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91節(jié)
林隨安被拜得頭皮發(fā)麻,忙抱拳高聲道,“使不得!使不得!不過?是舉手之勞,咳、不是,我的意思是——咳,諸位如?此大禮,我受之有愧!”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熱淚盈眶,不知是被感?動的還是驚魂未定。 花一棠湊過?來,朝著林隨安飛快搖小扇子,“恭喜。” “恭喜什么?”林隨安一頭霧水。 花一棠笑得明媚如?春花,“你猜?!?/br> 第74章 當(dāng)應(yīng)天門城樓的報曉鼓被第一縷曙光照亮?xí)r, 分布在各坊的一百零八座鼓樓依次敲響,隆隆的鼓聲猶如驚蟄春雷,喚醒了沉睡的東都城。寺廟悠遠(yuǎn)的鐘聲交織著裊裊炊煙迎接朝陽, 一百零三坊坊門和九大城門從南至北依次敞開,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商隊涌入這座繁華的巨大都城。 靳若駕著馬車, 滿嘴流油啃著剛買的蒸餅, 眼角還瞄著胡人攤主案上焦黃酥香的胡餅,馎饦湯鍋咕嘟嘟冒著蒸汽,土灶中?明亮的火光跳躍,映得桌邊食客滿面?紅光。 車輪碾過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鸟勨徛暎叨d的駝峰擦著馬車路過,一只駱駝探頭湊近車窗,毛絨絨的嘴嚼著食草動物特有的白沫, 花一棠忙用扇子亂扇一氣,駱駝噴著不爽的鼻息,走遠(yuǎn)了。 方刻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歪著腦袋靠在角落里, 睡得很不舒服,臉愈發(fā)?的白,眼窩子愈發(fā)?的青, 緊緊抱著他的大木箱,姿勢像個沒安全感的孩童。 林隨安:“方兄這身體著實太單薄了些, 怕是不能?熬夜?!?/br> 花一棠:“無妨,多喝點參湯雞湯甲魚湯,沒幾個月就能?養(yǎng)胖。” “要不給凌司直也?備點, 我看大理寺張少卿的臉色,凌司直回去以后?可能?連飯都沒的吃了?!?/br> “不光大理寺、京兆府, 金吾衛(wèi)這幾日大約都吃不好飯了,”花一棠搖著扇子惋惜道,“真?是可憐啊。” 林隨安黑線:“你還有空幸災(zāi)樂禍,姜東易一朝入獄,太原姜氏和花氏的梁子可結(jié)大了?!?/br> “不光是花氏,凌氏、雙白氏、蘇氏都和太原姜氏結(jié)了怨,五姓七宗里太原姜氏得罪了五個,足夠姜氏家?主頭疼了,”花一棠把玩著那?枚銅鑰匙,“何況我們還有這個?!?/br> 林隨安摸下巴:“你猜軸書里到底寫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定是太原姜氏的一個大把柄。有這東西在,太原姜氏定然不敢輕易招惹我們?!?/br> “你就不怕他們狗急跳墻?” 花一棠笑了:“我花氏以商立家?,這種好東西當(dāng)然要找個識貨的買家?賣出去,好好賺一筆啊?!?/br> 林隨安頓時來了精神,“賣給誰?” “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宴會上少了一宗嗎?” 林隨安暗暗數(shù)了數(shù),昨夜宴會上只有五姓六宗,“沒有乾州姜氏的人?!?/br> “若說五姓七宗中?能?與太原姜氏并駕齊驅(qū)的,唯有乾州姜氏,這兩家?你來我往斗了好幾百年,新仇舊恨罄竹難書,壘起來能?高過東都的南城門,賣給他們最是適合?!?/br> 好一招禍水東引,果然是黑心眼子的jian商。 林隨安:“可惜,不知單遠(yuǎn)明將軸書藏在了何處?!?/br> 花一棠收起銅鑰匙:“不急,慢慢找——嘶!” 他突然倒吸涼氣,瞪著眼睛看向林隨安右后?方,林隨安頭皮一麻,轉(zhuǎn)目看去,方刻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漆黑無光的眼珠子正死死盯著二人。 完球了!她和花一棠的大聲密謀八成全被聽到了。 現(xiàn)在要怎么解釋他們是如何知曉“軸書”存在的問題。 林隨安忙向花一棠打眼色:你不是說插科打諢吹牛扯皮是紈绔的看家?本領(lǐng)嗎?展現(xiàn)你功力的機(jī)會來了!出擊吧,花四郎! 花一棠搖扇子的手有些僵硬,臉上的笑容卻?是紋絲不動,“方兄,你——” 豈料就在此時,方刻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嘴里咕噥了一句“好吵”,腦袋一歪,又睡過去了。 二人:“……” 花一棠湊上前,對著方刻小心扇了扇風(fēng)。 方刻:“呼嚕?!?/br> 花一棠:“睡蒙了?” 林隨安撓腦門:“……” “恭迎四郎回府!” “豬人!回家?,喝茶!” 木夏和伊塔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林隨安和花一棠對視一眼,樂了,同時推開車門,車外璀璨的陽光將二人的背影描上了一圈金邊。 方刻嘴里打著呼嚕,啟開眼皮,二人耀眼的背影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多出了兩點光。 * 勞累了整晚,眾人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各自?回房睡了。林隨安一覺睡了三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未時。她迷迷糊糊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感覺腦袋還是有點懵,套上鞋襪,提著千凈,溜溜達(dá)達(dá)出了門。 花一棠為她安排的園子名為“碧煙”,種了數(shù)萬株翠竹,放眼望去,碧色如海,水霧如煙,風(fēng)過之時,竹葉如落雨繽紛,沙沙作響,竹林特有的潮濕香氣混著風(fēng)拂過臉龐,一片竹葉掃過千凈刀鞘,發(fā)?出“錚”一聲。 林隨安停住腳步,她感覺到了來自?千凈的呼喚,不覺有些好笑,莫非千凈也?覺得此情此景,若不練個刀,耍個帥,太浪費資源了? 也?好,趁著肌rou記憶還在,將昨晚的戰(zhàn)斗復(fù)個盤。 千凈緩緩出鞘,陽光星星點點落在碧綠的刀鋒之上,映得千凈的顏色也?柔和了許多,仿若正在褪去那?如毒蛇般的色澤,林隨安手腕一抖,送刀前沖,千凈發(fā)?出悠遠(yuǎn)的刀鳴,與風(fēng)聲和陽光相和,刀身的震動沿著指尖一點點傳送至手腕,小臂、大臂、肌rou、血脈,直抵心臟,林隨安嘗試著舞動起來,她的動作很慢,用心體會著每一次揮動千凈時肌rou的變化?,力圖將肌rou的記憶和大腦的反應(yīng)連接起來。 這具身體顯然不適應(yīng)這樣溫吞的練習(xí)方式,速度總是不知不覺變快,林隨安一次一次壓慢速度,不厭其煩地?嘗試著,和身體的本能?持續(xù)對抗著,這比她想象的還要耗費精力,才?練了半盞茶的功夫,已?是滿頭大汗。 昨夜的戰(zhàn)斗,她頗有幾分收獲。 這是她第一在嗜血殺意控制身體之前將其壓制了下去。再聯(lián)想之前幾次失控經(jīng)驗,她似乎漸漸摸到了一些規(guī)律。 殺意失控大約與她的心境有關(guān)。 在揚(yáng)都府衙那?一次,是因為被周太守的誣陷惹怒了。 與東晁對戰(zhàn)時,是因為不敵強(qiáng)敵,預(yù)感到自?己?要輸。 昨夜亦是如此,因為暫時處于下風(fēng),心中?焦急—— 所?以,真?正令她失控的底層原因是:憤怒和恐懼。 對敵人的憤怒。 對死亡和戰(zhàn)敗的恐懼。 為了對抗這些負(fù)面?感情,嗜血殺意會控制身體,幫她的意識逃離——林隨安豁然加速,千凈刀風(fēng)劈開飄落的竹葉,切碎空中?飛灑的汗珠,破開萬道金光。 嗜血殺意其實就是這具身體的自?我保護(hù)機(jī)制。 換句話說,是她膽怯和逃避的衍生物。 林隨安笑出了聲,隨著她的刀越來越快,笑聲也?越來越大,碧綠刀風(fēng)卷起漫天竹葉,如龍卷狂旋,似碧海滔天,無數(shù)竹葉被刀刃擊得粉碎,鋪天陽光化?作萬千流螢涌入千凈刀鋒,流入她的眼瞳。 突然,千凈刀鋒狂震,倏然定格,風(fēng)過聲寂,葉落無痕,一束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頭頂,感覺暖洋洋的,林隨安深吸一口氣,伸開手掌,感受著日光的溫度,又緩緩捏緊手指,攥住掌心那?一團(tuán)金色的陽光,只覺身心舒暢。 這便是所?謂的“頓悟”吧,林隨安心道,真?是萬萬沒想到,她一個穿越來的半吊子,何德何能?,居然也?能?體會到如此奇妙的感觸。 “你、你你你走火入魔了……嗎?” 三十步外,靳若頂著滿頭殘葉,手里拿著半塊桂花糕,桂花糕上面?全是灰,兩只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來了。 林隨安千凈回鞘,“恰恰相反,我是昨夜戰(zhàn)有所?得,窺得了武學(xué)之天機(jī)!” 靳若:“誒?!!” 林隨安:“所?謂練武,終為煉心?!?/br> 換成人話就是:每個人最大的敵人,只有自?己?。 這便是天下最簡單又最困難的路。 “若你肯拜我為師,我便教你,”林隨安道,“如何?” 靳若目瞪口呆,手里的桂花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躊躇半晌,默默踹回懷里,清了清嗓子,“咳,那?個——丁坤來了?!?/br> 東都凈門的十長老丁坤?哦呦,不愧是凈門,消息果然靈通。想必是知道她大勝金羽衛(wèi),特意來示好的。 “來的正好,隨我去會會。”林隨安笑道。 靳若頗不自?在移開了目光,耳根子有點發(fā)?紅。 很好。林隨安心道,她有預(yù)感,這個徒弟很快就能?拐到手了。 * 還沒走進(jìn)?“游鶯水榭”,老遠(yuǎn)就聽到花一棠的大嗓門: “那?姜東易不愧太原郡猛虎之名,眼如銅鈴,拳大如斗,所?到之處,風(fēng)卷殘云,撕心裂肺,就在此時,林娘子突圍而出,神來一腳,踹在了姜東易的屁|股上,這一腳,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奧妙無窮,乃是十凈集上記載的絕技,謂之‘破定’。僅一招,便將姜東易拿下,大獲全勝!” 靳若:“……” 林隨安:“……” 這紈绔吹牛不打草稿的嗎?這也?太社死了! 林隨安扭頭就想溜,不料那?丁坤甚是眼尖,正好瞥見了她,立即起身抱拳高聲道,“東都凈門十長老丁坤,拜見千凈之主林娘子!” 林隨安僵硬轉(zhuǎn)回身,干笑抱拳,“丁長老不必客氣,坐。” 花一棠拖過一個軟墊拍了拍,笑吟吟請林隨安坐過去,林隨安太陽xue突突亂跳,放低聲音,“你也?太夸張了!” 花一棠忽閃著大眼睛,“這你可冤枉我了,我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親眼所?見,絕無半點添油加醋?!?/br> 林隨安嘴巴張了張,竟是無法反駁,因為實事求是的講,花一棠的描述的確符合客觀事實。 丁坤坐得很不安穩(wěn),木夏和伊塔每在他桌上擺一盤點心,他的屁股就扭一下,好像墊子上生出了一坨仙人掌。木夏和伊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是在他的桌上壘了二十幾盤鮮果點心,盤子鑲金嵌玉,陽光一照,琳瑯滿目,香氣沖天,亮瞎人眼。 丁坤目光在桌上掃來掃去,嘴皮子快速低聲念叨著什么。 林隨安納悶:“他在作甚?” 靳若:“大約是在計算這桌點心的價錢?” 花一棠:“這還用算?看一眼就知道了,一共是十六貫錢五十三文?!?/br> 此言一出,林隨安、靳若和丁長老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靳若忙將懷里沾了灰的桂花糕掏出來,吹了吹,填進(jìn)?了嘴里。 最絕的是木夏還來了句總結(jié)陳詞: “準(zhǔn)備匆忙,食物粗鄙,還望丁長老見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