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七給小碗夾菜，小碗也不挑，端著碗小口吃著。

    江知酌看著小碗的樣子，又問：“在這邊住的習(xí)慣嗎？有不方便的地方跟白竹講，讓她去辦?！?/br>
    小碗已經(jīng)吃飽了，只端著碗也不往嘴里送了，一邊回答江知酌的問題：“這里很好，”。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很喜歡，謝謝殿下?！?/br>
    “嗯，”江知酌點點頭，說：“這幾日晚上睡得好嗎？”

    小碗回答完前面的問題，只當(dāng)江知酌是在關(guān)心她，便不假思索地說好。隨即又想起他們那晚之間的一點不愉快。.

    果然江知酌筷子頓了頓，我在你身邊你成夜不睡，我不在，你就睡得好了。

    “可是我睡得不好，”江知酌很快恢復(fù)了神色，“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自己睡，需要有人在旁邊?！?/br>
    小碗還沒給出反應(yīng)，在一旁伺候的白竹先楞了一下，跟在江知酌身邊已經(jīng)兩年多了，從來見過江知酌晚上“需要有人在旁邊”。

    小碗沒注意白竹和江知酌的神情，小碗想到了白天的薛楚楚，想出了一個能解決三方問題的辦法。

    “太子殿下可以回東宮，去找楚良娣，”小碗說，“還有夏侯良娣，她們自從入了東宮以后，只見過殿下一次?！?/br>
    江知酌放下筷子，瞬間沒了任何胃口。

    江知酌沒有明顯的生氣，但小碗感覺氣氛發(fā)生了微妙了的變化。白竹低著頭，恭敬的站在一旁，盡量降低著自身的存在感。

    小碗轉(zhuǎn)頭看了初十七一眼，初十七正皺著眉頭也看向她。

    “我，說錯話了嗎？”小碗小心翼翼地開口問。

    “錯了，”江知酌沉聲說，“也沒錯，你有正室之賢德，我應(yīng)該高興的，可我高興不起來?！?/br>
    白竹很快帶著人把桌山的飯菜撤下去，收拾干凈了桌面。初十七見狀也去了門外，屋內(nèi)只剩江知酌和小碗二人。

    小碗解釋道：“楚良娣她，先前在府上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沒有外人看著那么風(fēng)光，明日是成婚第九日……”

    江知酌耐心地聽：“嗯，還有呢?！?/br>
    “蒼赤那邊我不知道，但是明日殿下若是有時間，可以帶楚良娣回門，她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會好過一些，我今天反思了，”小碗轉(zhuǎn)著眼珠，斟酌著說，“殿下也不應(yīng)該把時間浪費在一些不值得的地方，楚良娣她年輕、貌美、舉止端莊，是標(biāo)準(zhǔn)的大家閨秀。”

    江知酌沒給任何回應(yīng)，屋內(nèi)落針可聞，小碗隱約覺得自己沒說錯，但不知道為什么，說完這些話，自己會有點莫名心慌。

    “是嗎？”江知酌緩緩?fù)鲁鰩讉€字，“我偏像個醉鬼一樣，執(zhí)著于你?！?/br>
    第49章 夜談話

    華貴的馬車在夜色下幽幽駛到一座宮殿門口，容詞等了好久都不見江知酌掀簾下來，江知酌一貫對休息的地方極為挑剔，不是能馬車上睡著的人。

    終于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容詞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殿下，到東宮了?！?/br>
    只聽江知酌在轎廂內(nèi)“嗯”了一聲，輕嘆了口氣，進了東宮正殿，而容詞去了云水居。

    值夜的侍女看到容詞，忍不住驚楞了一下，才低身行禮問安。

    “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問問，楚良娣有沒有歇息，”容詞平靜地轉(zhuǎn)達，“若是沒有，太子殿下有請楚良娣去正殿?！?/br>
    “沒有，沒有，”侍女連忙回答，“我這就去告知楚良娣。”

    其實她們也不知道薛楚楚現(xiàn)在休息沒有，就算是夜班三更，也得把人叫起來去太子殿下那里。

    “等等……”容詞叫住侍女，“還有一事，殿下最近公務(wù)繁忙，一直未能安排楚良娣回門之事，打算明日帶楚良娣登門拜訪，你去問問楚良娣的意思，若是可以，我一會兒便去薛大人府上告知一聲?！?/br>
    侍女先去通知了蜜紅此事，云水居的下人都是薛楚楚帶來的，本來白竹還要撥侍女來云水居伺候，可薛楚楚的侍女?dāng)?shù)量都超過太子妃宮里的了，便把侍女撥到了小碗宮里的廚房里。

    蜜紅睡得比主子還早，被打擾醒，開門時很是煩躁，侍女低著頭轉(zhuǎn)告了容詞的原話，蜜紅才咧嘴笑了一下，說：“趕緊去幫著大小姐收拾，務(wù)必打扮把大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們先收拾著，一會兒我隨大小姐去正殿?！?/br>
    薛楚楚正抱著琵琶坐在椅子上，琵琶是薛楚楚的母親在薛楚楚出嫁前送給她的，希望她在東宮能吉祥如意。夜深了，薛楚楚也不敢撥弦，只靜靜呆坐著，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墻邊花瓶里的蘆葦。

    薛楚楚有些后悔那晚讓那人拔下了這些蘆葦，若是它們還長在池塘邊，現(xiàn)在大約已經(jīng)更成熟了些，再過些日子，就能被深秋的風(fēng)帶去遠(yuǎn)處的地方。

    而不是像她一樣，被困在一個又一個的四方角落。

    值夜的侍女匆匆敲過兩下門，就推門而進，看到薛楚楚，說：“太子殿下剛剛說請小姐去正殿，還有，明日可以隨您回門，來問您的意思?！?/br>
    薛楚楚忙站起來，確認(rèn)自己沒有聽錯，才連連點頭，將琵琶擱置在一旁。

    “楚良娣自己進去就行，”白竹在門口攔住蜜紅，“太子殿下不喜生人在一旁伺候?！?/br>
    蜜紅諂媚地對白竹笑著，說知道了，又問今晚楚良娣還會不會回云水居。

    白竹眉間盡是不耐?s?煩：“主子的事，我們怎么知道。這邊有人伺候，沒你的事，就算楚良娣要回去，我也會讓人送?！?/br>
    看著蜜紅離開的身影，白竹忍不住得鄙夷，白日蜜紅是怎樣的神態(tài)對小碗說話的，她看了差不多，雖然沒聽到蜜紅跟薛楚楚對小碗說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話。

    薛楚楚推門進去的時候，里間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薛楚楚絞了絞手里的帕子，小心探出頭向里面張望了一下。

    江知酌正穿著月色常服，在里間座位上看書。

    “過來坐，”江知酌平淡地說，“緊張什么?！?/br>
    “嬪妾站著伺候您就行，”薛楚楚站到江知酌身側(cè)。

    “隨你，”江知酌沒抬眼看薛楚楚，“明日下朝以后，我同你一起去薛府?！?/br>
    “多謝太子殿下，”薛楚楚欠身行禮。

    “不用謝我，”江知酌翻動一頁，“是太子妃的意思?！?/br>
    薛楚楚抿著嘴，思考著江知酌這句話的意思，那太子妃有沒有告訴江知酌今天蜜紅說的那些話，蜜紅是她的侍女，侍女的話通常就代表了主子的意思。

    可是江知酌沒說下文，薛楚楚只好安靜地站在一旁。江知酌眉目清秀，可讓人忽視不了他身上的威嚴(yán)，江知酌不是輕易會動怒的人，單就這么端坐著，薛楚楚也是有些害怕。

    忽然爆了一個燭心，江知酌才抬眼看了一下。

    “幾時了，”江知酌把手里的書放下，“你累了就早點休息?！?/br>
    “回殿下的話，亥時一刻。”薛楚楚看著江知酌，“您不休息嗎？”

    江知酌看了眼窗外，沒說話。

    “我伺候您就寢，”薛楚楚羞怯地說，后半句話不言而喻。

    *

    初十七跟了小碗雖然時間不長，但是還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把不高興掛在臉上，而且這份不高興，明顯是對著小碗的。

    不過初十七沒“說”什么，也沒做什么，反而如往常一般伺候小碗睡前的工作。初十七也僅是抿著嘴唇，興致不高的樣子，但小碗瞧得分明。初十七把頭飾幫小碗放在妝臺上，小碗從鏡中看了一眼初十七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小碗搖搖頭，做出嘆息的樣子，“這才幾天，這是看膩了我？”

    初十七聽到小碗的話，后退了一步，嘴抿得更近，頭也更低了。

    “怎么，誰欺負(fù)你了，”小碗起身往床邊走，邊走邊說，“還是我惹你不高興了。”

    小碗靠在床頭，好整以暇得看著初十七。

    初十七慢吞吞走到床前，比劃道：“我不敢?！?/br>
    “你不敢？”小碗說，“你剛才從鏡子里沒看到自己嗎，從方才太子殿下走了，你嘴角都掉下巴上了。你若不是我的貼身侍女，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對太子殿下起了什么心思?！?/br>
    小碗突然從初十七的沉默里瞧出了些什么，忍不住的震驚。

    “你……，十七你……”小碗開始結(jié)巴，“你什么時候……，這，這才幾天。你，你你，你。”

    小碗已經(jīng)脫了鞋，也不愿意再穿，緩了緩，才說：“給我端杯茶?！?/br>
    初十七卻突然想到什么，比劃道：“你今天還沒喝牛乳。我去廚房看看，”

    看著初十七慌亂的腳步，小碗忍不住思緒亂飛，怎么辦？怎么辦？成全他們？以太子妃的身份倒是可以塞個丫頭到江知酌房里，可小碗不想這么做，沒名沒分的，而且皇家后宮那么復(fù)雜，初十七不得被人欺負(fù)死。

    白竹跟著江知酌回了東宮，其他侍女忘了這差事，忙去廚房熱了牛乳，還請初十七跟太子妃求求情，讓太子妃別怪罪她們。

    在廚房耽擱了一會兒，初十七端著牛乳進屋的時候，小碗已經(jīng)靠在了床榻上，微仰著頭思索著什么，顯然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

    小碗從初十七手里接過牛乳，非常豪邁地一口悶了。初十七用帕子幫小碗擦擦嘴角，小碗?yún)s突然抓住初十七的胳膊。.

    “十七，你認(rèn)真的嗎？”小碗擰著眉，“你好好想想再告訴我?！?/br>
    初十七卻搖搖頭，說：“不是?！?/br>
    松開初十七的胳膊，終于松了一口氣，小碗長吁一聲跌靠在床上，說：“那就好，嚇?biāo)牢伊恕！?/br>
    可初十七的眼光還落在小碗身上，小碗把手放在胸口，猶疑地問：“我？”

    初十七再次搖搖頭，說：“不是?！?/br>
    跟初十七說話當(dāng)真是在“打啞謎”，她不比劃，小碗也想不出她道理在想什么。

    初十七坐在小碗床下的臺階上，下巴抵在床榻上，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緩緩抬起頭。比劃道：“太子殿下是很的人?！?/br>
    小碗點點頭，表示贊同：“他的確很好?！?/br>
    “可他不是對所有人都好的，”初十七認(rèn)真比劃，“他只對你好?！?/br>
    小碗沉默著不接話了，在被子下搓著自己的手腕，忍不住想，江知酌現(xiàn)在在做什么，是拉著薛楚楚的手，還是在和薛楚楚行夫妻之禮。

    初十七拍怕被子，讓小碗抬起頭來，比劃著問小碗：“你為什么不接受太子殿下，為什么要推開他。”

    這個問題小碗也問過自己，總有她不能突破的地方。

    “我……”小碗想了想，“我不屬于這里。遲早是要離開的?！?/br>
    “為什么，你要去哪里?！背跏呓又鴨?。

    小碗不知道怎么跟初十七解釋皇宮朝堂上的復(fù)雜糾葛，也不會把江慕安說出來。

    “十七，太子妃正常情況下是要做皇后的，”小碗問，“你知道嗎？”

    初十七點點頭，殷切地看著小碗。

    “可我不會，我只是暫居在這個位置上的一顆棋子，遲早會被位高權(quán)重的人們撥落，”小碗口氣里聽不出哀傷，也聽不出喜怒，“所以我以為你對太子殿下有意時，會擔(dān)心你的出路?；始遥悄阆氩坏降臍埲??！?/br>
    “那你以后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跟著你。”初十七認(rèn)真地比劃。

    “禮習(xí)佛法，除暴安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四處游蕩，四海為家，”小碗認(rèn)真規(guī)劃以后的日子。

    初十七用手指比了一個六：“你在念成語詞典？”

    小碗笑了下，說：“不是，自由才是我的追求，而不是被困在這華麗的房子里?！?/br>
    “那你會在自由里、游蕩里，找到你的心愛之人嗎？”初十七問。

    “沒有想過，情愛并非一生之中重要的事，沒有也罷。兒女情長只會影響我行走江湖的腳步?！毙⊥肴滩蛔⌒ζ饋怼?/br>
    初十七點點頭，表示認(rèn)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