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93節(jié)
如此想著?,林隨安不禁樂了,突然,背后一個激靈,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花一棠正用?一雙晶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連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搖。 “白氏家主的信有?些蹊蹺啊。”林隨安忙轉(zhuǎn)移話題,“意思好像是說此次的旦日制舉的目的是替圣人選——呃——”林隨安卡殼了,她實在不知道這個世界如何稱呼女皇后宮的男子。 白汝儀愕然:“此事——不是從花氏傳出來的嗎?” 花一棠脖子咔吧一聲扭向白汝儀,“你說啥?!” 白汝儀明顯緊張了起來,用?袖口擦著?額頭的薄汗,“白氏聽說,花氏得了秘密消息,此次制舉本就是為圣人擇選宮妃?!?/br> 花一棠拍案而起:“啖狗屎!誰說的?!我撕爛他的嘴!” “各、各大世家子弟私下都這么傳。而且,只有?這般,從不涉足官場的花氏派花家四郎參加制舉之事方才合情合理?啊。” “哪里合情合理?了?!” “天?下人皆知,花家四郎不學無術(shù),胸無點墨,只會吃喝玩樂,若憑真才實學,自是無緣制舉,但花氏族人皆容貌俊麗,傾國傾城,女子以花家三娘為首,男子中無人可與花氏四郎比肩,所?以……” 白汝儀不敢說下去了,因?為花一棠兩個眼珠子好似鼓包包的金魚眼,眼看就要射出來砸在他的臉上,突然,就見花一棠猝然轉(zhuǎn)頭,對著?林隨安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道,“這、這這絕對是謠言!我、我我我從未聽說有?此事,你你你你你千萬不要誤會——你那是什么表情?!” “噗哈哈哈哈哈哈!”林隨安狂拍大腿,“的確合情合理?,哈哈哈哈哈哈!” 方刻:“呵,也不全是謠言。” 靳若:“嘿嘿,你吃喝玩樂的確有?一套,我服!” 木夏:“若論容貌,花氏男子中,四郎當拔頭籌!” 伊塔豎大拇指:“四郎第一!” 一連串的落井下石砸得“傾國傾城”花四郎怔住了,他搖著?扇子想了想,竟然也樂了,得意道,“說的有?道理?,我的確長?得好看。” 白汝儀身形一晃,險些扭了腰,眾人笑?得更大聲了,連方刻都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所?以蘇氏派了蘇意蘊,隴西白氏派了白十三郎,慢著?,那姜東易和白向算怎么回事?!”花一棠不爽,“難道太原姜氏和青州白氏認為這二人能與我花一棠比美不成?!” “可能——”林隨安捏著?腮幫子忍笑?,“這二人已經(jīng)是這兩家里能選出的最好的了——” 花一棠嘆息,“想不到太原姜氏和青州白氏竟然淪落至此??!” 眾人全笑?岔了氣。 白汝儀終于回過味兒了,“花氏當真不知此事?!” 眾人抹淚捧腹,長?長?深呼吸,總算是停了笑?聲。 花一棠收起調(diào)笑?的神色,沉聲道:“此謠言用?心?甚是險惡!” 白汝儀一驚:“花四郎此言何解?” “馮氏舞弊案導(dǎo)致??票黄妊舆t,旦日制舉便?是撥亂反正的最佳時機,旦日制舉若順利,可重樹塑朝廷威望,堅定天?下學子對科舉的信心?,但此謠言一出,旦日制舉就變成了選妃選美的玩樂之舉,堪稱一場荒唐的笑?話,”花一棠定聲道,“如此,定然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林隨安:“屆時,花氏首當其沖,定有?覆門之災(zāi)?!?/br> 靳若:“所?有?信了這鬼話的世家也要倒大霉?!?/br> 白汝儀的臉唰一下變得雪白。 花一棠又?重新坐了回去,慢慢搖著?扇子,“謠言的源頭是哪里?” 白汝儀:“都、都說是花氏?!?/br> 花一棠冷笑?兩聲,“最近東都好生熱鬧啊,先是馮氏冤案的謠言,又?是妖邪作祟的謠言,如今又?冒出了制舉選妃的謠言——” “三人成虎?!狈娇逃挠牡?,“放任下去,東都要大亂。” “傳謠言的人定與花氏有?仇,”靳若道,“不如就從花氏的仇人入手——呃……” “花氏的仇人與朋友一樣多如繁星,”花一棠聳肩,“與其去查虛無縹緲的人,不如抓實際的證據(jù)?!?/br> 說到這,花一棠看了林隨安一眼。 林隨安明白他的意思,單遠明就是為馮氏鳴冤之人,他定與散播謠言的人有?關(guān)聯(lián),如今單遠明人雖然死了,但留下了一卷軸書?,目前?是唯一有?效的線索——和他們之前?的計劃一樣,找到軸書?,不但能制約太原姜氏,更有?可能查到謠言源頭。 只是,林隨安現(xiàn)在又?多出了一個新想法。 “或許,散播謠言之人所?針對的不僅僅是花氏?!?/br> 花一棠的扇子頓了一下,“怎么說?” “制舉可是本朝特有??”林隨安問。 “那倒也不是。”回答的是白汝儀,“太皇玄昌帝、先皇玄明帝皆有?開制舉的先例,只是當時舉薦的規(guī)則更為嚴苛,需得五品以上的官員方有?舉薦資格,且為五年一開?!?/br> “那這兩朝可曾傳過制舉選妃的謠言?” 白汝儀搖頭:“正史、野史中皆無此類記載?!?/br> “我做個假設(shè),假如在這兩任帝王開制舉期間,傳出制舉選妃的謠言,各大世家可會相信?” “不可能!”白汝儀連連搖頭,“制舉乃是為國選才之大事,圣人乃一國之君,身負重任,怎會如此荒唐——”白汝儀倏然反應(yīng)過來,以袖捂嘴,眼神震驚。 林隨安歪著?頭,托著?腮幫子,語氣漫不經(jīng)心?,眸光卻愈發(fā)?凌厲,“那為何這一次,各大世家卻信了這般可笑?荒唐的謠言?”頓了頓,又?問了一句,“是當今圣人有?何不同之處嗎?” 花一棠的扇子停了,“當今圣上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大開科舉之門,整治污吏、蕩滌官場、農(nóng)商大盛,百姓安康,國武增強,絕不遜色于歷任帝王,若說有?何不同,唯有?——” 林隨安:“唯有?當今圣上是女子吧?!?/br> 水榭內(nèi)一片沉默。 “若是男子為帝,制舉選妃之事便?是荒唐,若是女子為帝,這份荒唐竟就變得可信了?!绷蛛S安慢慢道,“這是為何?” 方刻:“因?為他們蠢。” 靳若:“好歹也是世家,不至于蠢到這個地步吧?” 花一棠慢慢合上扇子,瞳光幽深,聲音又?低又?緩,仿若自言自語,“因?為數(shù)千年高高在上的傲慢已如頑疾深入他們的骨髓,他們認為自己生來就高人一等,從骨子里就認為女子——不,不止女子,凡是他們之外的人,皆是不值、不配、不行……甚至,他們打心?眼里在期待這種事發(fā)?生,所?以對如此荒唐的謠言連查都不查,就深信不疑,大肆宣揚……” 白汝儀面色發(fā)?青,身形微晃,似是受了什么打擊,搖頭喃喃道:“我、我竟是從未從這般角度想過——難道說,這謠言竟是朝著?當今圣上去的——可惡至極!其心?可誅!” 眾人面面相覷,眸光震驚。 林隨安幽幽嘆了口氣,望著?水榭外明朗的天?空,陽光刺得眼睛有?些火辣辣的。 花一棠攥緊扇子,冷哼一聲:“我偏不讓他們?nèi)缫?!?/br> 第76章 林隨安抱著千凈站在秋苑客舍霜葉居天字號房門口, 看著花一棠搖著扇子在屋中慢慢踱步。昨夜案子剛破,掌柜還?沒來得及收拾,現(xiàn)場還保持著他們離開時的狀態(tài), 尤其是那張木床,因為實在太重, 需要三個人才能?搬動, 依舊孤零零擺在屋子中央。 方刻說?要補覺,死活不肯出門,靳若倒是跟來了,可簡單溜達了兩圈,便說?要出去散心,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人就跑沒了。 最后, 只留下了林隨安和花一棠。 其實林隨安感覺到了,他們是特意為她和花一棠留下獨處的空間,當?然不是因為什么曖昧的理由,而是因為從水榭開始, 她身上溢出的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殺意——這倆家伙大約是覺得惹不起躲得起,將花一棠當?成?了擋箭牌。 不得不說?,他們的直覺很準。 林隨安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 與花一棠在一起的時候,能?夠更容易壓制她的殺意, 或者換一種?說?法,她這具身體似乎對?花一棠有種?天生的親近感——林隨安尷尬撓了撓腦門,直覺這事兒不能?細品——不過這一次的殺意與前幾?次戰(zhàn)斗時的嗜血殺意不同,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沒有減弱,反倒有增強之勢,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仿佛沉睡在心底的什么東西被喚醒,再也不肯閉上眼睛。 千凈受到影響,在她懷中發(fā)出低低的嗡鳴,震得她心口抽著疼。 真是久違的感覺啊,林隨安心道,她剛穿越到這具身體的那一刻,便是這般心如刀絞。林隨安有種?感覺,這應(yīng)該是來自身體深處的記憶,莫非,這股殺意與原主的死因有關(guān)? 看來,她對?這具身體的了解還?遠遠不夠。 而更奇怪的,是花一棠。 一路從別院過來,他一句話都沒有,和平日里的話癆形象判若兩人,此時蹲在床頭,盯著那兩筆死亡留言沉默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其實,我幼時曾見過當?今圣上一面??!?/br> 林隨安:“啊?” “彼時,她剛即位不久,只有十九歲,穿著最簡單的羅裙,頭上只有一根白玉簪,笑?著送了我一個小糖人?!被ㄒ惶牡穆曇舻暮茌p、很柔,仿佛透過遙遠的時光將他的回憶送到了林隨安的眼前,“自那日之后,幾?近沒落的花氏便成?了‘獨樹一幟,以商立世’的花氏?!?/br> 林隨安腦中“轟”一聲,什么勞什子殺意都被這個重磅消息震散了。 那些看似合理又不合理的問題全都有了答案。 富可敵國的花氏,特立獨行?的花氏,飛速崛起的花氏,名揚海外?的花氏,處處張揚狂妄招人恨的花氏,為何偏偏是花氏,為何只有花氏——因為花氏不僅僅是花氏,而是圣人的花氏,或者說?,是唐國的花氏。 好家伙!這種?事兒是她能?聽的嗎?! 林隨安立即屏息凝神,側(cè)耳細聽,甚好,四周并無人息,此處是安全的。確認了這一點?,她松了口氣,快步走到花一棠身邊,一把將他揪起來,仰著頭盯著他的臉,放低聲音,“花一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花一棠明亮的眸子一動不動看著她,輕輕笑?了,“知道此中關(guān)系的,除了大哥、二姐、三姐和我之外?,你是唯一一個?!?/br> 林隨安:“你還?說?!” 花一棠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我雖然嘴上說?的漂亮,但也僅僅是將花氏的榮華放在了首位罷了?!?/br> 林隨安瞪大了眼睛,花一棠低垂著睫毛,眼角蒙上了一層紅色的水霧,嘴唇抿得發(fā)白,“你說?,我是不是和他們是一樣的人?” 林隨安的心臟狂跳起來,這一瞬間,她似乎、好像、仿佛在花一棠的眼瞳深處看到了一種?絕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現(xiàn)的情緒—— 好家伙! 定是她昨天沒睡好,眼珠子被眼屎糊住了,林隨安忙閉了閉眼,果?然,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眼中那一抹情緒早已消失不見,只是眼瞳變得愈發(fā)深邃莫測。 果?然是中二期的小屁孩,情緒太不穩(wěn)定了。 “花一棠,你以為你是誰?孔圣人嗎?莫非還?想拯救蒼生不成??!”林隨安用指節(jié)咚咚咚敲著花一棠的肩膀,“你一個紈绔,做好你自己,不禍害別人就謝天謝地?了?!?/br> 花一棠睫毛微微顫動,瞳孔里漸漸生出兩團光來,倒映著林隨安嫌棄的臉,喃喃道,“你是說?——但知行?好事,莫要渡他人——嗎?” 林隨安:“……” 您這理解能?力真是太牛了。 花一棠倏然笑?了,露出了閃閃發(fā)亮的白牙,學?著林隨安的動作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肩頭,“你也一樣?!?/br> 說?罷,又蹲下身繼續(xù)研究那兩筆死亡留言。 林隨安呆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莫非他特意擺出可憐巴巴的模樣,其實是為了讓她在安慰他的同時也開導(dǎo)自己? 噫!這個猜測頓把林隨安雷得里焦外?嫩。 “或許,我們都猜錯了,”花一棠用手?指凌空描繪那兩筆,“單遠明最后寫的不是兇手?的名字,而是一個地?點??!?/br> 林隨安撩袍蹲身,“是地?名?” 花一棠搖頭,“你仔細看,這兩筆的筆勢皆是從右至左,與寫字的筆勢恰好相反?!?/br> 林隨安定眼看去,果?然,經(jīng)過一夜的沉淀,血痕的顏色和濃淡看得更為清晰,右邊顏色較左邊顏色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