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酒 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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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知酌看到跪在院中的小峰時,只覺得一陣氣血上涌,手指指著小峰半晌沒說出話。 “你,就是這么給你小碗姐辦事的?!?/br> 江知酌閉了閉眼,一切原來有跡可循,他方才就懷疑印章被人動過地方,除了小碗昨日收拾東西的時候進過書房,再沒人能在?s?東宮動他的東西。 能模仿江知酌字跡的也是小碗。 “重云!”江知酌壓著聲音,“你帶著所有云衛(wèi),兵分幾路,把太子妃給我抓回來!” 重云跑去東宮近衛(wèi)所,點了兩個云衛(wèi)各帶兩人從官道和小路緊急出發(fā)去尋小碗的蹤跡。 可太子妃都走了快一天了,到了揚州和越州交界的地方,更有好幾條官路可通越州,追不上不說,追得上也打不過啊。 而且江知酌在京中不能沒有近衛(wèi)跟著,重云返回去,江知酌正站在小峰面前看一封信。 江知酌看了返回的重云一眼,沒說什么,繼續(xù)展著信紙看信。 “吾夫知酌,見字如面。 心中萬語,只得擇一二呈現(xiàn)此信筆端。 不敢奢求吾夫能全然諒解我此番舉動,只求殿下能顧全大局,心沉少氣,來日歸京必負荊請罪。 一路之行甚是相思,唯有思君念君安好方得一隅心安。 雖有違逆之舉,亦不忘夫君之囑,養(yǎng)身謹行,謹遵夫訓,勿遠念。 丑妻雖遠行,不知何時歸,但請吾夫安分守己,不可看他人。 遙祝吾夫日夜可得高枕。墨盡言未完,皆在心底相連中?!?/br> 江知酌再大的怒氣,也被小碗的“吾夫”二字抹平了一半。 小碗要他好,要他日順遂,夜安眠。 江知酌把小碗當成遠處的月亮,終于掛到了自己房內(nèi)。 而小碗要把江知酌干干凈凈地掛到天上,不沾上一丁點塵埃。 現(xiàn)在京城內(nèi)關于太子妃和恒安王的流言漫天飛。 和離書寫了,太子妃跑了,以后小碗做得事,跟江知酌扯不上關系了。 江知酌把信收好,放進胸口的衣襟里。 院里的白梅在兩場雪以后,今夜徹底傲然開放,可小碗?yún)s沒能看到。 “去拿把剪刀來。”江知酌沒再問責小峰,有意把此事揭過了。 剪了兩支開得最盛的雪梅,江知酌拿著花枝去了金玉臺。 * 揚州客棧內(nèi),小碗一對四。 “出了荊州,我就不是主子了?”小碗坐在茶桌前支著頭問,“我說話就不頂用了?” 對面站著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天一最先改了陣營,走到小碗身后。 “老大的話無論在哪里都要聽的?!碧煲谎鲋A臉表忠心,“不對也要聽!” 小碗從胸口衣襟里掏了半天除了一個木牌,一個青銅物件,啥都沒有,招手讓初十七過來,從初十七袖袋里掏出一兩銀子,扔給天一,“賞你買糖吃?!?/br> 初十七站在小碗身邊沒再動。 “你倆要是不聽我的就趕緊回去,”小碗看著對面兩人,“回去告狀也行,反正你倆不就帶著這個任務來的?!?/br> “太子妃,太子殿下讓您見機行事,沒讓您去冒險,”容詞站得筆直,“而且,您應該明白,太子殿下給您虎符,也是為了保護您。” 白竹在一邊點了下頭。 “白竹,明日就到越州了,”小碗說,“你應該看看自己的家鄉(xiāng)如今成了什么樣。越州的繁華和破敗你都見過,如今越州百姓剛剛安定。夏侯雅一事不會善終,來日是把越州拱手讓人還是再經(jīng)一次重創(chuàng)?” 白竹眼眶濕潤了,她的家人都死在了六年前的戰(zhàn)役中,她再次回到越州,才懂什么叫近鄉(xiāng)情怯。 “現(xiàn)在皇帝說了不算,我只問你,”小碗敲了下桌面,“若是當初有這么一批守備軍,你會希望他們?nèi)ケWo一個太子妃而不顧他人安危嗎?還是眼看越州百姓受難而礙于皇命不作為?憑什么我們要一直被動挨打才能反抗?還有……,你幾日前,看到我寫的信了吧?” 白竹猶豫了一會兒,才說:“看到了?!?/br> 小碗沒讓小峰跟著出城,讓小峰帶著和離書與“太子妃偷了令牌出京”的消息回去了,白竹是偷偷聽見了的。 江知酌與江凌遠在面對蒼赤的立場上絕不退讓,但虎符一出,仗打完了,最后一定要有個人為此事負責。 這個人從前只能是江知酌,可現(xiàn)在小碗來了,她就要改變這個說法。 容詞看著白竹站到了小碗身后,大為疑惑不解:“什么信?” “你不必管信了,”小碗看著容詞,“你現(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把頭裝麻袋寄回去,要么以后聽我的?!?/br> 容詞默默咽了下口水,小碗和他說話的時候,跟江知酌下命令的時候好像。 腿軟,想跪。 想了就跪了,容詞單膝跪地做最后的掙扎:“您要待在軍營里,最后太子殿下也會宰了屬下的,太子殿下向來說一不二,您要出了什么事,屬下?lián)敳黄稹!?/br> “不會,”小碗篤定地說,“只要有我在,太子殿下那邊必然不會為難你。” “你如果不聽我的,現(xiàn)在就可以回去,但我不會改變我的做法,你自己考慮?!?/br> 容詞哪還有別的選擇,他只能跟著小碗,保護小碗,最后才能在江知酌那留個命在。 小碗看著容詞站起身,笑了下,說道:“都去睡吧,明日……” 話沒說完,小碗站起身,看著房間門口。 眾人隨著小碗的目光,房門從外被人推開。 “師父!”天一驚呼,“是師父!” 小碗也沒想到能在這里碰到乙塵大師。 “老衲來得不巧,”乙塵合手向小碗行禮,“正遇上太子妃提點下人,唐突了?!?/br> 小碗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乙塵,她還沒行過拜師禮,可乙塵早就把塵字苑交給她了。 白竹看有人來找小碗,帶著容詞和初十七退出了門外。 “師父,請喝茶,”小碗跪在乙塵腿前,恭敬的雙手奉茶,“您是專程來尋我的嘛?” 乙塵點了一下頭,接過了茶盞。 “你看上去,比去年沉穩(wěn)了不少,”乙塵說著話,“蒼赤公主的事,為師已經(jīng)聽說了,你緣何要去越州?” “太子把虎符給了我,”小碗說,“我要……替他守住越州。” “為師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你打算如何做?” 小碗端跪著思考:“皇上若是把越州割給蒼赤,我就出兵,守備軍加上越州有的兵馬,可以擊退蒼赤?!?/br> “然后呢?”乙塵問。 小碗抬頭看著乙塵。 “然后你就要代替太子,成為抗旨的罪人,是嗎?”乙塵繼續(xù)說著。 小碗點點頭。 “你寫了和離書,就能不牽扯上太子。他若登基,你還能等他救你,是嗎?” 小碗點點頭,說是。 “他若輸給恒安王了呢?”乙塵問,“那你要如何?” “我沒想過太子會輸,他就該坐上那個位置,”小碗說,“如果他輸了,也只是因為皇帝偏心,不是因為太子不好?!?/br> 江知酌若輸了,小碗就更無畏自己的下場了,她走到今日,流言和苦難一直伴隨她,早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那楚國和蒼赤之間的國仇家恨呢?”乙塵問小碗,“何時能停歇?” 小碗不知道乙塵為什么要問她這個問題,說道:“蒼赤根本沒有沒有交好的誠心,和親不可行?!?/br> 小碗沒想過這個問題和她有關。 “為師說的不是和親之事,”乙塵看著小碗,眼神如深潭,“燕王之事,你應當全部知道了,你以為為師和秋太傅這次選的是太子嗎?” 小碗不解,不然呢,難道是江慕安? 小碗抬頭看著乙塵的眼睛。 第87章 棋中人 “這把劍,是二十多年前,我?guī)煾噶艚o我唯一的物件,”乙塵將劍鞘抬起,“在我手里未曾出鞘,你劍法精絕,現(xiàn)在是苑主,該由你來磨礪它,帶它重見天日?!?/br> 小碗想站起身,接過那劍鞘抽出劍身,卻尷尬地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跪了一會兒就起不來了。 就著這個跪姿,小碗雙手接過劍鞘,拇指細細地摩挲了一下劍鞘上的花紋。 劍鞘是低調(diào)的銀灰色,經(jīng)過時間的沉淀,更添了一番古韻,上面勾勒了幾處葉脈的形狀,小碗識得它,是菩提葉的輪廓。 小碗握住劍柄,端詳了一圈,比一般的劍柄要細一些,更貼合小碗的手掌。 “劍柄是新磨的,”乙塵解釋,“圖案大約是你喜歡的白梅?!?/br> 原木色的劍柄添上未著彩的梅枝,簡單內(nèi)斂,很襯小碗的心意,小碗愛惜地撫摸著淺淺的刻痕。 “徒弟現(xiàn)在更喜歡銀杏?!毙⊥氩唤怙L情地闡述另一個事實。 右手稍稍用力往外一拔,銀刃出鞘,天一在一旁忍不住“哇”出聲。 出鞘之前小碗也認為這把劍是太師父留給乙塵的一個念想之類的,畢竟太師父也是出家人,應該不喜歡舞刀弄劍。 銀刃如冰,纖塵未染,其鋒利卻不輸任何一把刀劍,雖多年未問世,一旦出鞘,光芒不可遮,帶著不可冒犯的殺氣,又有沉靜一切的矜貴。 “師父,這把劍叫什么名字?”小碗眼中是溢出來的興奮。 “太久了,”乙塵抬眼看著一盞燭燈。 乙塵想,二十多年了,還有人記得嗎? “它叫‘太久了’?”天一忍不住問。 “它的名字還是問苑主吧。”乙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