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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錢,我有刀 第108節(jié)

    林隨安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應了那句老話,世間所有的饋贈都暗中?標好了價格。

    千凈如此,十凈集如此,金手?指亦是如此。

    “林隨安,你能?否應我一件事?”

    花一棠這句話一出?口,林隨安心里不?由咯噔一聲。

    難道?,他想讓她?承諾以后不?再使用金手?指?

    林隨安皺眉,“那些記憶可能?是死者留給世間唯一的東西,我……做不?到——”

    “我們是搭檔,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搭檔!”花一棠猛地蜷起手?指,握住了林隨安的指尖,“以后,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情況多么緊迫,你看死者記憶之時,必須等?我陪你一起!”

    林隨安瞪大了眼睛。

    花一棠的表情執(zhí)拗又?堅定,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漂亮的眼瞳里泛起瑩瑩的水光,就這般靜靜地、直直地望著她?。

    真是拿他沒辦法啊!林隨安心頭?仿佛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有些酸楚,又?隱隱發(fā)疼,無奈點頭?道?,“好?!?/br>
    花一棠眸光一亮,綻出?了燦爛的笑臉,襯得漫天星光黯然失色。

    林隨安也笑了。

    可算把這家伙哄高興了。

    這一天鬧騰的,可真是太累了……

    順氣的花一棠立即恢復話癆屬性,又?開始在耳邊叨叨叨:

    “既然有了姜七娘的授命,明?日一早咱們就去大理寺尋凌六郎,算上今天這一宗,已經(jīng)是第四宗沉尸案,不?知前幾具尸身?保存的如何,啊呀,方刻什么時候才能?拿到正式的仵作資格啊,我實在是對大理寺的仵作不?放心,萬一他們——”

    真的,有點吵啊……

    積攢了整日的疲倦攀上腦門,林隨安緩緩閉上了眼睛。

    花一棠倏然停住叨叨,看著一頭?撞進自己懷里睡死的林隨安,輕輕笑出?了聲。抽出?她?手?中?綁了一半的繃帶,自己三下五除二捆好,牙手?配合綁了個死結(jié),雙臂輕輕攏住林隨安,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聽著懷中?的呼吸漸漸平緩,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我努力了這么久,好像直到今天,你才第一次將我當成你的搭檔……”

    “可是,我好像又?不?甘心只做你的搭檔了……”

    “人啊,真是貪心啊……”

    花一棠輕聲嘀咕著,環(huán)過林隨安的腰,勾起她?的腿彎,小心翼翼將懷中?的少?女打橫抱了起來,就和她?之前抱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明?明?這么輕,為何會有那么大的力氣呢?”花一棠望著少?女靠在胸口熟睡的臉,輕聲道?,“明?明?只是個小女郎,為何總是這般倔強逞強呢?”

    林隨安皺眉,咕噥道?:“花一棠……好吵……”

    花一棠無奈輕笑:“罷了,來日方長?!?/br>
    夜風寂靜,湖波無聲,星光的璀璨掠過二人隨風交疊的衣袂,時而纏綿而溫柔,時而熱烈而絢爛,伴著二人的身?影,一直向燈火通明?處走去。

    第91章

    林隨安躺在床上, 眨了眨眼皮,有點懵。

    窗外天光大亮,風和日麗, 竹林的沙沙聲琴樂似的撫摸著耳膜,有種說不出的舒坦, 屋中還殘留著淡淡的安神香氣, 她記得這味道?,之前凌芝顏留宿之時花一棠曾經(jīng)特意命人在屋中燃過,名為:遲遲春日弄輕柔。

    果然是三貫錢一爐的金貴熏香,助眠效果也太好了。她已經(jīng)醒了一炷香的功夫,可無論怎么回想,昨夜的記憶都只停留在幫花一棠包扎了一半的傷口上,之后的就完全斷片了。

    她是何?時睡著的?

    又是怎么回來的?

    林隨安撩起被子看了看身上, 還是昨天那一身,揪著袖子聞了聞,熟悉的果木香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看來是花一棠將她背回來的。

    林隨安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換上清爽的新衣, 簡單洗漱,提著千凈出了門,門外的陽光耀得她不由瞇起了眼睛, 然后,看到了晨光中的花一棠。

    他?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袍, 袖口和衣襟下擺扎染成了朦朧的薄藍,挺拔的身姿猶如一支隨風搖曳的鳶尾花。琉璃玉的簪子晶瑩清透,將他?鬢角的發(fā)色映得閃閃發(fā)亮, 讓林隨安想到兩個詞,少年之貌, 紅顏綠鬢。

    “林隨安,早啊。”他?笑著甩了甩袖子,“我今日這身衣裳如何??”

    林隨安:“……很是紅顏禍水?!?/br>
    花一棠笑得更燦爛了,“那就行??!?/br>
    林隨安無奈:“今日是去大理寺查案,不是去選美。”

    “大理寺卿陳宴凡曾是馮氏姻親,因為之前馮氏的案子,處處給凌六郎穿小?鞋,今日我們可是去給凌六郎撐場面的,斷不能穿得太失禮。瞧見沒,我這身可是有講究的,青云迢迢杉,白鶴展翅靴,風云驚電簪,還有——”花一棠啪一聲展開扇子,擺了個造作造型,“千里江山扇!連起來便有‘青云直上,鯤鵬萬里,一鳴驚人,可定江山’之意?!”

    林隨安:“……”

    她只看到了“孔雀開屏”四?字。

    “靳若回來了嗎?”林隨安快步走出園子,“方大夫可起床了?”

    花一棠大步流星跟上,“靳若大約是被東都凈門的事兒?絆住了,還沒見到人。我剛看到伊塔端著茶釜去了方大夫屋中,應該很快就起了。早膳木夏備了你愛吃紅玫素羅糕、酸奶果子酪、羊rou馎饦,切膾就算了,這個時節(jié)早上不宜吃生冷之物——”

    林隨安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盯著花一棠的臉。

    花一棠:“干、干嘛?”

    “你今天話?好像特別多?,”林隨安湊近,“你心虛的時候,話?就特別多??!?/br>
    花一棠眼珠子轉(zhuǎn)到了一邊,“我、我有什么可心虛的……”

    林隨安瞇眼:“昨晚你——”

    “昨晚你睡著的時候什么都沒發(fā)生!我發(fā)誓!”花一棠舉手大叫。

    林隨安:“……”

    她看到花一棠的袖子滑下了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腕處多?出了一圈烏青,明?顯是被人狠狠攥住造成的,原來他?今日特意?穿了藍色袖口的衣衫,是為了遮住這個傷。

    而且,看那淤青的位置和大小?——

    “難道?……”林隨安詫異瞅了瞅自?己的手,“這是我干的?”

    花一棠拉好袖子,撩起眼皮幽幽望了林隨安一眼,“昨夜我送你回房……你突然將我拽到了床|幃之內(nèi)……幸虧我身手利落,方才?能順利脫身……”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你也知道?你力?氣有多?大,我這般嬌弱的紈绔,自?然是受不住……”

    林隨安的表情裂了。

    感情上,她當然不相信花一棠的話?,但理智上,事實勝于雄辯,花一棠手腕上的淤青就是鐵證,莫非,她這具身體還有夢游的習慣?但是她回憶半晌,對昨夜的夢境亦是一片空白。

    難道?是她潛意?識的行?為?

    這、這這這……這豈不是更說不清楚了?!

    花一棠又幽幽嘆了口氣,“當時,你還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林隨安:“……???”

    “你說——”花一棠彎下腰,雙眼彎成了月牙,“云中月,休想逃……噗!你那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林隨安:“……”

    她想削死這貨!

    林隨安氣鼓鼓走了,卻是沒看到身后的花一棠盯著她的背影,摸著腕上的淤青,映著晨光的耳廓一片緋紅。

    *

    果然就如花一棠所說,來到水榭的時候,方刻正頂著起床氣的臉吃早膳,伊塔的地獄魔藥茶冒著黑乎乎的蒸汽,不用說喝了,聞一口都精神百倍,因為二號吃貨靳若不在,早膳剩了三分之一,導致木夏的精神有些萎靡,駕車的時候都拉著臉。

    花氏六十六宅所在的景行?坊和大理寺所在的皇城都在洛北城,出景行?坊南坊門,繞歸義坊,沿著思?恭坊與清化坊的坊間?路向北直行?,過道?光坊,便到了皇城的宣仁門。

    皇城的城墻與坊墻不同,是內(nèi)基夯土、外層包磚的結(jié)構(gòu),結(jié)實厚重,固若金湯,順著黑漆金釘?shù)木薮蟪情T朝西望去,便是著名的應天門城樓,辰初,報曉鼓隆隆響起,棲息在皇城內(nèi)的數(shù)萬只雀鳥振翅掠過高低錯落的屋脊獸,三省六部一臺三寺五品以下的官員們提著食盒,紛紛迎著朝陽奔赴各衙各司的工作崗位,堪為盛景。

    花氏馬車來到東城門外之時已過巳初,自?然看不到這般熱鬧的景象,皇城內(nèi)不準跑馬車,木夏只能留守皇城門外,凌芝顏已在城門外恭候多?時,亮出令牌引眾人步行?入城。

    大理寺位于尚書省南側(cè),與省府監(jiān)和軍器監(jiān)比鄰,比起尚書省的巍峨霸氣,建筑風格明?顯要清爽干練許多?,一路遇到官員皆是捧著卷宗步履匆匆,目不斜視,顯然是工作壓力?頗大。

    凌芝顏走得飛快,語速也飛快,“昨天我連夜調(diào)閱了近五年與沉尸案相關(guān)的卷宗,篩選甄別之后,發(fā)現(xiàn)案情復雜程度比想象的還要遭。”

    花一棠:“怎么說?”

    “我懷疑這幾宗沉尸案是同一個兇手,而且,”凌芝顏推開案牘堂的大門,案牘堂內(nèi)特有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淡淡的墨腥味,“而且很可能不止四?宗,而有十五宗?!?/br>
    案牘堂中央空出了一張的木案,之前的卷宗都被移開了,只剩下十幾卷案宗癱在上面,明?庶正在收拾桌上的蠟燭,看蠟燭的數(shù)量,昨夜凌芝顏明?顯是爆肝通宵。

    凌芝顏請三人入座,將卷宗推到花一棠面前,林隨安一看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就眼暈,非常識相退居二線,方刻更離譜,靠著他?的大木箱,雙手插袖,居然開始閉眼打盹。

    林隨安瞅了他?一眼,方刻眼皮都沒動,“我信不過其他?人的檢尸結(jié)果,看也是浪費時間??!?/br>
    林隨安:“……”

    大佬您隨意?。

    高速掃描儀花一棠工作進度一如既往的穩(wěn)定,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十五宗卷宗閱讀完畢,蹙眉搖起了扇子。

    凌芝顏:“玄奉六年三月初十,上林坊漕渠泄水口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年約十八,容貌娟麗,尸身保存完整,后經(jīng)調(diào)查,乃為從?善坊一戶良家女,名為李三娘,玄奉六年三月初一外出失蹤,家人于京兆府報官。死因是被人勒死,后拋尸入漕渠。至今未抓到兇手?!?/br>
    林隨安:“玄奉六年,是兩年前?”

    方刻:“偌大一個東都城,上百萬人口,個把月死個把人并不稀奇?!?/br>
    “怪就怪在,每隔兩月或者?三月,便會出現(xiàn)類似的案子,尸體都是在水渠中發(fā)現(xiàn),都是窒息而亡,都是死后拋尸,死者?都為年輕女子。而且這些尸體都有一個共同點,尸體保存很完整。”凌芝顏頓了頓,“按常理來說,尸體泡水后會定會浮腫——”

    “或許是尸體泡水的時間?不夠長?”林隨安看了眼方刻,“又或者?,尸體經(jīng)過什么特殊的處理。”

    方刻沒說話?,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花一棠的扇子一一點過案上的卷宗,“玄奉七年一月之前的四?宗,檢尸格記錄‘尸身完整,皮膚光潔,神態(tài)平靜,死因都是勒死’。從?玄奉七年三月這一宗開始,死因變成了窒息而亡,尸體無明?顯外傷,檢尸格目還多?了一句:‘死者?容色猶如沉睡’。今年二月起,檢尸格目的標注中又多?了一句:‘尸身膚色微泛粉紅色’。九月和十月的兩宗,檢尸格目中還出現(xiàn)了‘尸身顏色如生’的描述?!?/br>
    凌芝顏:“從?今年八月起,東都就斷斷續(xù)續(xù)出現(xiàn)了妖邪作祟的傳聞。十一月初二,也就是花氏車隊入城的那一日,伊水渠發(fā)現(xiàn)了新的女尸,尸體狀態(tài)與昨日云水河中發(fā)現(xiàn)的十分相似,甚至可以稱之為漂亮。妖邪作祟的傳聞便愈演愈烈,還有不少人將之前的案子都聯(lián)系了起來,說這妖物來歷不凡,專喜吸食貌美的女子血氣。”

    林隨安:“這些死者?之間?可有什么聯(lián)系?”

    凌芝顏搖頭:“十五名女子,皆是未婚良家女。住址分散在東都各坊,互相并不相識,家人、鄰居等也并無交集?!?/br>
    林隨安嘖了一聲:莫非是無差別殺人?

    “還有一個共同點,她們皆是先外出失蹤,家人報官七日至十日后,尋到尸體?!被ㄒ惶哪抗鈷哌^卷宗,“但是外出的緣由各不相同,去的地點也不相同……”

    “紙上談兵無用,”方刻背著大木箱站起身,“先去看尸體?!?/br>
    林隨安頓時來了精神:“十五具尸體都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