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弟子與高嶺之花(92)
守門的弟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打算倚著墻瞌睡一會兒,誰知下一秒書房大門被人“砰”地打開,莊主急匆匆的從里面沖出來,看到他就問:“方才是不是有人來過?” “有、有的。是合歡宗的季姑娘?!?/br> 蕭璟的面色白了白:“為何不通報?” 他語氣急切,小弟子連忙答道:“莊主先前說,季姑娘和您交好,山莊任她來去自由,是以方才沒有攔著……” 茫茫的夜色籠罩在諾大的山莊,早就沒有少女的蹤跡。時隔三年,她終于回來了,可是自己又該以什么身份追著去見她? 她那么聰明,離別之時已經(jīng)看清自己兩難的處境,決定不再與自己糾纏??蔀槭裁从忠貋碚宜?,為什么又要把玉刺猬給他呢?是要一刀兩斷么…… 少年站在門前,邁出的腳步遲疑著,心臟每跳動一次便感到撕扯一般的疼痛。就在這時,身側(cè)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一身束腰束腳練功服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xiàn),神情諷刺:“蕭莊主半夜好大的興致,這份癡情真是見者落淚?!?/br> 花春曉面帶冷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蕭璟面色一沉,轉(zhuǎn)身便往屋內(nèi)走去。 身后響起追隨的腳步聲,少女跟著他來到書房內(nèi),得意洋洋地在香爐便踱步:“這香薰我替你換了,好聞么?” “誰準你碰我的東西?” “我們婚約既成,你的遲早也是我的,你管得著么?”說到這里,她看到他陰沉的眸光,只覺更加快意:“說起來蕭大莊主打算什么時候履行婚約?我們北云堂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給了,你們千秋山莊不要面子我們可還要呢。已經(jīng)三年過去了,你就算再披麻戴孝也該到時候了罷!” 尖銳的話如同刀子一般刺痛,卻也是無法避開的事實。這些年他苦苦支撐著千秋山莊成百上千的弟子,對一個剛剛?cè)豕诘纳倌陙碚f,這一切都太過沉重,逼得他無休無眠、嘔心瀝血,早早便長出白發(fā)。 和北云堂聯(lián)姻,依仗四大宗門的勢力可以讓千秋山莊迅速取代西月谷成為新貴,也能讓北云堂獲得錢財支持,鞏固他們的地位。這本是個雙贏的交易。 可是真心也是能夠交易的么? 這個問題年少的蕭璟可以清脆地回答說不行外加丟一個傲氣十足的白眼,可是如今的蕭莊主宛如深陷泥沼,動彈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只能咬緊牙關(guān),一字一頓道:“今年我會找個吉時,將你我婚事辦妥,北云堂可安心?!?/br> “呵,看到你方才的模樣我還以為這婚事要告吹。蕭莊主果真拎得清,我喜歡?!?/br> 她笑得得意洋洋,蕭璟別過頭,冷聲道:“但我有一個條件?!?/br> “你說。” “婚期定下來之前,不要出現(xiàn)在我眼前。” 花春曉的笑意凝了凝,眸中一抹受傷的神色閃過,自嘲般地低哂兩聲:“行,這又有什么大不了。我只要你的人,無所謂你的心?!?/br> 她性格刁蠻任性,本以為這個條件會讓她惱羞成怒,可蕭璟抬眸看過去,只看到一張壓抑著怒氣的面容。 這時,少女驀地轉(zhuǎn)過身,抬腳便往大門處急走。 “來人,送客。” “不用了!” 花春曉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意:“蕭璟,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很可憐!你這么愛她,到頭來只不過是兩手空空,何不珍惜眼前人?” 說罷,她“嘩啦”一下推開書房的大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從書房里回來,季汐的肚子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幾聲。她嘆了口氣,心情有些煩躁——這個時辰?jīng)]什么能吃的,只能忍到天明早些去吃早膳,晚上不曉得能不能睡得著。 千秋山莊目前是誅魔盟友的統(tǒng)領(lǐng),若有相關(guān)事宜召集大家前來,山莊特地安排出不少廂房供大家暫住。季汐的房間在齊光君隔壁,回到屋子里的時候就聞到一股點心的香氣,再一打開門,便看到銀發(fā)青年坐在窗前,支著下巴在看天上的月亮。 季汐愣了愣,立刻退出去看了眼廂房號,是自己的房間沒錯呀? 這時,窗邊的男人淡淡開口。 “給你準備了些栗子糕,要吃么?” 那必須要吃。 少女立刻眉開眼笑,沖進屋內(nèi)關(guān)上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夾起熱烘烘的栗子糕便塞到嘴里。其實他準備的不止栗子糕,還有一把干果核桃仁兒和一壺清熱涼茶,里面加了些冰糖,苦中帶甘,恰好中和了點心的甜膩。 三下五除二干掉了兩只,季汐滿足地舒了口氣,心情大好,立刻嘴甜道:“謝謝仙君,多虧了您今晚才沒被餓死,好險好險?!?/br> 她吃飽喝足就忍不住油嘴滑舌,齊光君勾起唇角笑了笑,盈盈的發(fā)絲在月光下宛若琴弦,漂亮得不可方物。俗話說飽暖思yin欲,季汐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久了,只感到一陣口干舌燥,連忙端起茶杯又飲了一杯。 “晚上喝太多,小心睡不好?!?/br> “那就做些能睡好的事情嘛?!?/br> 少女嘀嘀咕咕。 竹屋那幾日沒羞沒臊的日子浮現(xiàn)在二人腦海,齊光君不得不承認,那兩日睡的的確很好,香甜的不可思議,連在就不用瞌睡的他也忍不住沉入夢鄉(xiāng)。他忍住羞臊清了清嗓子,說起正事來。 “此事……稍后再議。我今日前來實則有一事,想征詢你的意見。” “何事?” “三日后我?guī)Р糠肿陂T前去西月谷誅魔。千秋山莊和其余幾個小宗門留守此處以備不時之需,其中也包括你們合歡宗。所以我先問你,你想去西月谷還是留守此處?”頓了頓,他看到少女立刻脫口而出的答案,伸手輕輕點在她的唇瓣上,搖搖頭:“無論留守還是隨我誅魔,意外時刻發(fā)生,難免有性命之虞。此事你需細細考慮,一切以你的意向為準?!?/br> “我的意向很明顯,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她想跟他走。 即使是前途不測,一場鏖戰(zhàn)在所難免,生死存亡頃刻之間,她也想在他身邊,不愿再分開。 就像小紙人說得,人生能有幾個三年呢?無論經(jīng)歷了多少次生死離別,沒有人會就此適應(yīng)、習慣、坦然相對。每一次都是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所以這一回她不想再和他分開。 少女眸光閃爍,面帶堅定,這一幕看著便讓人心頭溫軟得不可思議。齊光君低下頭,微微湊近,輕聲道:“好。那你隨我同去。” 季汐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搭在桌子上的手緩緩相扣。 后來,很多事情發(fā)生之后,季汐還會想到這一晚上,她試著問自己,如果再給一次選擇她會不會就此留下來。 她的心在動搖,微微地泛著痛楚??墒侨松鷽]有幾回重來。做出決策的那一刻,命運便已經(jīng)馬不停蹄地奔赴不同的交叉點,再也無法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