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濕的海風(fēng)將血腥味兒送到鼻間，藍止川抬起眼眸，看向那幾個殺氣騰騰逼近的身影。

    他那對孿生女兒手持銀劍，從兩側(cè)包抄而來，從中間攻來的，則是如云似霧的蝶群，他退后一步，極快地向四周瞥了眼，卻看不到姬婞的身影。

    這么多年的相處，他早發(fā)現(xiàn)這只小貓妖極擅隱匿氣息，而后悄無聲息地接近獵物，出其不意地來上一擊，所以，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忽然，藍嫵方才的問話從腦海中響起。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一直以來，預(yù)言里說的都不是我?！?/br>
    三女……鮜續(xù)zhàng擳噈至リ：yehua5 .

    到底是三皇女，第三個女兒，還是……三個女兒？

    藍止川心神大震，左掌拍向藍鳶刺來的劍刃，腦袋同時向旁歪去，躲過另一把刺來的長劍。

    劍風(fēng)掃過耳廓，溫?zé)狨r血瞬間淌落下來。

    他咬緊牙關(guān)，反手抓住藍鳶的劍刃，狠狠將她甩向成群撲來的黑蝶，蝶群嘩啦散開，避開女人的身體，反而如風(fēng)般卷上藍嫵的腰身，纏上她持劍的手臂。

    藍嫵怔了一下，任由蝶群帶動著自己收劍向后，剛一離開，便有一條尖尖的長刺從她方才站著的位置破水而出，她反應(yīng)過來，瞧了眼圍在身旁的黑蝶，又一次旋身后退，躲過沖出水面的粗壯觸須。

    “阿月。”

    云霧般的人影從蝶群中化出，腳步移挪，左臂仍攬著藍嫵的腰，右手卻化出長刀，刷地將觸須斬斷。鮮血潑灑而下，季泠月于亂發(fā)中與她對視一眼，嫣然一笑，再度化為黑蝶，貼著海面飛向藍止川。

    與此同時，孟長歌的身影出現(xiàn)在半空，她手持兩把長刀，刀刃鋒利，弧線流暢，背后也生出明亮耀眼的金色光輪。

    “師妹！”她大聲道：“第九式！”

    季泠月心領(lǐng)神會，黑蝶于海面騰飛而起時，幾把長劍也飛掠而出，藍止川錯身躲避，背后生出粗壯的水柱沖向孟長歌，女人卻突然沒了蹤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出現(xiàn)在他身后，兩刀交錯著劈向他的后頸。

    寒風(fēng)刮過，凜冽的刀氣已經(jīng)切入皮rou，藍止川咬緊牙關(guān)，想要往前移動，撲面而來的黑蝶中卻鉆出一個身影，雙目灼灼，手持長劍刺向他的小腹。

    他吃了一驚，動彈不得，情急之下，只能逼出渾身妖力震開這兩人，交手多次，季泠月已熟悉他這蠻橫的招式，反倒借力向后翻去，腳尖在憑空出現(xiàn)的青藤上蹬了一下，便又迅猛地撲了回來。

    藍止川瞳孔微縮，勉強握住她的長劍，掌心頓時如豆腐般被割開，深可見骨。

    “唔！”

    忽然，另一條長滿倒刺的青藤竄了出來，緊緊纏住他的喉嚨，消失許久的姬婞亦憑空出現(xiàn)，一掌拍向他的面門。

    重擊之下，赤紅的妖力瞬間涌入額心，藍止川驀地睜大猩紅的雙眼，發(fā)出一聲凄厲慘叫。

    藍嫵眉頭緊蹙，將青藤狠狠往后一扯，那聲慘叫便戛然而止，男人臉色漲紅，大汗淋漓，額心逐漸泛起一團白色的光芒，正是被強行從識海拽出的鮫珠。

    眾人心神一振，眼看就要成功之時，藍止川卻怒吼一聲，身上再次迸發(fā)出強烈的妖力，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掀起巨浪，吹起狂風(fēng)，甚至將腳下的海面都炸出一個深坑。

    季泠月與姬婞離得最近，當(dāng)即被震飛出去，藍嫵用青藤纏住貓妖，又縱身向上，頂著獵獵寒風(fēng)接住女人墜落的身體，退到遠處。

    “阿月？”

    她有些慌張地喊了聲，女人躺在她懷里，面色蒼白地吐出一口血，身體不住顫抖，藍嫵連忙將手搭上她的胸口，靈力涌動而出，護住她的心脈：“沒事了，沒事了……”

    季泠月又咳出一口血，含糊不清道：“他……為什么，為什么……”

    藍嫵一怔，看向那個站在風(fēng)暴中央的模糊身影，長睫輕顫：“他在……煉化自己的鮫珠……”

    季泠月勉強抬眸：“什么？”

    “煉化鮫珠，他就能在短時間獲得極為強大的力量，但過完這段時間，他也就活不成了……”藍嫵下意識抱緊她，終于明白了什么：“他要，與我們同歸于盡?！?/br>
    果然，話音剛落，藍止川提劍的身影便瞬間逼近，亂舞的長發(fā)下，一張臉龐竟已七竅流血：“藍嫵，我活不成，你們也別想活！”

    “鐺”的一聲，藍鳶及時擋在她們身前，咬牙擋住寒芒：“藍嫵，快跑！”

    藍止川卻瞬間凍住她的長劍，又毫不留情地拍向她胸口一掌：“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悶響過后，女人的身體砸入海中，濺起了巨大的浪花，孟長歌驀地睜大眼睛，失聲道：“藍鳶！”

    她快跑幾步，一躍而下，同樣跳入海中，消失在翻涌的風(fēng)浪中。藍止川冷笑一聲，回過頭，猩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藍嫵。

    藍嫵與他對視一眼，登時背生冷汗，她背著季泠月急速后退，掌心也幻化出一只青色符盤，隨著指尖咔嚓轉(zhuǎn)動，一瞬間，密密麻麻的陣法自她身周出現(xiàn)，鋪天蓋地般向著藍止川蔓延而去。

    烏云密布、雪虐風(fēng)饕，海水被冰凍三尺，劍雨伴著雷光落下，閃爍出短暫的光芒。

    她極快地轉(zhuǎn)動符盤，幽藍的靈力落于九宮，布置出無窮無盡的禁錮陣法。

    藍止川掃視一眼，嘲諷道：“布置這么多，又有什么用？”

    他飛身向前，強悍的力量匯聚在掌心，輕而易舉地摧毀了擋在面前的脆弱陣法，隨著他的身影快速逼近，陣法破碎的爆鳴聲也越來越響，藍嫵生出滿頭大汗，結(jié)出最后一個陣法時，藍止川已經(jīng)逼至眼前。

    她瞳孔一縮，忙用藤蔓將季泠月卷走，下一刻，長劍撲哧一聲貫穿胸口，又從背后冒出。

    藍止川笑容猙獰，嘶聲道：“你那好母親有沒有教過你，若是實力不夠，即便擁有千變?nèi)f化的陣法！也是無用！”

    藍嫵怔然看著他，方一張口，鮮血便涌了出來：“你……”

    “藍嫵！”

    一聲凄厲的呼喚從下方傳來，被拖出水面的藍鳶面色煞白，驚惶道：“不要！”

    藍止川哼了聲，毫不留情地抽出長劍，藍嫵驀地一顫，噴涌而出的血液染紅了單薄的衣裳，滿頭銀絲隨風(fēng)舞動。

    她頭朝下地從高空墜落，撲通掉入海里。

    “藍嫵！”藍鳶慘叫一聲，倉皇地看向季泠月，那人身上的藤蔓已然消失，同樣嘔出一口血，毫無生氣地墜落下去。

    她睜大眼睛，視線里再也看不到她們的身影，幾乎要泣出血來：“不，不，不要！”

    她撥著水，掙扎著往兩人墜海的方向游去，卻沒注意藍止川正朝她飛來，劍芒幾乎要落到她腦袋上。

    “唔！”

    面前忽然落下紅色的液體，藍鳶身體一僵，緩緩抬起頭，竟見到熟悉的高挑身影擋在她面前。

    啪嗒……

    又一滴血落到了她的臉龐上，藍嫵長睫一顫，恍惚道：“孟長歌？”

    孟長歌死死抓住貫穿自己右肩的長劍，呼吸急促，啞聲應(yīng)道：“藍，藍鳶，跑……”

    只要撐過這一會兒，只要等他煉盡自己的鮫珠，一切就結(jié)束了。

    藍鳶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無法言喻的憤怒與悲慟逐漸涌上心頭，令她渾身直顫，幾近肝腸寸斷，她痛苦地長吟一聲，撕心裂肺道：“藍止川！”

    女人躍出水面，手中凝出長劍，不管不顧地向他刺去。

    “藍鳶！”

    孟長歌想要抓她，指尖卻僅僅擦過她的衣擺，藍鳶悲痛欲絕，竟使出超出自身所有的力道，將藍止川逼得踉蹌后退，好不容易才停下腳步，但很快，他就再次擊碎藍鳶的長劍，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嚨。

    鼻間充溢著刺鼻的血腥味兒，他盯著握在掌心的女人，啞聲道：“藍嫵就算了，但我從未對不起你，甚至悉心培養(yǎng)你成為出色的繼承人，你為何也要走到今日這步？！”

    藍鳶笑了聲，猩紅的眼眸落下淚來，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去死吧……”

    藍止川默了下，五指收緊，那張布滿鮮血的臉上又掛上扭曲的笑容：“好啊，有你們兩個陪我一起死，黃泉路上，我們父女三人也算不孤單了……”

    孟長歌捂著傷口爬起來，踉蹌著朝他們飛去：“藍鳶！”

    藍止川笑容愈盛，欣賞著藍鳶逐漸漲紅的臉，這時，卻有一個聲音貼在他身后，幽幽道：“誰要和你一起死？”

    他驀地一僵，還未回頭，一把長劍便穿透胸口，翻滾的魔氣也鉆入他的后腦，裹住了不再明亮的鮫珠。

    “藍止川，”藍嫵冷漠道：“你這樣自大的人，當(dāng)輕易摧毀我施下的所有陣法時，是發(fā)現(xiàn)不了，最后一個是幻術(shù)的?！?/br>
    她攥緊劍柄，一點一點地在男人心臟里攪動：“這就是，我母親教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