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逍遙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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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皇的一天,從清晨第一縷陽光灑落到海面時開啟。 藍鳶起了個大早,神情懶倦地坐在紅瑚宮中,正等待著風(fēng)意把今日從四海送來的新折子抱進來,就聽到一陣驚慌失措的大呼小叫。 她狐疑地挑起眉:“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身著銀甲的護衛(wèi)連忙抱拳:“陛下稍候,屬下這就去看看?!?/br> 說著,年輕的鮫人就干勁十足地擺動尾巴游了出去,但沒過一會兒,她又火速沖了回來:“陛下!風(fēng)意大人被……被一條好大好大的魚叼走了!” 藍鳶:? 她掀起衣擺游出紅瑚宮,不遠處的祈望臺上,一條巨大的黑影正攪起狂濤駭浪,所經(jīng)之處只剩下一片狼藉,再往下,身著白袍的守衛(wèi)們分散到城池兩邊,正有序疏散居民離開,至于她的親侍風(fēng)意…… 藍鳶瞇起眼,很快找到了身處漩渦中的侍官,此鮫正單手與巨怪搏斗,即便被甩得暈頭轉(zhuǎn)向,另一只手竟還牢牢抱著奏折。 身邊的年輕鮫人昂首道:“陛下放心,我這就去救風(fēng)意大人!” 藍鳶一愣:“且慢……” 還沒說完,小姑娘就像離弦的箭般射了出去,卻在碰到巨怪身周漩渦的一瞬間被狠狠甩了出去。 “啊——!” 海王宮精雕玉琢的白玉墻壁越來越近,正待她閉上眼睛迎接摔得鼻青臉腫的結(jié)局時,一只手輕輕帶了下她的腰,安安穩(wěn)穩(wěn)地將她撈回了原地。 她吃驚地睜開眼睛,卻只瞧見陛下離去的背影:“離遠點,這是鯤魚?!?/br> 控制住這條少見的魚怪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按理說,風(fēng)意的身手也能輕松制服,若不是她非要保護那些奏折的話。 藍鳶無奈地嘖了一聲,翻滾的衣袍被劇烈的水波卷到身后,整齊的銀絲也四散開來,她卻如入無人之境,掌心浮出幽藍的光芒,轟地拍到了鯤魚柔韌的軀干上。 咔嚓—— 女人掌下蔓延出潔白的冰晶,如旺盛的枝條般飛速向外生長,一眨眼的功夫便完全凍住了狂躁的巨怪,水波平息,風(fēng)意松了一口氣,掙扎著把左臂從它嘴里扯出,搖搖晃晃回到藍鳶身邊:“陛下……” 藍鳶斜她一眼:“你是?” 風(fēng)意愣了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是……您的親侍?” “是嗎?”女人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開:“我怎么覺得這些折子才是我的親侍?” 風(fēng)意清脆笑道:“陛下真會開玩笑,折子是死物,怎會當(dāng)您的親侍?” “……”藍鳶忍無可忍地瞪她一眼。 聽不懂嘲諷的侍官,真是讓她氣都氣飽了。 這時,身后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嘆,藍鳶回頭,發(fā)現(xiàn)方才還躲得遠遠的鮫人們不知何時又圍了回來,膽子大的,還抱著小孩摸了上去。 她蹙起眉,叮囑道:“一會兒派人把孩子們送去學(xué)堂,別讓她們靠近這條魚,小心傷著。” 風(fēng)意怔了下:“陛下不是把它凍住了嗎?” “難道要一直凍著它?”藍鳶提起衣擺,進入紅瑚宮:“這是條鯤魚幼崽,應(yīng)是不小心闖進來了,等我閑下來就帶它離開,不然等它母親尋來就麻煩了?!?/br> “鯤魚?幼崽?!”風(fēng)意不可思議道:“這么大,還是幼崽!” 藍鳶再次忍無可忍地瞪她:“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海神志》第一章的內(nèi)容都忘了?” 鯤魚鯤魚,或者,可以叫它另一個更為人熟知的名字,鯤鵬。 風(fēng)意終于想起這一茬,又看了眼身后的巨獸,才加快腳步追上去:“陛下,陛下,那都是小時候話本里的故事,我忘記了,也……也情有可原嘛。” “鮫人也在話本里呢,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 風(fēng)意終于意識到自家陛下今日心情不太美妙,思索了一番,決定轉(zhuǎn)移話題:“陛下,今日的折子比往日少了許多,我?guī)湍钅畎??!?/br> “念?!?/br> 她清了清嗓子,展開第一本:“嗯……這是西海鯊族送來的折子,說是新族長剎淮喜獲一女,請陛下為小公主賜名。” “我又不是她娘,干甚要我賜名,回絕?!?/br> “好的,下一本是蛟族送來的折子,蛟族族長江鸞說,希望太后娘娘能在蛟龍窟多待幾日,還請陛下恩準(zhǔn)。” “此事母后決定就好,何必多此一舉問我?” “接下來是東海的折子,昊辰山掌門希望見您一面,商討下蓬萊接下來五十年的使用權(quán)……咦?” 藍鳶回頭:“怎么?” 風(fēng)意捏起從折子中掉出的紅色信箋:“藍鳶親啟,”她皺起眉,前后翻看了會兒,狐疑道:“陛下,這個沒寫是誰送來的?!?/br> 藍鳶干咳一聲,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拿了過去:“我知道是誰,你莫管了,接著念?!?/br> “好。” 月升日落,繁忙的一天結(jié)束后,女人換下繁冗的華服,摘下銀冠,帶著鯤魚離開了海王宮。 頭頂漫天繁星,藍鳶行走在鋪滿月色的遼闊海面上,捏出短笛,昂首吹奏出悠揚的樂曲。像是與她呼應(yīng)一般,不一會兒,空中就傳來一聲深邃悠遠的長鳴,遮天蔽日的巨獸從云層中緩緩游去,遮掩了落到人間的粼粼月光。 呼—— 巨獸輕輕掀動翅膀,便帶來凜冽寒冷的狂風(fēng),輕易吹散了她的長發(fā),與它龐大的身軀相比,四海的主人仿若只有芝麻般大小,藍鳶卻不慌不忙,將幼崽往它那里一送,便轉(zhuǎn)身離開:“小心點,以后可要看好你的孩子。” 沒走幾步,身后再次掀起獵獵狂風(fēng),險些吹得她一踉蹌,藍鳶蹙眉回首,卻見那幼崽小心飛了過來,碩大的腦袋親昵地往她身上蹭。 “謝謝,但最好不要。” 她可受不住如此巨物的撒嬌,禮貌拒絕后,正要繼續(xù)離開,身體卻忽然一輕。 海面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離她遠去,藍鳶跪坐在鯤鵬背上,下意識遮擋吹到臉上的呼嘯寒風(fēng),將要結(jié)印施術(shù)時,那風(fēng)聲卻又瞬間消失了,她眨了眨眼,慢吞吞放下手臂,眼眸里倒映出灑滿清暉的浩瀚云海。 白玉盤一樣的圓月似乎近在咫尺,藍鳶終于放松下來,收回視線,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巨獸:“多謝,能拜托你送我去西州么?” 鯤鵬發(fā)出一聲長鳴,扇動翅膀,向西飛去。 忙完一天后,孟長歌喂自己的小紅馬吃完草料,便抱著刀回營帳休息。 前些日子,她孤身斬了那只盤桓在此地許久的惡妖,沒想到草原上的居民要連開半個月的宴會來慶祝此事,人們從十里八鄉(xiāng)趕來,抱著瓜果與牛羊一股腦塞到了她懷里,即便她再叁推辭,言明不久后就要離開這里,也沒有損耗她們的半分熱情。 至于為何留在這里,還是因她聽說往北十余里的落星谷中有一片夢曇花田,如今就要到開花的日子,那是世間罕少的美景,若能有幸一覽,就能和藍鳶好好炫耀一番了。 輕風(fēng)拂過,營帳上掛著的風(fēng)鈴叮鈴作響,到了夜晚,這里總算安靜下來,孟長歌熄滅燭火,剛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動靜。 她愣了下,悄無聲息地翻身坐起,握住了靠在床邊的長刀。 深夜時分,誰會來她門前? 孟長歌屏氣凝神,躡手躡腳走到營帳門前,用刀柄掀開簾子,不遠處,一個纖瘦的背影負手站在小紅馬前,而她那一向剛烈的小馬駒,正親昵地蹭著那人肩膀。 小紅什么時候這么親人了? 她狐疑地走了出去,聽到腳步聲,女人轉(zhuǎn)過身,銀色的發(fā)尾從斗篷中流出,幽藍的眼睛也平靜地望了過來:“醒了?” 孟長歌頓時停下腳步,驚訝道:“藍鳶?” 藍鳶嗯了聲,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天空:“你說的不錯,這里的月亮,確實比南海大些。” 孟長歌回過神,忍不住內(nèi)心喜悅,快步上前:“你什么時候來的?你可以離開昆侖海嗎?” “為什么不可以?她們又不是廢物,離了我?guī)兹站鸵鍪??!闭f著,她懶洋洋瞇起眼,抬起下巴:“總而言之,尊貴的?;时菹聸Q定給自己放個假?!?/br> 孟長歌噗嗤一笑:“所以你就來找我了?” 藍鳶抿了抿唇,不置可否:“你信上說,夢曇花開很好看,所以,我便來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