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195節(jié)
木夏:“聽說在太白坊, 西島街,花氏造紙坊前?!?/br> 花二木:“啥?!” 七個重?孫子拍案而起。 林隨安點頭?,表示知道?了,本想從樓梯下去?,但一回想張儀樓詭異的環(huán)形樓梯設(shè)計,只怕還沒到一樓自己先轉(zhuǎn)吐了,當(dāng)機立斷翻窗一躍而出。 這一躍可不得了, 眾人皆被嚇掉了魂,要知道?這可是張儀樓的頂層,樓高十八丈有余,人若是掉下去?, 定會摔成rou餅。 花一棠臉都白了,一陣風(fēng)沖到窗邊,但見林隨安一路咔咔咔踩著黑油瓦奔到了飛檐邊緣, 縱身又是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下一層的飛檐上, 再跑再躍,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輕輕松松到了二層樓, 拽著銀鈴飛身蕩起,仿若飛鳥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 飄到了對街民居屋頂,繼續(xù)踩著屋頂瓦片奔向了太白坊。 凌芝顏腦袋一熱也想翻窗追下去?,幸好最后關(guān)頭?僅存的理智制止了他,如此高度如此距離,除了林娘子,估計也只有云中月的輕功能平安落地,當(dāng)即放棄改走樓梯。 靳若覺得自己的功夫大約可以效仿師父不走尋常路,無奈今天吃的實在太多了,肚子圓得像個球,沉甸甸的,甚是影響發(fā)揮,評估之后,還是跟隨凌司直大人比較保險。 花一棠盯著林隨安平安過了坊橋,這才松了口氣,回頭?一瞧,花二木一家和?池、夏二人都嚇傻了,指著窗戶尖叫,“林娘子飛下去?了!這么?高的樓,嗖一下就飛下去?了!這還是人嗎?!” 類似的評價花一棠早就聽膩了,實在懶得解釋,啪一聲合上扇子,開始有條不紊布置,“木夏,速回九十九宅請方大夫去?太白坊;花氏子弟派人去?城內(nèi)所有花氏鋪子報信,加強戒備,以防有人趁機在花氏的地盤鬧事作亂,中衢西街的蜀紙鋪子尤其要小心;花二木,你隨我去?太白坊。” 木夏應(yīng)聲奔出,眾重?孫子們?nèi)鐗舫跣?,這種?時候還不忘向花一棠先行禮再離開。 花一棠提醒池太守,“花某即刻出發(fā)去?現(xiàn)場,煩請池公派人回府衙讓衙吏和?不良人前來支援?!?/br> 夏長?史舉手:“我我我我去?!樓下有馬車!” 池太守抹了把汗:“池某與?花參軍同?去?!” * 林隨安現(xiàn)在感覺十分良好。 自誠縣的最后決戰(zhàn)之后,這是她第一次用這么?快的速度奔跑,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具身體與?大腦融合得越來越完美了,速度更快,靈敏性更強,躍起時滯空時間加長?一倍,整個身體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林隨安清楚地知道?,這一次的改變源于心境的變化,心變得豁達了,心和?肺的面積變大了,心肺功能自然就增強了,一呼一吸之間,益都豐沛的水汽涌入胸腔,清凌凌的,風(fēng)拂過耳畔,飛一般自由。 數(shù)個縱身飛躍之后,林隨安看到了太白坊,一座長?滿青苔的石拱橋?qū)煞贿B接起來,橋下就是浣花溪,溪水流速緩慢,映著天色,亮白如銀,橋上和?溪邊擠滿了人,大多數(shù)都是穿著短衣短靠的造紙工匠,探著頭?向下游方向看,林隨安擠進人群過了橋,又躍上街邊屋頂,朝著人多方向奔去?,很快就看到了花氏造紙坊豪華夸張的牌匾,更多人擠在造紙坊門前,圍著什么?東西指指點點。 有人高呼“不要擠了,沒什么?好看的!”,有人喊“已經(jīng)報官了,不良人馬上就來了,靠邊靠邊!”,但好事的人還是越聚越多,林隨安站在屋頂上看得清楚,心道?不妙,且不說安全問題,這么?多人定會破壞現(xiàn)場,當(dāng)即縱身踏空而起,高喝道?:“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速速讓開!” 話音未落,人已落下,一身烈烈風(fēng)塵震得千凈發(fā)出激昂的刀鳴。 圍觀百姓正?看得熱鬧,突然天降一個小娘子,身佩橫刀,眉眼帶煞,一看就不是善茬,加上又口呼官府辦案,立即紛紛后退,讓出一大片空地。 空地中央,放著一個濕漉漉的大木箱,黑色的漆面,表面還在滴水,箱子沒有上鎖,箱蓋被掀開了,一角綠色的披帛掛在箱外。 林隨安掃望四周,確認無人再敢上前后,邁步走到了箱子邊。 箱子很大,寬過四尺,差不多有半人多長?,木質(zhì)厚實,做工精細,箱子外面是濕的,內(nèi)里基本都是干的,從林隨安的位置看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團碧綠色的披帛,然后是嫩黃色的裙擺,披帛和?裙擺都團成了一團,露出一只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腳跟緊緊貼著小腿,腳腕已經(jīng)變形,像是被硬生生折疊過來的,腰身扭了個方向,成了一個很怪異的姿勢,下半身側(cè)著,上半身平躺著。 往上,是女子常穿的坦領(lǐng)半臂,然后是黑色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身前,林隨安慢慢移步,看到了死者?的臉,蒼白、小巧、一雙眼睛大大地睜著,空洞地望著陰沉天空。 林隨安沒料到死者?竟是睜眼的,毫無防備之下直直對上了尸體的瞳孔,刺耳的白光閃過腦海,眼前幻化出一片黑暗。 又不是完全的黑暗。 黑暗中隱隱透出點點光來,像黑布上灑了幾顆發(fā)光的芝麻,芝麻顫了顫,漸漸脹|大,變成了光源,耳邊傳來低低的抽泣聲和?沉重?的呼吸聲,距離很近,甚至無法?分辨是自己的聲音還是身邊有其他人,突然,一只手穿破黑暗高高伸了上去?,黑暗若蛋殼四分五裂,整個人向上一拔,破殼而出,手指一下一下挖入地面,磨掉了指甲,血rou模糊,緩緩爬向了光的來處…… “林娘子,小心!” 凌芝顏的聲音突然響起,林隨安一個激靈退出金手指幻境,只覺腦后一股勁風(fēng)襲來,有人背后偷襲,條件反射抖刀出鞘,刀背貼著脖頸逆纏一圈,當(dāng)一聲蕩開了偷襲,豈料那人不死心,第二招如影隨形,朝著林隨安的脖頸又劈了過來。 千凈既已出鞘,豈容他人放肆! 林隨安連頭?都沒回,微一側(cè)頭?避開殺招,左手三指聽風(fēng)辨位捏住對方刀尖,右手順勢遞出,千凈順纏翻轉(zhuǎn)攪斷敵人刀身,弓步沉腰,反手擊出刀柄,咚一聲將偷襲人狠狠撞了出去?。 一連串動作不過彈指之間,偷襲之人重?重?落地之時,林隨安恰好接住拋出的刀鞘,擺了個帥氣的收刀造型。 吃瓜百姓目瞪口呆,口中“哇哦哇哦”。 “林娘子,你沒事——”滿頭?大汗趕來的凌芝顏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咳,沒事就好?!?/br> “適才千鈞一發(fā),甚是危險,”林隨安抱拳,“多謝凌司直提醒?!?/br> 凌芝顏:“……林娘子客氣了?!?/br> 哪里危險了?他只看到林隨安將那個背后偷襲的家伙揍成了一朵噴血的煙花。 “什么?玩意兒,竟敢偷襲我?guī)煾?!”靳若擠進人群,將那個不知死活的人拖了過來,“找死嗎?” 不想那人比靳若還囂張,啐了口血沫子指著林隨安厲喝,“哪里來的雜碎東西,竟敢阻撓官府辦案,活膩了嗎?!” 林隨安這才發(fā)現(xiàn)“偷襲者?”居然穿著一身官袍,淺綠色,若是沒記錯的話,淺綠是七品官,啊嘞? “來人,速速將這幾個雜碎擒回府衙,我要好好審審!” 十幾個不良人揮舞著鐵尺推搡著沖入人群,將林隨安、凌芝顏和?靳若團團圍在中央,凌芝顏面色一沉,亮出令牌,“大理寺辦案,何人敢造次?” 這一亮身份,不良人都怔住了。 “快住手!全都給我住手!”池太守提著袍子氣喘吁吁跑了過來,連連拍著胸口半晌才倒過氣來,“凌司直、林娘子,都是誤會,這位是益都司兵參軍吳正?清,現(xiàn)兼任司法?參軍一職,定是有人報官,他才帶人來查探的。”又忙朝那位吳參軍使眼色,“還不速速向林娘子和?凌司直賠罪?!” “林娘子?”吳正?清抹去?嘴角的血,“你就是花氏的林隨安?” 林隨安抱刀施禮,“適才唐突了,還望吳參軍莫要見怪?!?/br> 吳正?清眼皮一動,眸光閃動,露出笑?臉,“原來是林娘子,真?是好俊的功夫啊?!备吒弑?,“吳某輸?shù)眯姆诜?。?/br> 說實話,這個吳正?清長?得不算好看,但也不算丑,高高瘦瘦,五官平平,配上一身官服官靴,在人群里也算亮眼,稱贊林隨安時的口氣也算真?誠,但林隨安就是在他的口氣里感受到了一種?不舒服的氣息,尤其在他說“好俊的功夫”這幾個字的時候,目光飛快在林隨安的臉上和?身上流連一圈,眼神冒犯,令人作嘔。 這種?氣息一閃而逝,幾乎令人難以察覺,他自以為偽裝得很完美,若無其事命令不良人驅(qū)散圍觀百姓,恭敬向凌芝顏施禮。 林隨安心中嗤笑?一聲,腳尖挑起一顆石子飛出,輕飄飄擊在了吳正?清的下|半身,吳正?清正?說“久仰凌司直大名”,嗷一聲捂著某個部位跪在了地上,正?對面的凌芝顏身手矯健側(cè)身避過,好死不死,正?好被姍姍來遲的花一棠趕了個正?著。 “啊呀呀!”花一棠以扇遮口,擺了個受寵若驚的造型,扯著大嗓門叫道?,“花二木,快瞧瞧這又是哪個孫子???!” 花二木躬身一看,大驚失色,忙扶起吳正?清:“啊呀呀,這不是吳參軍嗎?何故行此大禮啊?快快請起!” 吳正?清疼得臉都變形了,根本直不起腰,口中嗚嗚亂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花一棠歪頭?瞅了瞅,“真?不是孫子?” 花二木:“四爺爺,真?不是。咱們花氏哪能有這么?丑的孫子。” 厚道?的凌司直大人表示深切關(guān)心,“吳參軍這般——莫非是有什么?隱疾?” 靳若錦上添花:“我認識一個治隱疾的名醫(yī),要不給花參軍介紹一下?” 吳正?清的臉綠了。 維持秩序的不良人們實在忍不住,噗嗤噗嗤笑?成一片。 林隨安垂眼笑?了:這幫家伙果然是跟花一棠學(xué)?壞了。 池太守被一堆“爺爺、孫子”的稱呼搞得滿頭?霧水,眼看著吳正?清的臉越來越綠,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莫非這吳參軍真?有什么?難以啟齒的病癥? “讓開!” 臉白似鬼的紅衣男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撞開池太守,背著大木箱徑直走向了裝尸體的箱子,池太守大驚失色,“你是什么?人——誒?” 紅衣男子冷冷掃過來一眼,中指勾出仵作名牌甩了一圈,池太守閉嘴了。 血染紅衣,面似無常,這位定然就是傳聞中的大理寺特等仵作方刻。聽聞此人驗尸技術(shù)出神入化,能把死人驗成活的——啊呸,是能與?死人聊天對話。 池太守十分欣慰:一個花家四郎來任職,帶來了一整個團隊,府衙只需支付一份俸祿,真?是太值了。 方刻的初檢速度很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給出了初步結(jié)論。 “死者?女性,身份不明,年紀(jì)二十歲左右,死亡時間大約八到十二個時辰之間,結(jié)膜有瘀斑,頸部有寬淺凹痕,應(yīng)是被人以索狀物勒殺,兇器應(yīng)該是兩指粗細的繩索,死后被人放入木箱,更詳細的需將尸身運回府衙再驗。” 方刻頓了頓,漆黑的眼珠子轉(zhuǎn)向了花一棠,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像是笑?,“尸身右大腿|根內(nèi)側(cè),有一處桃花烙。” 林隨安:“……” 她沒聽錯吧?什么?花什么?烙? “桃花烙?!怎么?可能有桃花烙?!”池太守面色大變。 凌芝顏的臉色也變了,花一棠眨了眨眼,扇子敲了敲凌芝顏的肩膀,“這桃花烙莫非有什么?講究?” 凌芝顏吸了口氣,神色凝重?道?,“五年前,益都城曾出現(xiàn)過一個連環(huán)殺手,十四個月連續(xù)jian|殺女子共一十七人,所有尸體的右大腿|根部都有一個桃花烙印,被稱為:桃花殺|人|魔。” * 小劇場 花一棠:啊呀,來遲了,沒看清這個吳參軍到底干了啥,但凡是惹林隨安生氣的,肯定都是臭狗屎!先罵一頓再說。 第168章 益都府衙很寬敞。 衙署面積相當(dāng)于一個坊區(qū), 包括數(shù)重門庭、回廊、正堂、內(nèi)堂、內(nèi)廳、花廳、書房、衙牢、斂尸堂、案牘堂、內(nèi)衙(益都太守的生活區(qū)域)、吏舍(衙吏和不良人集體宿舍)、廄庫(馬房和庫房)、傳舍(非衙人員住宿所)、廚房、餐室(集體食堂)、院落若干,還建有亭榭、池塘、花園,最離譜是居然還?有蹴鞠場, 益都生活安逸可見一斑。 益都司法參軍花一棠首次來衙署,第?一站不是正堂, 也?不是議事花廳, 而是陰氣森森的斂尸堂。 方刻令不良人將尸體抬進斂尸堂,大門一關(guān),專心驗尸,裝尸體的箱子留在了門外。 花一棠和凌芝顏一個順時針,一個逆時針繞著箱子轉(zhuǎn)悠,池太守不敢不陪,想坐又沒處坐, 臉都站白?了。 花一棠用扇柄咚咚咚敲著箱子邊緣:“箱子的材質(zhì)是普通楊木,看這個長度和寬度,普通人家用不上,應(yīng)該是布行用來裝運布匹的特質(zhì)木箱?!?/br> 凌芝顏戴上粗布手套, 食指中指并齊,慢慢抹過箱子內(nèi)壁、內(nèi)縫和四角,“木板連接處都以蠟封了, 可以防水。” 靳若:“浣花溪的工匠們說,這箱子是從上游飄過來的, 一直飄到花氏造紙坊前,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工匠們覺得奇怪, 撈出來,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竟然是死人?!?/br> 林隨安抱著千凈, 皺眉道:“也?就說箱子被特殊處理?后,成了一個防水隔潮的小型船艙,這不合理?啊。” 池太守一臉懵:“為、為何不合理??” 花一棠直起身,啪一聲打開扇子,慢慢搖了起來,“一般兇手殺人之后,要?么選擇藏匿尸體,要?么選擇毀尸滅跡,而這個兇手卻將尸體放在干爽的木箱里?,送至人流密集的浣花溪,仿佛是為了特意讓人發(fā)?現(xiàn)尸體一樣?!?/br> 凌芝顏嘆了口氣,也?站起了身,“木箱里?處理?得很干凈,沒留下什么特別?的線索。”摘下手套,“池太守,關(guān)于桃花殺人魔一案——” 池太守連連擺手,“絕不可能?是桃花魔!桃花魔已在四年前判了梟首之刑,是我親自監(jiān)斬,全城百姓見證。當(dāng)時擒住桃花魔的正是吳參軍,吳參軍,你且此案的來龍去脈與凌司直詳細說說?!?/br> 哦豁?想不到這位吳參軍居然還?有些真本事。 林隨安有些詫異,側(cè)目瞄了一眼。 吳正清似是根本沒聽到池太守的話,直勾勾盯著裝尸體的木箱,面色慘白?,神色恍惚,手指時不時抽搐兩?下。 林隨安心道不妙,難道是她剛剛下手太重?,不小心將他?閹了——不對,此人好?像是在看到尸體的臉后才不對勁兒的,莫非他?與死者相識?哎呦喂,不會這么巧,吳正清就是兇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