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酒 第5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九零致富經(jīng)、真千金拿了奧運(yùn)金牌劇本、穿成大唐名相張九齡正妻后、慕金枝、九十年代翻身記、夫君來自未來、和植物人大佬聯(lián)姻后、我靠直播登上武道巔峰、折青枝、穿成病美人后靠貼貼躺贏
“好,我今晚就出京,”江慕安保證道,“定然快馬加鞭護(hù)送大師回京?!?/br> 江知酌搖頭:“皇兄請到乙塵大師以后,讓侍衛(wèi)護(hù)送即可,皇兄往返三次,辛苦是其一,越州政事也會耽誤,如今越州沒有主事之人?!?/br> 江慕安還想說什么,江知酌搶先一步道:“箏安的情況,我會讓人傳信給你。” 江知酌昨晚一夜未眠,小碗的手一直捂不熱,右臂有傷,江知酌也不敢動她,只能像以前一樣摩挲小碗的手腕和手心。江知酌趴在床邊休息半個時辰后,又守了小碗一下午。 小碗依舊沒醒,時而嗚咽幾句聽不清的話,到了晚上又發(fā)起了高熱。 午時說沒事的太醫(yī)頭磕在地上,頭沉得抬不起來,太醫(yī)們各各怕江知酌的雷霆之怒波及到自己,顫巍巍地跪在廊子上。 白竹做主下令把那位太醫(yī)逐出太醫(yī)院,又對著眾人道:“各位都是京城的杏林高手,太子妃的病交托各位之手。治得好,太子殿下重賞,若還如今日這般,太子殿下不會輕易放過,那便誰也救不了各位了?!?/br> 藥好不容易喂進(jìn)去沒一會兒就吐出來,吐完就是一身汗,連藥帶汗浸濕一身里衣,卻退不下燒,初十七守在床邊為小碗換衣服,不敢驚擾江知酌,不住地默默流淚。 小碗的脈搏越來越弱,太醫(yī)們提著腦袋商量藥方。 江知酌白日里讓容詞把公務(wù)帶到東宮里來,就在臥房處理,晚上也寸步不離小碗,江知酌已經(jīng)熬了四五日,江知酌也迅速消瘦,整個人不知道靠什么吊著。 這個時候,只有管家婆容詞敢勸一句:“殿下,您該好好休息了,您身子又不是鐵打的,您這樣不出兩日也該病倒了,到時候太子妃沒人看管,您更不放心不是?!?/br> 五日,江慕安再快馬加鞭連咸州的城門都摸不到。 太醫(yī)們恨不得是自己躺床上病個半死,也不敢看江知酌的眼睛。 終于在第六日后,李太醫(yī)才跪稟:“太子妃心志衰沉,已有藥石罔效之兆,華佗下凡尚有一救,下官冒死進(jìn)言,東宮此時無人能醫(yī),還請?zhí)拥钕隆?/br> 請江知酌做好救不活的準(zhǔn)備。 太醫(yī)和郎中們已經(jīng)做好被發(fā)落的準(zhǔn)備,江知酌卻淡聲說,讓他們再努力救治幾日。 江知酌最早就明白了,秋驚葉的死,已經(jīng)把小碗的心一并剝碎帶走了。 江知酌擺擺手讓侍女們都出去了,換了里衣后,靠在床頭,把小碗抱到懷里,一遍遍撫著小碗的后心,“躺了幾日了,起來坐會兒。” “躺著不動也胖不了,讓你靠一會兒,”江知酌撥正小碗的腦袋靠在自己頸窩,“你若醒著,定然不會這么聽話地靠著我。你沒同意,我就抱了,你還不起來跟我爭辯嗎。” 江知酌摸摸小碗的耳朵,小碗會說謊,但小碗的耳朵不會說謊,江知酌往日最喜歡看小碗滿臉正直,但耳朵騙不了人的樣子。 江知酌陸陸續(xù)續(xù)跟小碗說了好多話,就在江知酌想把放下小碗時,小碗含混地說:“我……沒有了……” “你還有我,”江知酌緊緊攬著小碗的背,聲音嘶啞絕望,“別丟下我一個人,安安?!?/br> 第66章 回憶篇 * 小碗被扔進(jìn)了噩夢的圈圈沼澤里。 從小碗出生到現(xiàn)的二十一年里,她好像從來什么都沒擁有過,卻一直在失去。 小碗從小就不貪心,她從小比別人擁有的就少,命運(yùn)卻喜歡一件又一件奪走她身邊的人。 自從出生,就比別人少了父親和自由,但她不覺得自己可憐,因?yàn)樗恢绖e人都有這兩樣?xùn)|西。 張槿云待她很好,小碗從小便只喜歡吃張槿云做的飯,別的宮人看她小小一團(tuán),卻有意思的很。閑來無事的時候,便會拿出兩份長得差不多的菜,讓小碗猜哪個是她阿娘張槿云做的,神奇的是,小碗總能猜對。 不過小碗總會仰著小臉,甜甜地笑:“您做的也好吃,只是我更喜歡我阿娘做的而已?!?/br> 六七歲的小碗安靜懂事又惹人喜歡,總是彎著眼睛在御膳房轉(zhuǎn)悠,卻從不添亂。 小碗是御膳房的宮人們看著長起來的,都說小碗長大定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有宮人說可以偷偷帶她去宮里別的地方玩一會。小碗總是會心動雀躍,思考一會兒又搖搖頭說:“我不出去,阿娘說我出去會惹麻煩,等我再長大一點(diǎn),我阿娘就帶我出宮,買一處自己的院子,讓我上學(xué)堂。” 這時候的小碗每天就是看著張槿云在御膳房忙碌,然后等著張槿云忙完再給她做飯,簡單又滿足。 張槿云說小碗挑食,不過她會給小碗做一輩子的飯,讓她永遠(yuǎn)能吃到想吃的飯菜。 小碗八歲了,該上學(xué)堂了,本來張槿云打算請辭出宮的時候,四皇子江凌遠(yuǎn)的母妃麗妃又懷有身孕了。當(dāng)初也是因著麗妃有孕,張槿云才能留在宮里,麗妃指名要張槿云伺候她孕中的餐食,張槿云只得又留在宮內(nèi)一年。 可麗妃的孩子沒能生下來,張槿云也在夜半溺斃在了御花園的御湖里。 小碗在御膳房等了兩日都沒見到過張槿云的身影。她縮在床上,不知道為什么張槿云沒再回御膳房,宮人們哄著小碗吃飯睡覺,說張槿云是被麗妃留下做好吃的了。 小碗根本?s?不信,就算張槿云被娘娘留下了,也會過來瞧一眼小碗,囑咐幾句的吧。 其實(shí)沒人知道張槿云去了哪,內(nèi)侍府也派了幾人四處找找,不過是個宮人而已,也不必大費(fèi)周章地尋。麗妃失了孩子,是一個足月的男胎,半日后麗妃自己的命也沒保住,失血過多去了。宮里沒了一位娘娘,各宮各處忙碌著,更顧不得尋張槿云的蹤跡了。 四天后的一個深夜,小碗聽到有公公和御膳房總管常成才的一點(diǎn)聲音。小碗睡不著,悄悄跟了出去。 那是小碗第一次出御膳房的大門,她來不及感嘆皇宮各處的華美,她方才隱約聽到了太監(jiān)們談?wù)撜f到了張槿云的名字。 小碗躲在一棵樹后,她身形小,其余人們也忙著在湖里打撈什么,根本顧不得小碗的存在。 “撈上來了,慢點(diǎn),慢點(diǎn)?!?/br> “這是她嗎?” “聲音小點(diǎn),別擾了各宮?!? “噦~,這……” 宮人們?nèi)滩蛔⊙谧】诒?,恨不得把眼也閉上。 “趕緊用卷席裹上,連夜送出宮,再不許打開驚了人?!?/br> 小碗看見了******,九歲的小碗難以接受這一幕,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淑妃下令遣散了撈人的幾個太監(jiān),有些不好的言論在宮內(nèi)不能傳播。 小碗再醒過來時,已經(jīng)被人安置在了御膳房她平時住的屋里。小碗止不住的嘔吐,瘋了一樣的尖叫不止。 小碗吐了一天,也嗚咽著尖叫了一天,這個樣子是在宮里留不得了,宮人們商議著小碗的去處,張槿云在宮外沒任何親眷,小碗瘋癲的樣子也沒人敢往宮外自家里送去,只是這么大的孩子被趕出宮,怕是也活不了了。 小碗當(dāng)晚發(fā)起了高燒,宮人們又請來了太醫(yī)。 天亮后小碗醒了,不再尖叫,還是會偶爾吐一次。 九歲的小碗在夢中模糊了那些她接受不了的畫面,也模糊一些記憶,她只知道自己沒了母親,太醫(yī)說,憂思過度,傷了脾胃,才會吐,開了藥方就走了。 那個愛笑的小團(tuán)子小碗不見了,再醒來的小碗變得沉默不語,她不再挑食,也不吵著每頓都要吃張槿云做的菜,再苦的藥也每頓按時喝。 因?yàn)樗龥]有味覺了。 小碗沒了母親,江凌遠(yuǎn)也沒了母妃,不同的是江凌遠(yuǎn)有各種親眷宮人還有明德帝哄著。小碗則把自己關(guān)在在房中一年沒再出來過。 小碗不知道,還有一個江知酌也在這幾日突然沒了僅存的母愛,德妃突然把年僅八歲的江知酌送到了別的宮苑里養(yǎng)著,不再與江知酌見面。 本就不受明德帝重視的江知酌乍然離了母妃,整夜啼哭,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德妃最后跟他說得話,就是讓江知酌以后無論是在課業(yè)上,還是明德帝面前,都不能出任何風(fēng)頭,要比任何皇子都表現(xiàn)得呆笨普通。江慕安想要的,一定要讓給江慕安。 十歲的小碗可以當(dāng)差了,新的總管領(lǐng)著小碗去內(nèi)侍府登記名冊。 “叫什么名字?!?/br> “何碗?!?/br> “哪個婉?” “御膳房的碗。” 小碗想說不是,腦中閃過和一個小男孩的對話,又很快斷了,嘴唇嚅囁了一下,終是沒發(fā)出聲音。 “呵~行,記上了,就先在你們御膳房當(dāng)差。”管事公公放下筆就定了小碗日后的去處。 御膳房的職位就那些,買菜的有內(nèi)侍府負(fù)責(zé),那便只剩做菜的和送菜的,和打雜的,宮人們尋思著,怎么著也是御廚之女,也在御膳房耳濡目染了十年,不如先試試做菜,萬一是年少有為的小廚神呢。 可惜小碗不是。 小碗崩著小臉做了一個涼菜一個熱菜,被熱油點(diǎn)到皮膚也不吭聲,小小的人還挺有模有樣, 做出來的菜品,小碗說的是:“和你們做的味道一樣。”眾宮人一聽,這才幾歲,就跟其他御廚做的一樣了,果然前途不可限量,眾人嘗過以后。 …… …… …… 沒直接打擊孩子,委婉地說,讓下次再試試,可能就好一點(diǎn)。 可小碗才十歲,哪懂什么委婉不委婉,第二天就又上手了,然后遭到了正面拒絕才罷休。 所以小碗只能去送餐食了,管事姑姑看著小碗:“這么瘦這么小,也拿不了多少東西,去個人少的宮里送吧?!?/br> “為什么是剩飯?”小碗看著宮人交給她一個放剩飯的食盒,“送剩飯不會被娘娘罵嗎?” “不會,你去吧?!惫苁鹿霉煤敛辉谝猓斑@上好的吃食都是給正經(jīng)主子的?!?/br> 小碗不忍心,她和宮人們吃得雖然一般,但都不吃剩飯,為什么要去給“不正經(jīng)的主子”娘娘送剩飯,小碗還是爭取了一下,把自己做的飯也一并帶去了。 柳意也覺得納罕,平時宮人們都是把食盒放地上就走,今日怎么新來的小丫頭,給她把飯擺到桌子上,還給她擺上碗筷,就連飯菜都比平時多了一倍不止。 “皇上和淑妃這是給我準(zhǔn)備的上路菜?”柳意嗤笑著坐下。 “現(xiàn)在死刑有了‘難吃死’這種刑罰了?”柳意把筷子拍桌子上,嚇得小碗肩膀一顫。 “你……”小碗瞧著這個古怪的娘娘,即使害怕還是要為自己辯駁,“這是我辛苦做的,你這么說很不尊重我?!?/br> “那你尊重糧食了嗎?”柳意也打量這個小孩,“農(nóng)民伯伯知道你把菜做成這樣,晚上睡覺也得哭醒?!?/br> 小碗站在一邊很不服氣,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駁。沒一個人認(rèn)可她的廚藝,她想張槿云了,如果張槿云還在,好好教導(dǎo)她,也許她也能靠廚藝征服別人啊。 等柳意吃完,小碗收拾食盒的時候,才說:“不愛吃就算了,那我下次給你端新的菜來。” 柳意噗地一樂:“你這丫頭是不是傻的,這里是冷宮,用不著你對我好。得不著好處?!?/br> “我沒想著好處,”小碗一邊收拾一邊說,“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憐?!?/br> 小碗說話不知道委婉,柳意更不知道:“我可憐?我最起碼過了二十年肆意瀟灑的快活人生,享過父母疼愛,上過學(xué),讀過書,享過榮華富貴,楚國的河山我都看過,你呢?” 小碗不明白柳意在說什么,小碗如實(shí)說了,出生就在宮里,如今,無父無母當(dāng)宮女。 柳意斂了斂神色,把小碗叫到身前從頭到腳看了看,開口還是那副樣子道:“嘖~,那你這輩子完了呀?!?/br> 小碗怒瞪柳意兩眼,扔下狠話:“我今晚不給你送飯了,餓一餓你這個毒嘴巴。” 小碗跑了,柳意在后面哈哈大樂。 “明天我也不來了,”小碗回頭大喊,“除非你跟我道歉?!?/br> 小碗回到御膳房歸置食盒,人小不懂的掩藏情緒,即使小碗平日也不愛笑了,但今日不開心都在臉上,一個宮人便問她怎么了。 “冷宮里的那個人嘲笑我,”小碗仰起臉,有些郁悶,“還說了很不好的話。我今天晚上要倒掉她的飯,我給她送空食盒,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