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62節(jié)
果然,過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院子里就?吵了起來。 “老李你驗清楚了嗎?” “廢、廢廢話?,我兩?只眼睛看得真真兒的!就?是摔死的!” “從哪看出來是摔死的?” “他這么大年?紀了,腿腳肯定不利索,上樓梯的時候沒踩穩(wěn),摔了,死了!” “這他娘的哪有樓梯?!” “誒?沒有嗎?我剛剛過來的時候明明被樓梯絆倒了。” “你是喝高了,自己沒站穩(wěn)!” “???那我再瞅瞅?!?/br> 院外眾人:“……” 靳若:“咱們要不要幫忙?” 林隨安:“你會?驗尸?” 靳若頭搖成了撥浪鼓。 突然,小燕狠狠一吸鼻子,扭頭鉆進?人群跑了,她的行動太突兀,待林隨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靳若罵了聲娘也追了出去。院子里又罵了起來,那位李仵作?又斷出了死因,說是淹死的,所以尸體被泡漲了,不良人又罵了起來,說這鬼地方連個水缸都沒有,怎么可能淹死。 林隨安卻聽出了端倪,尸體脹大,腐臭難聞,八成是尸體已經(jīng)成了“巨人觀”。這可不太妙,死因估計更難判斷了,難道?她要強行進?去看死者的眼睛,發(fā)動金手指—— 就?在此時,林隨安背后汗毛唰一下立了起來,只覺一股寒意直逼后腦,猶如千萬針芒刺入。她倏然回頭,目光飛速掃了一圈,定在街角處的歪脖饅頭柳上。 樹下站著一個人,一襲黑衫,前襟掖在腰帶里,露出短了半截的褲子和?蒼白的腳踝,沒有風(fēng),枝葉靜默地罩在他的頭頂,遮住了臉和?上半身,此時已近黃昏,陽光的衍射將樹葉涂上了驚悚的鮮紅色,猛一看去,仿佛此人頭頂栽著一朵血噴泉。 千凈發(fā)出低鳴,仿佛和?什么東西在遙相?呼應(yīng),林隨安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感受到?了,那是死亡的氣息,和?她身體里的嗜血感覺如出一轍。 “看什么呢?”靳若的聲音響在耳邊,林隨安一個激靈,猛地轉(zhuǎn)頭,靳若被她的目光嚇得后退半步,還擺了個防守起手式。 林隨安呼出一口氣,再一轉(zhuǎn)眼,樹下的人不見了,仿佛剛剛那一幕只是幻覺。 “怎、怎么了?”靳若小心翼翼問?道?。 林隨安搖頭,這才看到?小燕也回來了,還拽了個中年?男人一起,那人也背著一個木箱,頭戴幞頭,粗布長衫,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小燕你這是干嘛,我還要去北三巷出診呢——”他看到?魯時門口的人群,一下愣住了,“這是怎么了?!” 小燕扭頭朝著男人撲通跪下,連連磕頭,“紀大夫,求求你,我不能讓時爺爺死的不明不白!” 紀大夫大驚:“時老死了?不可能!我上次來復(fù)診的時候,他的咳喘明明好?了許多!” 四周的老人們顯然都認識這位紀大夫,紛紛行禮,此時方才有人露出了悲傷的表情,還有人抹起了眼淚,仿佛他們一直控制著情緒,此時看到?許久未見的親人,突然就?繃不住了。 紀大夫眼眶紅了,他年?紀大約四十上下,長得方臉濃眉,眉眼間有著醫(yī)者獨有的悲憫之色。 聽到?了院外的聲音,院內(nèi)的不良人跑了出來,看到?紀大夫頓時大喜,“紀大夫你來的正?好?,老李又喝高了,您快進?來幫我們看看,若是沒啥問?題,趕緊把人埋了入土為安啊。” 紀大夫重重嘆氣,隨著不良人進?了院。 靳若放低聲音,“是個出診的大夫,小燕從的一戶病人家?里硬拽出來的。” 林隨安點了點頭,不動聲色觀察著小燕。 燕站起身,伸著脖子看著院里,不停用手背抹著眼淚,只是眼淚越抹越多,瘦小的身體開始發(fā)抖,顯然是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了神,逐漸感受到?了痛徹心扉的悲傷。 林隨安有點看不下去了,移開了目光。 之前派出去的不良人帶著那個遠方侄兒魯九回來了,遠遠站在一邊,捏著鼻子,直到?不良人喚了三遍才不情不愿湊到?門口,卻是一步也不肯走進?去。 不良人:“你叫魯九?” 魯九:“是?!?/br> “魯時是你叔父?” “一表三千里,沒什么交情。” “我現(xiàn)在跟你說一下魯時的死因?!?/br> “不用了吧。” “好?好?聽著!” “……是是是,您說?!?/br> 不良人抖出一張紙,“死者魯時,年?七十三,性別男,死亡時間大約是八天前,死因是……紀大夫,死因是啥來著?” 紀大夫擦著手走出來,表情十分凝重:“時老常年?患有咳喘之癥,病發(fā)時,劇烈咳嗽引發(fā)癲癇,胃食反流,嘔吐物堵塞咽喉,呼吸憋窒,無法呼救,故而身亡?!?/br> 眾人一片唏噓。 靳若:“這死的也太憋屈了?!?/br> 林隨安嘆了口氣。 小燕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埋頭無聲慟哭。 不良人:“尸體就?在里面,你要看看嗎?” 魯九滿臉嫌棄:“不必了吧!” “那行,在這兒畫押。”不良人讓魯九在剛剛那張紙上按下指印,折了折揣進?懷里,“尸體是你埋啊,還是我們幫你埋啊?” 魯九:“啊?我可不管!” “你不管可就?埋亂葬崗了?!?/br> “隨便隨便。” 不良人攤手,“辛苦費,一百文?!?/br> 魯九大怒:“我沒錢!” “我有錢?!毙⊙鄴暝榔鹕?,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布包,拎出來一吊錢,想了想,又道?,“我想好?好?安葬時爺爺——” 不良人:“小丫頭,這點錢可不夠買墳地棺材,至少要一貫錢?!?/br> 小燕攥著自己可憐巴巴的一吊錢,眼淚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我有——”靳若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林隨安扒拉到?了一邊。 林隨安從荷包里掏出一片金葉子,“好?墳地,好?棺材,立碑?!?/br> 魯九嗖一下竄了過來,搶過金葉子連連鞠躬作?揖,“多謝這位大善人,放心,我身為叔父的侄子,定會?將叔父的身后事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不知這位大善人和?我叔父有何淵源,若是不嫌棄的話?,不若去家?里喝碗茶——” 林隨安:“滾?!?/br> 魯九:“是是是,滾了滾了!” 小燕萬分感激,朝著林隨安和?靳若深深鞠了一躬。 四個不良人抬著的尸體走了出來,果然不出林隨安所料,尸體已經(jīng)呈“腐敗巨人觀”的狀態(tài),兩?張草席根本蓋不住巨大的尸體,吊在外面的胳膊粗壯得幾乎將衣衫繃裂,手背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靜脈,圍觀眾人齊齊后退捂住口鼻,面色不忍,小燕想要上前又不敢,萬分緊張的狀態(tài)下只撫了下草席,草席滑開了,露出了魯時腫脹的臉——皮膚污綠,顏面腫大,嘴唇外翻,一雙凸起的眼球定定看了過來。 林隨安腦皮一麻,眼前劃過一道?白光,金手指畫面再次出現(xiàn): 泛光的小木匣,里面墊著棉布,棉布中央擺著一根珍珠簪。 * 靳若自告奮勇送小燕回家?,太敬業(yè)反而顯得不正?常,八成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水靈,顛顛兒獻殷勤去了。 花一棠一眾還未別院,林隨安閑極無聊,癱在臺階上吹晚風(fēng),正?是烹飪晚飯的時間,空氣里彌散著燒柴火的味道?,這個時代的空氣污染并不亞于現(xiàn)代,一到?飯點,住宅區(qū)的濃煙遮天蔽日,十分嗆人。 灰蒙蒙的天空搞得林隨安的心情有些惆悵,她的金手指雖然看到?了線索,但并沒有什么鳥用。第一,魯時死了,死無對證,第二?,她并非官府中人,沒有搜查魯時家?的權(quán)限,自然也無法尋到?魯時記憶中的首飾,第三,如果找花一棠幫忙……她要如何解釋線索的來源…… 就?如同聽到?她心中所想一般,院門砰一聲開了,花一棠步履如風(fēng)走進?來,花瓣般的衣袂隨著步伐翩翩飛舞,又飄飄落在了她身邊,林隨安怔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花一棠竟然和?她同一個姿勢癱在了臺階上,半截衣袂飄到?她的腿上,萬分幽怨嘆了口氣,“真是見鬼了!” 林隨安不動聲色掃開花一棠的衣袂,“查到?了什么?” 花一棠:“袁家?是河岳城大戶,袁家?五娘的首飾都是珍品,價值比那套珍珠首飾不遑多讓,袁家?五娘言談舉止磊落,并無不妥,應(yīng)該不是偷換首飾的人?!?/br> “然后呢?”林隨安直覺花一棠話?沒說完。 “袁家?五娘說根本不認識陪她試戴首飾的老婦,只是湊巧在店門口遇到?,見那老婦頗為面善,心生好?感,多聊了兩?句?!被ㄒ惶淖鹕?,瞪著一雙眼珠子道?,“這便是最詭異的地方。” 林隨安挑眉。 花一棠從袖口抽出一張紙遞給林隨安,紙上是一張老婦人臉畫像,畫功精巧,栩栩如生,容貌慈祥。 “這是我根據(jù)袁家?五娘的描述繪制的人像?!被ㄒ惶牡?。 林隨安有些驚訝:“好?畫功?!?/br> 想不到?這紈绔還有點真本事。 花一棠得意搖了兩?下扇子,又想起似乎不是得意的時候,清了清嗓子道?,“袁父看到?畫像認出了人,是袁五娘的姨婆,早年?遠嫁廣都,袁五娘出生后不久袁母病逝,袁父續(xù)弦,兩?家?姻親越走越遠,多年?沒有往來,袁五娘從未見過這位姨婆?!?/br> 林隨安:“說重點。” “重點是——”花一棠深吸一口氣,兩?只眼珠子黑黝黝的,“這個姨婆兩?年?前已經(jīng)死了!” 第50章 喔嚯嚯?! 林隨安眉毛幾乎要飛起來:這可有趣了。 花一棠說完打了個?哆嗦, 擼起?袖子給林隨安看他?的?胳膊,“瞅瞅,我汗毛都豎起來了!你說是不是見鬼了!” 花一棠胳膊又白又嫩, 莫說汗毛,連個?毛孔都瞧不見, 也?不知用了什么美容圣品消去戒尺的?紅印后, 愈發(fā)顯得膚若凝脂,林隨安的目光在其上流連忘返,眼瞅著那白?生生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噌一下收了回去。 “或許只是面容相似之人?!绷蛛S安收回目光道。 花一棠手忙腳亂拉好袖子,耳廓泛起?粉紅。 林隨安表情紋絲不動:“木夏和伊塔呢?” 花一棠搖扇子的?姿勢略顯僵硬,“木夏去查袁家?姨婆的?消息,花氏在廣都也?算有幾個?鋪子, 聯(lián)系一下應(yīng)該不難查。伊塔去查其他?珍寶坊——” “你懷疑其他?店里也?有贗品?”林隨安問。 “再查查總是沒錯的?,”花一棠的?表情動作恢復(fù)了正?常,“你那邊如何?” “小?燕收工后去見一名叫魯時的?老手藝人,但是——”林隨安皺眉, “魯時死了。” 花一棠的?扇子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