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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心難測 第96節(jié)

    “我?心悅公主已久,好不容易盼來?婚約,我?怎能甘心放棄?”裴喻抓住她的袖子,面色有些白,看著是要?哭了。

    她心中怒意更甚,再次甩開:“你是心悅我??你心悅的是長公主之女,你心悅的是皇帝的親外甥,是平陽郡主這個封號。裴喻,你虛偽至極!根本不堪與溫慎相比!”

    “我?不知公主話從何?來?,我?從未這樣想過。那年在?公主在?京城縱馬,我?便心悅公主了,后來?才知曉公主身份,并不是公主所想的那樣。”裴喻上前幾步,緊緊抱住她,將她按進懷里。

    她掙扎不脫,高呼起來?:“你松開我?!松開我?!”

    兩側(cè)的宮人?跪俯在?地,無一人?敢多看,一人?敢多言。

    “莫鬧了,除了和離我?什么都能答應(yīng)你?!迸嵊鬏p聲哄了一句,將她打橫抱起往前走。

    沒走幾步,她忽然掙脫,提著裙子往前跑。

    裴喻見狀便往前追。

    宮道不許追逐打鬧,可一個是公主,一個是駙馬,有誰敢多言,就聽見他?們一個逃,一個追,一會兒追上了,一會兒又逃走了。

    一綠一紅的兩道身影時而糾纏在?一起,時而又分散開來?,像兩只振翅欲飛的蝴蝶,纏綿悱惻。

    溫慎站在?高臺之上,看著他?們一路追逐出宮去,心中那塊缺口越來?越大,有風(fēng)猛得灌進來?,破裂得再也粘不回去。

    滿城繁華,盡是凄涼。

    他?已很久沒出宮去過了,有兩次,只是在?宮門口收了杜宇送來?的換洗衣物,又匆匆回到宮中。

    有他?在?,旁人?再未值過班,他?也喜歡處理公務(wù),一看就是一整日,起睡時間快要?趕上皇帝。

    終于,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過了中秋宴,便不許值班了,你這樣總待在?宮里,那件事如何?推進?”

    “臣遵旨。”他?毫無怨言,只有這一句。

    皇帝看得有些頭疼,叫他?走了。

    他?又回到案前,繼續(xù)查看公務(wù),著手處理。

    不出幾日,宮中舉辦中秋宴,皇帝知曉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準了他?處理完公務(wù)便回家去。

    他?收拾了東西,與同僚告過別,獨行在?宮道之中。

    兩側(cè)的宮墻太高,幾乎看不見墻外的景色,天邊有孤鳥飛過,很快也被?宮墻吞沒。

    宮道之中忽然刮來?一陣烈風(fēng),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緊了緊外袍,加快了些步伐。

    往外沒走多久,拐過彎時,有轎攆從遠處而來?,他?一眼看清攆上之人?,下意識要?往先前的拐彎處退去。

    可那處太遠,已來?不及。

    他?扯了扯嘴角,隨兩側(cè)的宮人?一起跪拜,高呼參見公主駙馬。

    他?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怒聲:“停轎!停轎!我?叫你們停轎!都聾了嗎?!”

    轎腿磕碰到石板宮道,發(fā)出嘭得一聲,腳步聲匆匆而來?,跟在?后面的,還?有一道不徐不疾的腳步聲。

    “溫慎,你起來??!蹦请p綴著珍珠的繡鞋停在?他?跟前。

    “參見公主、駙馬?!彼?伏在?地上,又賀一遍。

    “你起來?啊……”月嫵抱住他?的手臂,用力往上提。

    他?不肯動,身下的石板路濕了一塊。

    “溫慎,溫慎,你起來?啊……”月嫵不管不顧跪在?地上,扶著他?的肩膀,將他?往起扶。

    他?搖頭:“臣不值得公主如此,公主快隨駙馬去宮中參宴,莫要?遲了?!?/br>
    月嫵俯身抱他?:“你為何?要?這樣?我?不是說過我?心中只有你,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何?不肯信我??”

    “公主與駙馬天造地設(shè),還?望公主勿要?再說這樣的話?!?/br>
    “溫慎!溫慎!”月嫵心中憋悶,氣得搖晃他?,“你要?如何?才信我??”

    “公主切莫失言……”

    月嫵正要?說話,被?身后的裴喻打斷:“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前方宮門處并無旁人?,公主與溫大人?可移步去那處說話,我?會在?外頭替你們守著。”

    第77章

    月嫵要拉他?起來, 他也不想在此處喧鬧,隨著去了前方宮門。

    前后左右除了一個守門的裴喻,再無它人。

    他?只覺得荒唐, 閉了閉眼,擠出一個笑來:“公?主要有何話要和臣說嗎?”

    “溫慎?!痹聥潮ё∷?, “你在生我的氣, 對?不對??”

    他?沒有推拒, 淡淡道:“事已至此,我還有何好生氣的?況且是我自己來晚了,怨不得誰。”

    月嫵沒有回答,自顧自問?:“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你來晚了。你在生我的氣,我卻不知曉你氣在哪處?你告訴我,我解釋好不好?”

    “不必,公?主與臣以后?也不必再相見?!?/br>
    “為何?你不喜歡我了嗎?”

    溫慎脫口而出:“不喜歡了?!?/br>
    月嫵怔怔看著他?, 沉默許久, 才問?:“為何不喜歡?”

    “近來一直不太康健,后?來發(fā)覺, 只要看見公?主便會咳嗽不止, 若不見,反倒會好一些,便決定,不喜歡了?!彼?長長呼出一口氣,看著宮墻之上灰禿的天?空。

    “若看見我, 你便會不舒服是嗎?”

    “是。”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月嫵幾乎還沒回過神, 眼淚就掉了下來,將他?紅色的官服染深一塊兒。

    “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彼o緊盯著他?,想從他?眼中看出什么來,可什么也沒有,只是一片平靜。

    他?毫不猶豫回答:“是?!?/br>
    月嫵嘴角已開始顫粟,淚珠接連往下滾,仍舊不死心:“你要將我們過往的回憶全都忘了?!?/br>
    “是?!?/br>
    “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那?樣了。”

    “是。”

    月嫵沉默,過了很久很久,有夜風(fēng)吹來,她似乎清醒一些,最后?問?:“你不要我了?!?/br>
    “是。”

    “我要你親口說,不要我了?!痹聥骋ё⊙狸P(guān),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死死盯著他?。

    他?緩緩垂下眼,靜靜看著她,淡漠道:“我不要你了?!?/br>
    月嫵像是還未反應(yīng)過來,三息后?,淚如雨下,提著繁重精致的裙子跑了出去。

    整個宮道之中,全是她頭?上步搖撞擊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

    溫慎往前踉蹌幾步,看著那?兩道往宮內(nèi)追逐的身影,轉(zhuǎn)過身去,兩行清淚落下,一步一步往外走。

    杜宇早在宮門口候著,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什么也沒敢說,只開了車門,等他?進車后?,便駕著馬車往府中走。

    快到府門時,他?忽然開口:“將房里擺放的布匹首飾胭脂水粉全扔了?!?/br>
    杜宇一愣,有些rou疼。那?些東西可值不少錢,怎么能?全扔了。但他?不是付同?,不敢勸,只能?應(yīng)是。

    “我還有一些積蓄?!瘪R車進了門,他?緩緩下車,往房中去,“我還有一些積蓄,分成三份。一份給溪行送去,用來將諶兒養(yǎng)至成年;一份給你和?付同?,還要勞你二人照顧老伯;還有一份送去蓮鄉(xiāng)馮家,用來辦義學(xué)?,雖然不多?,權(quán)當(dāng)?是我的一點心意。”

    他?說著,已將這些年攢下的微薄銀兩拿了出來,分成三份,裝在了三個荷包里,交給杜宇。

    杜宇直覺不對?勁:“大人這是何意?”

    “并未何意,你將銀錢收好便是,我要休息一會兒,你先出去吧?!?/br>
    “是?!倍庞畋е砂?,一步三

    回頭?出了門。

    人走后?,溫慎并未動?,看著桌面許久,鋪平紙張,研墨書寫。

    還是從前那?種規(guī)規(guī)矩矩、四四方方的字體,他?不緩不急寫了不到半頁,便將紙折好裝進信封,封好后?收在抽屜中。

    天?黑得很快,他?沒關(guān)窗,躺在小榻上,看著外面落葉。

    風(fēng)太大,卷進一片枯葉飄飄蕩蕩落在他?臉上,遮住他?的雙眸。

    回首半生,才覺恍然,從前總以為當(dāng)?下便是最苦的日?子了,想著往后?再沒有這樣難熬的時刻,卻不想,一重關(guān)比一重關(guān)高,關(guān)關(guān)難過。

    也許,不過便不難了。

    進了深秋,一天?便比一天?冷起來。

    京城比江陵還要冷上許多?,冬日?里若不穿個大氅,抱個手爐是過不下去的。尤其是快到年末的最后?一個月,雪下得比江陵大多?了,一腳踩下去便是一個坑。

    溫慎正好從宮中出來,看著街邊有幾個小孩在打雪仗,忍不住彎了唇。

    “大人,要休年假了,不如去謝大人那?兒過年?也好和?小公?子團聚?!?/br>
    “不去了?!彼?說過一句,嗓中進了冷氣,又開始咳嗽起來。

    杜宇未再問?話,稍稍加快了些馬速,沒多?久便進了門。

    他?抱著手爐往里走,停在屋檐下,跺了跺靴上的雪,道:“我就不去溪行那?了,你帶著老伯去吧,南邊暖和?,也好過些?!?/br>
    杜宇怔然:“我們?nèi)绾文?將大人獨自一人留在這兒?”

    溫慎笑了笑:“公?務(wù)繁忙,我不定何時才能?忙完,再者到了過節(jié)那?幾日?,陛下也定會宴請群臣,即便你們在這兒,我也無法和?你們一起過年。倒不如你們先去溪行那?兒,待我忙完自己過去便行。”

    杜宇有些為難。

    “老伯年齡大了,受不了這樣冷的天?,你送他?先去就是?!?/br>
    杜宇猶豫半晌,終是點了頭?:“那?我先送老伯去,而后?再回來接大人?!?/br>
    溫慎身上暖和?了些,放下手爐,笑道:“你若是不嫌麻煩便折騰吧?!?/br>
    見他?臉上并無異色,杜宇稍稍放下心來,第二日?送他?進了宮后?,便啟程送老伯去徐州。

    杜宇走了,那?人也不會尋來了,他?一個人,終于可以在街道上四處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