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東西？

    她好奇地彎下腰，盯著那濕答答的棗子看。還沒看幾眼背上突然一疼，旁邊的富太太按耐不住拍了她一巴掌，咬牙道：“你這臭不要臉的東西，這種穢物也看！張媽，快給我丟掉！”

    張媽挪著步子湊近，那這張溫?zé)岬臈棌牡厣蠐炱饋?，迅速往渣斗里一丟，生怕那棗子咬著她的手似的。

    季汐扭頭沖那富太道：“你若沒看到，怎么知道我也在看？要我說最該把你的眼睛丟了，省得自找不痛快?！?/br>
    這女人前些日子還是個粗鄙的鄉(xiāng)野丫頭，被老爺當(dāng)成“陰羅娘娘”請回來好吃好喝地供著，怎得一進門就換了副脾氣，牙尖嘴利的會咬人！

    富太太心底警鈴大作，小臉煞白，剛想拔高氣勢教訓(xùn)這女人幾句，卻聽到門前突然傳來一聲急切的傳喚，一個小丫頭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不住地喘著粗氣。

    “夫人，夫人！老爺喊您過去呢！”

    “什么事兒，急成這樣？”

    小丫頭立刻低眉順眼，語氣難掩激動：“二少爺回來了，就在前廳等您呢！”

    話音落地，方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富太太一下子激動得滿臉通紅，立刻往大門外跑，小皮鞋“蹬蹬蹬”差點踩出火星子。走幾步后又拐回來，她胡亂往季汐身上指了指：“翠翠，你今兒把這女人給我看嚴(yán)實了。大喜的日子別讓這粗鄙東西往老爺身上湊?！?/br>
    小丫頭乖順地應(yīng)了一聲，大門隨即關(guān)上，“卡擦”落了鎖。

    外面日頭尚早，看起來不過午時。翠翠聽到腳步聲走遠(yuǎn)后，立刻收起笑意，垮著臉瞪了季汐一眼，變臉?biāo)俣瓤斓米屓朔磻?yīng)不過來。

    “都怪你！這下好了，我也出不去了，估計得等二少爺用完膳才能放咱們出門！”

    季汐的神色倒是十分坦然。她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系統(tǒng)，根本不知道這個劇本和男主是誰，不輕舉妄動才是上策。

    她索性往銅鏡前一坐，打量起自己臉上的妝容來。

    結(jié)合剛才知道的信息來看，自己在這個劇本里的名字叫李秀娥，是個從鄉(xiāng)下來的女人，看起來不像是妙齡少女，應(yīng)該有27、8歲，眉眼間有了些成熟的韻味風(fēng)情。

    五官看起來不差，就是過于不修邊幅——眉毛濃黑，嘴巴鮮紅，臉上撲了一層鉛白的粉，本就是豐腴的身材偏偏模仿那些纖瘦的少女小姐，穿了身緊巴巴的高圓領(lǐng)旗袍，脖子差點沒勒死。于是她扭頭道：“翠翠，我可還有別的衣裳？”

    翠翠驚訝地瞪大眼睛：“李秀娥，你想干嘛？又要瞎捯傷自己？”

    這小丫頭看起來年紀(jì)輕輕，明顯也是個干活的丫鬟，卻跟李秀娥熟稔極了，甚至敢直呼姓名。相反張媽跟著富太太明明狐假虎威，卻對自己帶著幾分敬而遠(yuǎn)之，這李秀娥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汐沒有回應(yīng)，起身往衣柜走去。打開一看，里頭果然還有幾身替換的袍子，看起來做工還不挺精美，用料也不錯。

    胸部和臀部的尺碼稍大，感覺是她的衣服。

    以防萬一，她扭頭和翠翠確認(rèn)了一下：“這里頭的衣服，都是我的？”

    翠翠撇撇嘴：“你昨兒個、前兒個問了我不下八遍，現(xiàn)在又來問！是你的是你的！誰有你李秀娥好命，螚攀上郁家做姨太太呢！”

    原來是姨太太。

    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在的地方是郁府，身份是郁老爺?shù)男±掀?。那方才來找茬的富太太定是這府內(nèi)說一不二的主母了。

    季汐搞清楚現(xiàn)狀，默默松了口氣，心里踏實了許多。

    現(xiàn)在得以不變應(yīng)萬變，反正門也出不去，不如多從翠翠口中套點有用的東西出來。她扮作羞赧的模樣，從柜子里拿出一件湖藍色的旗袍貼在面前：“翠翠，那你看這件如何？”

    小丫頭看了一眼：“你試試，我也看不出來。”

    于是倆人好一通折騰，終于把身上又緊又勒的裙子換掉，穿上了湖藍色的這一款。李秀娥好像最喜歡藍色，衣柜里全都是藍色的衣服，她也沒得選，只能從領(lǐng)子和衣袖上甄別了一下，草草選了個波浪領(lǐng)的。

    銅鏡里的女人看著果然纖挑了許多，胸前和屁股上也有了空余，看起來落落大方。連翠翠都笑了，幫她打理著肩頭：“你還別說，這一套真不錯。以后就買這樣的，老爺肯定日日來過夜！”

    說罷，她瞥了眼季汐的胳膊，看到了上面點點青紫，又嘆了口氣。

    “不過也還得是你李秀娥，若是攤到別家女兒身上，估計昨個夜里就得那草席裹了丟出去?！?/br>
    季汐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啥意思？你還真傻了，昨兒老爺折騰你一夜，你哭得喊的跟殺豬的一樣，我聽著都睡不著心里直發(fā)怵，那個慘喲！”翠翠很鐵不成剛地指了指她身上的痕跡：“瞧瞧，你不疼嗎？自個兒的身子不曉得疼嗎？”

    原來如此，方才換衣服的時候便看到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有的明顯是活生生掐出來的，看起來都疼。

    難以想象昨晚原主是怎么度過的，郁老爺這么糟蹋人，已經(jīng)和虐待無二。

    “我曉得，但好歹挺過來了，”季汐道：“就是不知道后面咋辦。他是向來如此嗎？”

    “這事兒外人也不好說。不過他年紀(jì)大了，那事兒不行了，見不慣咱細(xì)皮嫩rou的小姑娘咯。”

    翠翠說罷，往她身邊一站，打量起自己俏生生的小臉和纖細(xì)的胳膊腿，笑瞇瞇道：“不對不對，我是細(xì)皮嫩rou，你是皮糙rou厚。不過李秀娥，你還別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你現(xiàn)在這么一站，倒蠻有氣質(zhì)的，看不出是從咱們泥巴村兒里出來的大傻丫頭?！?/br>
    ……

    到了傍晚時分，門外的大鎖終于打開，守院的下人喊她去吃晚膳。

    現(xiàn)在去吃肯定沒什么熱菜了——自打那什么二少爺回來后，一整個下午郁府都在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好像請了許多賓客。估計給她留的也就是一些殘羹冷飯。翠翠這小丫頭刀子嘴豆腐心，偷偷給她藏了點家里的土特產(chǎn)——白面鍋盔，倆人一下午一人啃了兩叁個，就著茶水邊吃邊聊天。

    這一聊時間便過得很快，她也了解了更多原主的信息——原來倆人是老鄉(xiāng)，一同在泥巴村長大。因為李秀娥八字全陰，村里以為不祥，一直把她當(dāng)作“陰羅娘娘”關(guān)在屋里。后來郁老爺身子不舉四處尋找偏方，村里有好事兒的便裝神弄鬼一番，讓他娶了這“陰羅娘娘”回家，擱床上好生疼愛著。

    可不是好生疼愛么，方才在屋子里坐著沒感覺，現(xiàn)在走幾步大腿好像要斷了，腿間也是火辣辣的疼。季汐本想趁著天黑在宅子里散散步，誰知道沒走多遠(yuǎn)便邁不開步子了。

    可她現(xiàn)在在哪兒呢？

    舉目望去是高高的白色的墻，上面是一層薄薄的黑瓦。月光落在上面泛著油潤的光。

    郁府其實很大。

    她本以為自己呆過皇宮，呆過仙島，人間一個小小的府邸算不了什么，可是那昏黃的燈籠和潮濕的木質(zhì)長廊看起來一模一樣，好似復(fù)制粘貼，讓她一不小心就忘記身處何處。

    罷了，原路返回吧。

    她剛抬腿欲走，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咔吧”脆響。

    季汐停下步子，沒有回頭。

    夜色nongnong，昏黃的燈光下，雪白的高墻上倒映著一個高挑而又陌生的身影。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整個人挺拔若松，軍帽的輪廓宛如一道鋒利的刀刃。

    他在她身后，給手槍了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