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商(雙重生) 第34節(jié)
再看她表哥,聚精會神,一筆一筆在畫上女子鬢上描摹,哪個看得見她徐茜蓉還杵在近旁?徐茜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到了全是蒼白,新?鮮脂粉遮不得的?,蒼白如紙。 她悄無聲息退出去,合上門,身子攲斜著?門倚,半晌說不出話。 “表姑娘?” 忽地不遠處有人喚她,她張眼?去看,是個丫鬟,仿佛還是從前云氏賤人身邊的?,叫什么?表姑娘要你?叫,徐茜蓉速即變臉,柳眉抻了眼?睛睜了。 誰知她剛待作色,沒想這丫鬟一句話堵她的?,心思一轉(zhuǎn)。 畫春說:“素聞表姑娘一片丹心,如今奴知道一個黑心的?,還知道她的?錯處,表姑娘聽不聽?” 黑心的??兩人左右觀得無人,移步到茶房,如此這般說幾句。 徐茜蓉疑道:“泰王?一準兒么?你?沒聽岔來?” 畫春眼?里滿滿兒是恨:“錯不了,賤婦有處宅子,說不得就是她偷漢子快活所。又和城里哪家院子里賣唱的?姐兒打熱,看學?得甚娼婦風月活計,只把漢子攔了。” 這話一聽,徐茜蓉立即信個七八分。 要不的?死死箍住表哥的?心懷來,原來關(guān)竅在這兒!好死不死的?寅婦,今日?犯在我手里。賞過畫春,許諾必要拿著?這由頭叫云氏好看,徐茜蓉急急出去。 畫春原本想的?,不過是想要借徐茜蓉的?口,往京里傳些風言風語,叫云簫韶落臉不好看。 可?惜世間諸事,長是不比你?盼的?長,徐茜蓉聽見這一耳朵,心內(nèi)狂喜,萬般不念著?,只念著?哪一日?捉他兩個的?jian,掀到光天化日?底下,表哥也看看云氏寅婦真面目。 最好是人多,甚宴會筵席上露出個圭角,豈不美哉,對,宮宴,若是云氏在宮宴上現(xiàn)眼?最好不過,不是說還得著?陛下青眼??咱們讓你?好好露頭招風兒。 這一項,徐茜蓉心里算計,想想幾次在自?家姑母處吃的?羞辱,眼?瞧尋不著?助力,不如……另尋門路。 第二日?,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徐茜蓉這皇后娘家侄女,悄沒聲兒摸進慈居殿的?門。 第44章 微雨小荷翻, 榴花明?欲燃。 說今年入夏,宮中旁的不知道,卻見榴花開得情是好, 垂條似的蔭、灼眼似的花, 宮中各處可見爭妍斗媚榴樹盆景。 許是沾上榴花好意頭, 榴樹枝上窺實見子, 毓秀宮里傳出好消息,馮貴妃遇喜。 這一下龍顏大悅。 賜下好些東西不提,鎮(zhèn)日?起?居歇宿在毓秀宮, 紅火大半年的徐氏姐妹黯然失色, 風頭終于過去, 后宮頭一份兒的寵愛重又落回?馮貴妃身上。 這日?六月見朔, 李懷商進宮給未出世的弟弟上禮。 先在仁和帝眼皮子底下過一遭,無甚吃食,都是各類珍玩擺件,珊瑚玉石, 教御侍醫(yī)一一看過, 絕沒有?半分能傷著妊婦或孩子的物什, 這才抬進毓秀宮。 馮貴妃和顏悅色,連夸李懷商孝敬。 這倒奇了。 自打李懷商領(lǐng)殿前指揮使,馮氏姑侄哪里再有?好臉色給他,今日?倒奇了。 訪過毓秀宮, 李懷商逕到咸慶宮看溫嬪。 才預(yù)備把這話說一遍, 冷不防抬頭看溫嬪臉色, 嘴上就是一住。咦, 今日?實在,甚么日?子?奇事連連, 他母妃長是溫和和笑?臉兒,今日?神色怎如?此冷厲? 只聽溫嬪遣退殿中宮女太監(jiān),只留家中隨來?的丫鬟,沖李懷商肅穆道:“跪下?!?/br> “母親?”李懷商不解何事,依言跪下。 溫嬪望他一眼:“你不知何事,我?叫你跪就跪?” 李懷商道:“母親那的話,兒子跪母親乃天經(jīng)地義?!?/br> “好你,”溫嬪冷哼一聲,“我?倒不知你是個孝子,你倘真是個孝順的,做出這等敗壞風俗傷人倫的豬狗事!” 李懷商大驚,雖則是他心里一向有?些兒不足為外人道的妄想,可他言行從沒有?出格之處,怎惹得母親這一篇話? 溫嬪一口氣忍不得的:“云氏也是,瞧她一副溫良樣子,內(nèi)里恁的不知廉恥,我?說她三不五時來?我?處獻甚殷勤,原來?你二人早有?繭兒!” 說罷張手就要拶打李懷商腦袋,李懷商也沒躲,生受她打了。 雖說溫嬪不愛那些個金燦燦飾物,可手上總戴護甲釧子,這一下可好,看給她兒額上鑿出銅錢大一個血窟窿。 邊上心腹的大丫頭立時慌作一團:“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趕著取來?白棉帛和生柏止血散。 又勸:“王爺再不是,說兩句罷了,看給打出個好歹來?,娘娘不心疼?” 溫嬪撇臉兒不去看那呲嘩流的血,嘴上道:“我?心疼?我?的心疼只是喂出他個豬狗不如?的東西?!?/br> 這李懷商任打任罵,須臾,丫頭與他額上白棉帛好容易止住血流,他從新跪下跪好,膝行到溫嬪跟前:“未知母親聽得哪里風言風語,兒子只說一句?!?/br> 溫嬪眼中一絲兒光亮,昂著希冀:“自是風言風語,你與云氏從來?是沒影兒的事兒,是不是?” 李懷商避而不答,只道:“母親聽我?說,皇兄與她的和離,另有?隱情?!?/br> 說罷將從頭,他的好皇兄李懷雍是如?何手書一封試探他,試探出來?,又是如?何拿云氏作筏子拿捏他,后頭故技重施,一件事妨三家,又令云氏給太后上陳情書,以此試探父皇心意,諸如?此類,概沒藏著掖著,一股腦倒完。 溫嬪聽罷,呆在當?shù)亍?/br> 又聽李懷商道:“這回?全是皇兄做的繭兒,不過看兒子位及殿前指揮使,想收攏兒子作助力,甚么與云氏和離,真章原不在云氏身上,在隱王爺?shù)囊靶?,種種風言風語怕也是他推波助瀾,好哄得我?襄助。” 溫嬪聽罷,動心駭目,思?索不止。 少一刻,問李懷商:“此前云氏當真對你沒個半點表露?沒勾著你?” “不曾,”李懷商搖頭,“不瞞母親,她搭兒子做買賣也好,央兒子醫(yī)館里的太醫(yī)也罷,從來?守著禮數(shù),遞話遣的丫鬟僮兒,偶見著幾次面,總在開闊人來?往處,角門垂花門打開,邊上一遛丫鬟侍立,絕沒有?與兒子獨處的時候。” 聽他這般磊落,溫嬪不覺信個八分,教丫鬟給他額上傷處包囫圇,叫起?賜座。 先是道:“你皇兄,這是像了你父皇,不像他腦子沒個二兩糊的母后。” 后又問:“云氏甚么病,延宮里太醫(yī)便了,再不濟也有?她母家相熟的醫(yī)婆姑子,做什么煩求你一個外人?” 李懷商有?意在母妃跟前替云簫韶賣個可憐,只裝作不愿細說:“兄弟友愛,今日?已說盡皇兄的不是,再說不得他了。” 又說是閨閣女兒私事,輪著他多嘴。 這一下勾起?溫嬪好奇,再三追問,李懷商端著拿著只顧不肯說,須臾,嘆道:“母親有?所不知,前年說甚么云氏遇喜又白不存,去歲說甚么太后不慈愛,要罰她無辜抄經(jīng),把她身上累殺了、生病,實則都是皇兄做的勾當?!?/br> 溫嬪大驚:“耶嚛,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好歹是夫妻,你皇兄真能下得去手兒?” 李懷商把頭兒點了,又說:“想她家里還有?小妹,她父親當是時也不在京中,她母親自千頭萬緒,她如?何再煩擾?這才求到兒子頭上?!?/br> 只是嘆氣:“皇兄心里有?大前程,把她害病又拋了。您也道她是萬千寵愛,獨得皇兄青睞,實際過的什么日?子,個人只有?個人知道。” 冷暖自知,大抵天底下女子到底血脈相連,溫嬪終于信個囫圇,一晌唏噓不已:“一枚響鞭兒要聽三響,如?此胸腹籌謀,想你皇兄是個大丈夫,能狠得下心,可憐云氏。” 又說:“是我?錯怪她的,難為她自身難保,長是還惦記著我?們這些個老?人兒。她出王府,這一向也見不她。先前我?聽見馮貴妃一言,不想險些冤殺她?!?/br> 李懷商慢慢問:“貴妃不張羅著好生養(yǎng)胎,說云氏什么話?” 溫嬪道:“我?正與你商議這件兒。非是我?不分個皂白要打你,要罵你,”望外看一樣,向丫鬟道,“去外頭看看,防要長耳朵的家生哨。” 丫鬟領(lǐng)命出去,溫嬪定?定?告道:“慈居殿不知哪里聽來?風聲,說你與云氏有?私,一心要當眾拿你二人的錯處。” 李懷商本想好好溯一溯根源,一下免不得莫名其妙:“原沒個勾連,兒子真是,她一根指頭尖、頭發(fā)絲沒碰過,拿什么錯處?” 溫嬪道:“宮里的手段你那個知道!帳中靈犀香一點,再把你二個連薅帶哄騙去,沒有?錯處也給你編排出錯兒!” 啊,靈犀香么?那、那…… 李懷商旁的心思?收一收,心中一動:“倘若此等計較,非得青天白日?宮中里外齊聚不可,依她們計,預(yù)備尋甚么場合?” 溫嬪發(fā)愁:“若說宮宴,毓秀宮如?今有?身子,尋個由頭要闔宮給她賀喜也過得去,隨意央你父皇就成。若說現(xiàn)?成的例,算日?子最近是七夕乞巧宴?!?/br> “如?此這般。”李懷商與溫嬪商議幾句。 如?今早早探得風聲,倘若只作避防未免不美?,不能足夠,不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大致定?下計策,李懷商又問:“不過馮氏如?此密謀,母親如?何得知?” 溫嬪道:“我?是沒離婁的眼兒,只是長耳朵長舌頭的奴才哪個宮里沒有?。” 李懷商笑?道:“馮氏手底下,您能望慈居殿和毓秀宮安插眼線,母親好手段?!?/br> 要他花攪母親,溫嬪作勢又要打他,只是手抻出去一半,偏抬起?三分,摸上他額角,道:“兒,我?打你狠了?!?/br> 李懷商只道應(yīng)該的,溫嬪心疼一會子,又指他笑?道:“一向要與你說親,你不樂意,當你是沒開竅,卻原來?落在云氏身上?” 母子連心,哪有?瞧不出他的。 溫嬪心里明?鏡兒,云簫韶或許對她兒無意,可神女無夢襄王有?意,她兒那二兩心思?,不問也看透。 話到這,李懷商就差立誓,他絕無再進一步的心思?,只盼著搭救她脫離苦海罷了,溫嬪跟著嘆息,說你要再進你也得進得,你皇兄護食兒烏眼雞似的,一關(guān)過得去?這話就忒長,一時半刻沒個決撒,母子倆暫撂下,專心先過眼前難關(guān)。 事不宜遲,時不我?待,又過去幾日?夜,李懷商教別鶴遞話,說請云簫韶清雨閣一見。 如?今在家,再不必甚么改換行裝一類的勞什子,云簫韶按約正大乘轎到鏊子街,先尋清堂口宅子碧容算一刻的賬,落后領(lǐng)畫晴上清雨閣。 要不說清雨閣乃京城第一幽雅地界,一進門,入眼就是裝點的竹摻籬笆影壁,兜頭蓋臉的清涼氣,回?廊角、木階傍,一座一座的青靛銅缸滿盛水,水上開的多多青蓮,應(yīng)時又應(yīng)景。 云簫韶想起?上回?哪一季來?,樓頭階上栽的還是牡丹。 牡丹也罷青蓮也好,若非主人家閑情逸致,哪里按季換來?? 正想著,邊上一道聲音:“你、你來?了。” 是李懷商,云簫韶過去與見禮,心說他怎的你你你的,口里沒個荒調(diào)。 而后體省他的糾結(jié)處:從前他喚她是二嫂,如?今呢,如?今卻喚什么?是了,她一聲六叔也喚不的。 又一想,值什么?稱呼罷了,換出個花兒來?不還是原樣人?云簫韶灑脫笑?道:“王爺安好,今日?傳奴家來?何事?” 臉上笑?影兒頃刻間凝住,蓋因?瞧見他正面,失聲道:“王爺額上這是?” 天,怎恁的一塊傷! 李懷商低著頭,只說無礙,云簫韶問他太醫(yī)看過了?他說看過了,又說有?事相商,引到隔間坐下,云簫韶只得擱下這茬。 隨到閣中,李懷商又命人座屏設(shè)到門臉外,把乞巧宴上布置大致講一遍。 這一下,云簫韶哪有?不吃驚,先頭聽見馮氏這等jian計,落后又聽李懷商的反手,一聽之下,幾度思?忖,萬沒有?錯漏處,可說萬全之計。 只有?一件,她不明?白他的,問道:“說來?我?只須佯裝不知情,馮氏給什么茶酒照例飲下罷了?要引我?到哪座偏殿花廳,也只當不查?只等你的動作?!?/br> 李懷商答是。 那,她佯作不知,與她真?zhèn)€不知,有?甚區(qū)別?她真不知,說不得到戲上還逼真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