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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心難測 第100節(jié)

    去求盧家,去求母親娘家,可這些人更不會幫她。她在京城中本?就?沒什么私交,即便是有,此刻也不會來蹚這趟渾水。

    思來想去,她乘馬車去了宮門口?,盯著?門前的登聞鼓看了很久,毫不猶豫下了車,朝鼓走去。

    她的馬車剛停在這兒?,侍衛(wèi)們就?注意到?了,怕她又來鬧。此刻見她似乎要朝登聞鼓去,相互對?視一眼,驚得什么也顧不得了,扔了長矛便來攔她。

    “你們做什么?!”她用力往外擠,“你們敢對?縣主?無禮?!”

    侍衛(wèi)們手挽著?手,半點兒?沒敢碰她:“縣主?!縣主?!那登聞鼓可不是好玩的,您千萬莫要去啊!”長公主?若是知曉了,豈不會弄死他?們?

    其中有侍衛(wèi)小聲提醒:“快!快去稟告陛下和殿下!”

    皇帝聽?到?消息時,人都呆住了,筆上的墨在折子上糊了一坨,緊緊盯著?通傳侍衛(wèi),一臉震驚:“什么?你說什么?”

    “平陽縣主?鬧著?要去敲登聞鼓,卑職等已將?其攔下,可她半點兒?不肯放棄,這會兒?恐怕已要攔不住了!”

    “快快快!快去叫人攔住,帶進宮來!快去!快去!”皇帝急得拍案而起,滿臉通紅,險些要暈過?去。

    內(nèi)侍急忙上前伺候:“陛下莫急陛下莫急,城門那樣多侍衛(wèi)守著?,總不至于攔不住一個小女子,況且外頭不是還沒有動靜嗎?”

    “唉!”皇帝重?重?嘆息一聲,重?重?捏著?眉頭,“朕雖忌憚長姐,可從未想過?至她們于死地,朕在這世上也就?這兩個親人了。況且若不是平陽生父,朕今日?早已死于朔王與裴家的暗箭之下,哪能有今日??”

    皇帝嘆息不止:“朕看她毫無野心,心中還欣喜天家中人也能毫無芥蒂,怎至于糊涂至此?”

    “陛下陛下,莫慌,定?是那溫慎鬧的,不若讓他?們自己說清楚?!?/br>
    皇帝惆悵萬分:“真是一個賽一個得不省心,不知要他?倆有何用!你去,叫人將?溫慎押過?來!去時便與他?說明外頭的情形,讓他?給朕在路上就?想清楚。若是還執(zhí)意如此,那便讓平陽去擊鼓,朕必定?合他?的意,讓他?們死后葬在一塊兒?!”

    “是是,臣這就?去?!眱?nèi)侍匆匆退出去。

    沒過?多久,月嫵被兩個侍衛(wèi)架了過?來。她仍不死心,還在大喊:“陛下!陛下!臣要為溫大人翻案!”

    皇帝怒目瞪去:“你給朕閉嘴!”

    月嫵驚得一抖,閉了嘴,跪俯在地上。她偷偷掀眸,往上看了一眼,試探著?又要開口?。

    皇帝忽然道:“你若再不閉嘴,今日?朕便讓你和溫慎死在一塊兒??!?/br>
    月嫵悻悻閉了嘴,繼續(xù)趴在地上。

    又過?了一陣子,外頭有人來傳溫慎已帶到?,她急急回頭去看。

    皇帝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無奈搖頭:“將?人帶進來?!?/br>
    溫慎進門倒是比她體?面得多,衣衫齊整,身姿挺拔,只?是步伐稍顯凌亂,在她身旁跪下叩首:“罪臣溫慎,參見陛下?!?/br>
    “有什么話今日?便在此說清。”皇帝垂眼繼續(xù)批閱奏折。

    月嫵看了皇帝一眼,咽了口?唾液,扯了扯溫慎的袖子,小聲道:“我會為你翻案的?!?/br>
    “不許再提翻案的事!”皇帝將?奏折往案上一摔,發(fā)出嘭得響聲。

    月嫵又是嚇得一抖,這一回,溫慎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她雙眼慢慢睜大,瞳孔緩緩變圓,小聲道:“你還生我氣嗎?”

    他?沒說話,要松手。

    月嫵當(dāng)即握緊,雙手死死按住他?,不許他?走。

    “嘉和元年七月,我被母親接回京城,我與她起了爭執(zhí),求她接你未果,便尋侍女為我送信。她得知此事,將?我侍女射殺。

    嘉和元年十一月,我聽?聞你高中,縱馬去街市尋你,眼見便要追上,母親將?我捉回。

    嘉和二年一月,我去宮中探望容妃娘娘,小皇子哭鬧不止,我實在想念諶兒?,幫娘娘哄好,求她為我傳信。可她口?頭應(yīng)了,卻未與我傳。

    嘉和二年三月,我終于從渾渾噩噩中清醒一些,想去辦一個紡織學(xué)堂,既能為平民女子講授知識,也能傳授技能,還想給學(xué)堂取名青蓮館。我想若你看到?這個名字,或許能猜測是我,可母親不許。

    嘉和二年五月,我在御花園看見裴喻。他?太?像你了,我忍不住一路追出去,追到?抄手游廊,待他?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你。

    嘉和二年十月中秋,舅舅為我賜婚,我不肯當(dāng)場拒絕,全宮上下無一人肯為我說話。

    嘉和三年二月,我又在宮中遇裴喻與他?大吵一架,發(fā)誓絕不嫁他?。三月又吵,一直吵到?七月,我破罐子破摔,與他?說了自己已婚且育有一子,他?不聽?,遂不歡而散。十月再遇,再吵,他?說愿與我告知你的消息。

    嘉和四年,三月,我得知你在益州,謀劃了許久,從府中逃了出去,先是向益州傳了信,又去渡口?乘船。我以為這一會終于能見到?你了,我都已看見益州渡口?了,母親派人將?我捉了回去。從那后,我再無任何機會了。

    七月,我重?燃辦紡織學(xué)堂之心,裴喻為我說情,母親終于同意,但只?許我出錢,不許我出門出力,那座紡織學(xué)堂是裴喻辦起來的。

    嘉和五年,七月,益州水患,好多流民涌入京城一帶。我知你在那處任職,將?所有積蓄拿了出來,大頭上繳朝廷捐贈與益州,小頭用來購買糧食,在城門布粥。母親不許我獨自出門,我只?能與裴喻一同去。

    嘉和六年七年八年,我又不知在宮內(nèi)跪了多少次,與裴喻吵過?多少回,可終究還是未能與你傳過?一次信,見過?一次面。我與裴喻糾葛這些年,唯一只?想從他?那兒?得知你的消息,這是我可以得到?你消息的唯一途徑,除此以外,再無其它心思。

    這八年并非是我故意不去尋你,只?是我無能為力。你可以怪我怨我恨我,但不能說我拋棄了你,我從未這樣想過?,也從未這樣做過??!?/br>
    第81章

    皇帝手中批著折子, 口中卻道:“溫慎,你可?聽清了?”

    溫慎跪伏在地,沒有回答。

    “你現(xiàn)

    下是如何想的?可否履行與朕的承諾了?”

    “罪臣遵旨。”

    皇帝龍顏大悅, 朗笑幾聲:“這就好這就好,你先去獄中候著, 想必不日便會有消息。平陽, 你留下, 與朕說說和容妃是如何一回事?!?/br>
    月嫵正?要問是何消息,這會兒猛然?回過神來:“舅舅,什?么也沒有!”

    “好了?!被实蹜?yīng)她一句,朝門?外喊, “來人?!將溫慎關(guān)回大牢,等候處罰?!?/br>
    “罪臣告退?!睖厣鬟蛋?。

    月嫵俯身去牽他的手,隨著他起身緩緩直起身子?,仰著脖子?,看著他:“溫慎……”

    溫慎沒說話, 也未看她, 跟著進殿羈押的侍衛(wèi)走?了。

    她扭著頭,朝外看, 直到門?外那道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見。

    “好了!也不怪你母親總說你。溫慎人?是還不錯, 可?你好歹也是皇親國戚,朕的親外甥,再如何也不能失了體統(tǒng)?!?/br>
    月嫵抿了抿唇,俯身叩拜:“臣知曉了?!?/br>
    “皇后許久未見你,甚是想念, 你去陪她幾日吧?!?/br>
    什?么陪皇后,就是看著她, 不許她到處求人?罷了。但她現(xiàn)下確已窮途末路,即便是出宮,恐怕也尋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她老老實實在宮里待了段日子?,與世隔絕,什?么消息都聽不到,整日里都在和嬪妃們品茶賞花,說些?家常。

    連外頭下了判決書她都不知曉,待出宮門?時,已經(jīng)七月了。

    聽聞是有溫慎任職所在的百姓聯(lián)名請愿翻案,考量滋事體大,恐冤枉了好人?,又換了人?來審。這一審,可?不得了,原來是有人?故意?往溫慎府上?放了書信,那些?人?自以為?有證,想屈打成招。

    經(jīng)此,拔出蘿卜帶出泥,又問罪了好些?人?,溫慎倒是赦免了。

    只是赦免沒過幾日,又因公務(wù)失職被重重懲罰,貶去幽州當(dāng)縣令去了。

    “母親呢?”月嫵朝身旁的侍女問。

    “陛下言,雖無實證證明殿下也參與了謀反,可?畢竟殿下和裴家私交過甚,便罰大長公主禁足半年?!?/br>
    月嫵微微點頭,心中有了個大概。此事果真也是沖母親來的,舅舅還是不信任母親。

    “我要隨溫慎去幽州了,不能去親自拜訪母親,便留一封書信,你代我轉(zhuǎn)交給她?!?/br>
    “縣主,幽州西北部苦寒,縣主還是莫往那處去了?!?/br>
    “公主府雖然?被收回,但我在城中還有宅子?。你們不必擔(dān)心我,在城中守著宅子?便行,也順便幫我多去看看挽玉她父母家,莫讓他們出了什?么差子?。還有紡織處,也多盯著點兒。”月嫵進了門?房門?,快速將信寫好,交到侍女手中,“我要出門?去了,勞你幫我轉(zhuǎn)交?!?/br>
    她簡單收拾了下包袱,乘車往溫慎府上?去了。

    此時,溫慎正?在皇宮中。

    皇帝坐在上?首,正?在書寫什?么,問:“裴氏一族囤起來的地該如何處置?”

    “原先歸于朝廷的,收回朝廷,其余的歸還耕地原有百姓,尋不到主的,再分?給其余百姓。

    江南一帶世族盤踞,有的地不好收回來,以此為?由總還能得到些?呼聲。

    但怕那些?地最?后還是回不到百姓手中,因而要派人?去盯著些?,若其中有中飽私囊,官府可?暗中收回一些?。

    只是,此非一日之功,全收回來的希望不大?!?/br>
    皇帝微微頷首:“那便如此。裴氏老小孤寡該如何處置?”

    “分?散送去偏遠州縣,任其自生自滅?!?/br>
    “此法恐為?以后留下禍患?!被实郯櫭?。

    “裴家人?被關(guān)了這樣久,未見其它世家相救,內(nèi)里早已大亂,又聽聞被送去偏遠之地,恐怕矛盾只會更加激烈,即便是偏遠之地總也有個好壞中下之分?。況且世家軟弱無骨一盤散沙而已,不足為?慮?!?/br>
    皇帝輕輕點頭,暫且應(yīng)下,面色輕松許多,又問:“裴喻當(dāng)如何處置?”

    “殺之。”

    “不言此策是為?公道還是因私情。”皇帝看著他,略有笑意?。

    “私情?!?/br>
    皇帝朗笑幾聲,指著他道:“你倒是坦蕩?!?/br>
    溫慎緩緩叩首。

    “你們倆這回給朕添了好大的麻煩,讓你去幽州待幾日也不算過分?吧?”

    “臣叩謝陛下?!?/br>
    “你與平陽,朕便不賜婚了。她一向嬌蠻任性慣了,你需得多讓著她些??!?/br>
    溫慎應(yīng)是:“臣遵旨。”

    皇帝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去吧。”

    這一次,往宮門?去的路上?,他心中終于輕松很多,他也同樣不是很喜歡這四四方方的天?。

    往出走?沒多久,皇帝身旁的內(nèi)侍追了上?來。

    “大人?,罪臣裴喻請求見大人?一面,陛下已允了?!?/br>
    他稍稍點頭:“勞煩帶路?!?/br>
    不出多時,他便看見了裴喻。

    裴喻本?就體弱多病,又坐牢受刑,此時這副虛弱的模樣看著是來不及砍頭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