

    “亂來！”話音剛落下，程梢軍就脫口而出，滿眼不贊成地看著他：“單位里的工作多穩(wěn)當，平常不忙工資又不錯，再是為了什么事情生氣，也沒必要鬧到辭職這個地步?！?/br>
    “程煜啊，媽知道你平常工作忙，到處跑來回熬夜累的很，可工作哪里有不累的。”呂鳳英也跟著勸，“你聽話，回頭去領(lǐng)導(dǎo)那邊說兩句軟話，咱們再送點東西，把這件事給糊弄過去，咱們就當沒有這事?！?/br>
    “就當沒有這件事？”

    程煜本來還想耐心點把這些事緩緩說出來的，但被這么一勸，心里本來壓住的那點火直接就冒了出來，他隨手把手里的車鑰匙往桌子上一扔。

    “你們以為真就那么簡單，只是我辭職的事情？”

    “再不走，你兒子我就要被他們扒皮抽干凈骨髓，然后再丟出去給他們頂罪了。”

    所有人一驚。

    宋知玉再顧不得那點二手煙的危害，她靠近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程煜臉色難看：“他們運的貨有問題?！?/br>
    這一年多來，廠子里往外跑的車子多，一車一車的貨往外運，奔的地點不是海市那種大城市，就是那種靠近海邊有碼頭的地方。銷貨方便，但拿材料就不太方便，他們廠里用慣了的材料都有了固定的采購渠道，別的一???時不能換不說，到那種地方買價格也要高上很多。

    滿車出空車回，肯定免不了要帶東西。

    從剛開始聽廠里的到處去逛去帶貨，到后頭大家都自己帶。這都是約定俗成的事情，沒有把握程煜哪里會自己一車一車的帶回來，有些事他也沒和宋知玉說，他拉回來的那些貨，銷出去后，除了要給魏顯民提成外，還要給廠里領(lǐng)導(dǎo)一層利。

    偶爾他們跑得多了，也會自己把油費高速費之類的補貼上。

    法不責眾。

    這種事是不可能查下來的。

    程煜膽大心細，就這么一直做下來，對比其他人，他還算是做的最不顯眼的那個。換了其他人，拉了貨回來哪里會回鞋廠那邊停著，直接就開出去光明正大的送貨，回頭還要找鞋廠報銷油費。

    本來一切都穩(wěn)妥，查出來頂了天也就只是開了人了事。

    但沒想到的是，今天剛?cè)S里沒多久，他們就收到了消息。

    “廠里有一批貨，在海關(guān)被扣了?！?/br>
    “里面有點東西?！?/br>
    “現(xiàn)在正從收貨那邊，海市那邊的經(jīng)銷商，還有我們這邊的供貨商，全都仔仔細細地查過去?！?/br>
    “查出來是誰，進去不知道要吃幾年官司?！?/br>
    ……

    聽他這么說，宋知玉心頭一沉，她反應(yīng)極快：“他們的意思是想讓你去頂？”

    “不能吧？”呂鳳英早就已經(jīng)聽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但聽到兒媳婦這么說，本能地開口反駁，“這種事情，哪里能讓人去頂替，上面肯定能查出來是誰的?！?/br>
    她停頓了一下：“應(yīng)該……應(yīng)該是能查出來的吧？”

    程煜沒回她：“運出去的貨，不止是一輛車運過去的，一共三輛車，我的車也在里面。真要查，也能查到我這邊來，但我確定我的車子上當初沒有裝不該裝的東西。每次裝貨的時候，我都在旁邊看著的?！?/br>
    “這一次，是錢康樂那邊想保他?！?/br>
    他點了點桌子上的車鑰匙：“一輛車，再加上三十萬，買我十來年，也算是下血本?！?/br>
    這么說著，他臉上卻沒有一絲贊嘆，全都是壓抑著的怒氣。

    作者有話說：

    第一更。

    今天跑去拉大件的行李了，等下還有一更，但稍微晚一些。

    按照慣例是更三章的。

    明天也是兩章

    *更改了第一章 開頭那邊關(guān)于上輩子程煜去世的時間，改為五月末

    *更改了30章在倉庫里看見別的司機，錢顯民的名字改成錢康樂，不小心把他和魏顯民的名字打重合了。

    第56章◇

    ◎真相與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