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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心難測 第84節(jié)

    月嫵聽著聽著也覺得挺有意思,原來這些所?謂的?名門世家私底下也會?有這樣多齟齬,每個人都是?在步步為營,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而爭斗,母親也不例外。

    哪怕溫慎出身寒門,只是?家族中不起眼的?偏支庶出,母親或許也會?同意她與溫慎明媒正娶。

    可溫慎偏偏不是?,他?只是?一介布衣,雙親亡故勢單力薄,連想扶持都無從下手。

    她越聽越覺得心寒,在被權(quán)利包裹的?天羅地網(wǎng)之中,個人感情是?最?不要緊的?,母親也從不覺得拆散他?們自己有任何錯,母親真的?認(rèn)為將溫慎和孩子?接來已大發(fā)慈悲。

    可她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她做不到將自己化作一柄劍,此生都奉與權(quán)力的?斗爭之中。

    夜晚,她與挽玉說起蓮鄉(xiāng),又忍不住開始思念溫慎和孩子?。

    “母親說今年科舉照常,眼看著日子?快到了,夫君若是?早做準(zhǔn)備,或許這時已入京了?!?/br>
    “娘子?走時是?如何與夫君說的??”挽玉剪下一截燭火,奉了茶水來。

    月嫵端著茶水,撇去浮沫,看著跳動的?火芯,道:“我只與夫君說,京城有家人來尋,我要先一步去京城,隨后會?有人去接。”

    “娘子?為何不直接帶上夫君,總歸娘子?的?孩兒也聽話,想必不會?哭鬧?!?/br>
    “我走時并不在家,姆媽來尋我,告知我父親即將逝世,時間不等人,叫我先行去京城,會?派人傳話與夫君?!?/br>
    “這……”挽玉眉頭緊緊皺起,牽住月嫵的?手腕,重重嘆息,“娘子?好?生糊涂??!”

    月嫵一頓,茶水往床上灑了一些,忙不迭的?放下茶水,反牽住挽玉,急急詢問?:“此話何故?”

    “姆媽若敢去尋娘子?,便說明大勢已定,陛下皇位已奪,小小城池關(guān)隘焉能阻攔殿下步伐?又何況是?鄉(xiāng)間不到千里路程,哪兒能耽擱多少功夫?姆媽接娘子?來時,可拿信物?強(qiáng)闖城門了?”

    月嫵一愣,想起那夜奔往江陵城中之時,她確感何處不對,可心亂如麻,又經(jīng)一通勸說,竟然并未想到這一層。

    她重重往后一坐,喃喃道:“姆媽說生父將亡,一時情急,我……”

    她急得眼中有了些淚意,臉緊皺著,望向挽玉,試圖得到些安慰:“可姆媽派侍衛(wèi)去傳話了,這總不能有假?!?/br>
    挽玉嘆息聲更重:“娘子?想得簡單了,姆媽怎可能去傳話?!?/br>
    月嫵驚得睜眼,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姆媽既一再推拒,便說明殿下下旨時只要姆媽接娘子?回來,姆媽怎敢違背殿下旨意擅自做主??恐怕所?謂傳言也是?為了穩(wěn)住娘子??!?/br>
    “怎會?如此?”月嫵滿臉頹喪,“你敢肯定你所?猜測不會?有誤?”

    挽玉雙膝跪地,雙眸直視:“此猜測十有八九不會?錯,奴婢也絕無有挑撥離間之心?!?/br>
    “那現(xiàn)下可如何是?好??”月嫵扶額,心中焦急萬分。若姆媽沒傳話,那溫慎現(xiàn)在豈不是?擔(dān)心瘋了?

    “娘子?莫慌,奴婢明日便要出府,一定將信送出去?!?/br>
    “好?好?,你快起來?!彼@才反應(yīng)過來去扶人,將人牽到床上,又仔細(xì)叮囑一番,“你切要記清楚,信要送至江陵南縣臨水巷謝家?!?/br>
    挽玉鄭重點頭:“奴婢記下了。”

    月嫵說罷,嘆息幾聲,獨自沉默半晌,忽而又下地,舉著燈盞往書桌前去,慌忙找出紙硯,胡亂研磨幾下,提筆快速書寫:“我恐信件有所?丟失,再多寫幾份。一份送到南縣謝家,一份送到蓮鄉(xiāng)馮家,一份送至蓮鄉(xiāng)溫秀才家,還有一份……”

    她頓了頓,道:“送到江陵宋家。”

    那幾份狂草的?信件被她一一封起來,交到挽玉手中,又寫了一份詳細(xì)地址交給挽玉,含淚囑咐:“明日寄信時勞煩你多跑幾個地方,若是?地址不記得,便將這紙張交給信使看。一切有勞你了!”

    “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將信分毫不差送出去?!?/br>
    月嫵點了幾下頭,轉(zhuǎn)身拖著步子?往床邊去,淚已然落下,待坐至床上時,已泣不成?聲。

    “娘子?。”挽玉舉著燈盞回來,輕輕握住她的?手。

    “我如此不辭而別,夫君定會?急壞的?,家中還有孩子?需要照顧,又快要科考,他?如何能兼顧?”

    “信件寄出去,約摸半旬便能抵達(dá)江陵,娘子?勿要心急,也莫要在殿下跟前表露半分。殿下本就不喜娘子?夫君,若是?知曉此事,恐怕更會?生氣?!?/br>
    月嫵連連點頭:“我知曉了我知曉了?!?/br>
    她半點兒法子?也沒有了,全將希望寄托在了挽玉身上,只盼著信件早日寄去江陵,讓溫慎早些知曉她的?下落。

    第二日一早,她幫挽玉一起收拾了東西?,為避免招來目光,并未親自送挽玉出院子?,而是?在房內(nèi)坐著。

    正是?吃早飯的?時候,她吃了些東西?,看會?兒書,等母親的?侍女來喚,至于信件的?事兒,等明日挽玉回來便有結(jié)果。

    她正在窗邊看書,卻聽聞外面一陣sao亂,心中有些不安,探出頭去問?了一句:“出何事了?”

    守門的?侍女只道:“奴婢也不知,娘子?不必驚慌,外面自會?有人處置?!?/br>
    她心跳得越來越快,放下書冊,不顧侍女阻攔,沖了出去,跑出院門,一路往側(cè)門去。

    越往側(cè)門人越多,不知是?誰在中喝了一聲“都回自己院里去”,侍女們紛紛轉(zhuǎn)身離去,唯有她逆流而行繼續(xù)往前奔去。

    “郡主?!郡主?!那邊污穢,還請郡主?莫要再前往了?!笔卦谕ㄍ鶄?cè)門路上的?幾個侍女上前攔她。

    她心中大感不妙,甩袖怒喝一聲:“我乃郡主?,誰敢攔我?!”

    侍女齊齊跪了一地。

    她不敢再耽擱,提著繁重的?裙子?奔往側(cè)門,一眼看見

    倒在血泊之中的?挽玉。

    挽玉胸口中箭,血流不止,而舉弓之人就站在不遠(yuǎn)處,并肩而立的?還有醒春。

    她來不及多看兩人,沖了過去,將挽玉抱起,手指顫抖著撫摸她的?臉頰。

    “挽玉,挽玉……”她哽咽幾聲,眼淚往下掉。

    挽玉還尚留有一口氣,手未捂住中箭的?心口,而是?護(hù)住了懷里的?凸起。她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張了張口,幾乎聽不見聲音:“娘子?,對不起,信……”

    話未說完,護(hù)住信的?那只手緩緩滑落,只留下幾道血跡。

    月嫵仰起脖頸,閉了閉眼,淚順著臉頰流向耳廓,搖頭喃喃自語:“為何會?這樣,為何會?這樣……”

    她抬臂擦了把淚,輕輕放下懷中的?人,垂著頭,撐著膝蓋緩緩起身,看向站在陰影處的?幾人,忽然吼道:“她做錯了什么?!你們?yōu)楹魏θ诵?命?!”

    醒春站在那兒,下巴微抬,面無表情,淡淡道:“此人蠱惑主?上,不分尊卑,大逆不道,罪該萬死?!?/br>
    “是?我要與她說話,是?我覺得她親近,你們有什么沖我來??!沖我來!”她大步?jīng)_過去,正要上前去質(zhì)問?醒春,忽聽前方一陣拜賀禮,醒春讓開路,母親走了過來。

    母親未看地上的?人,只瞥了她一眼:“身為郡主?,在此為了一個奴婢大吼大叫成?何體統(tǒng)?!?/br>
    “為何要殺她?”她停下腳步,咬緊牙關(guān),遠(yuǎn)遠(yuǎn)看著母親,冷聲質(zhì)問?。

    “方才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你不怪這奴婢以?下犯上,還想來拷問?你的?親生母親嗎?”

    “她不是?奴婢,她是?我的?朋友,我與她有話可說,待她情同姐妹,你為何要殺她?她家里還有人在等著她!”月嫵幾乎崩潰,滿臉都是?淚,聲音已含糊不清。

    可長?公主?仍舊無所?動容:“與一個奴婢情同姐妹,不知是?誰教你的?。來人!”

    有侍女上前跪下。

    “去,不要那些賤婢的?腦袋了。再加千金,我要活人,綁來府上剝皮抽筋!”長?公主?長?眉擰起,滿臉怒意。

    侍女侍衛(wèi)齊刷刷跪了一地:“還請殿下息怒,還請殿下息怒?!?/br>
    唯有月嫵站在那兒,神情狼狽,深吸一口氣,靜靜道:“與旁人無關(guān),是?我自己要這樣做,你若要動手,便朝我來,不要傷及無辜?!?/br>
    長?公主?仰頭笑?了幾聲,指著她道:“姆媽,姆媽你來看看,這就是?本公主?養(yǎng)的?好?女兒,不為她母親說話便罷了,居然為了外人與她母親說這種話?!?/br>
    姆媽站了出來,扶住長?公主?,輕聲勸:“娘子?年紀(jì)尚小,又常年不在殿下身旁,受了下人蠱惑,才與殿下有了嫌隙?,F(xiàn)下下人已死,殿下若與娘子?好?好?說,娘子?能明白的??!?/br>
    “我不明白!”月嫵轉(zhuǎn)身要往門外跑。

    “攔住她!”長?公主?猛然大呵一聲,當(dāng)即有數(shù)十侍衛(wèi)侍女上前阻攔。

    月嫵用?力推拒,發(fā)髻早已散落,高聲呵道:“都給我讓開!我要回江陵!我要回江陵!”

    “好?、好?!我今日便遂了你的?愿!”長?公主?指著她,搖晃幾下,往后喊人,“來人!速去江陵,將那村……”

    “殿下!”姆媽重重跪下,抬眸搖頭,輕聲道,“殿下,萬萬不可??!”若今日殺了江陵父子?,恐怕殿下與郡主?二人此生再無重修的?可能。

    長?公主?看了看姆媽,又看了看月嫵,重重嘆息一聲:“將郡主?送回院子?,從今往后若無我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放郡主?出門,不得與她私傳信件,否則便猶如地上之人!”

    “松開我!松開我!”月嫵被強(qiáng)行架著往回走,大喊大叫中夾雜著侍女們整齊而冰冷的?應(yīng)是?聲。

    她雙腳沾上了鮮血,被拖拽著,留下兩道越來越淺的?血跡……

    第66章

    自那日回家未見小嫵后, 溫慎當(dāng)即便覺不對,從蓮鄉(xiāng)找到了縣城,前后尋了縣令陶敏, 甚至連宋積玉那兒也去求過了,可這么多人?共同找尋之下, 還是沒有尋到月嫵蹤跡。

    其間?聽陶敏稱, 小?嫵曾說京城尚有親人在世, 他又趕往京城,隨行的有謝溪行,還有喪父來投奔的付同。

    三人一起在京城拿著畫像尋找數(shù)日,依舊未果。

    溫慎已熬了許多天, 心神憔悴,站在京城的小巷子上便要往后倒。

    謝溪行忙來扶:“不言,不言,不能再這樣熬下去了,否則人?還未找到, 你便要被累垮了?!?/br>
    溫慎搖頭, 扶著?他的胳膊緩緩起身:“若尋不到小?嫵,我寢食難安。是我的錯, 是我太自負(fù)了, 我不該讓她在鄉(xiāng)里亂跑的,也不該去教什?么書,否則她也不會出事!”

    “可我們已尋了這樣長的時間?,還是未尋到,說不定……”付同話還沒說完, 被謝溪行給?瞪了回去。

    “不言,村中不是有人?曾說見?到弟妹與人?走遠(yuǎn)了嗎?或許是她家人?將?她帶回去了也猶未可知。她生成那樣, 性子又驕縱得很,說不定是什?么大門?大戶出生的小?姐,將?她帶回去關(guān)?起來了。若真是這樣,你即便是心急也沒有用??!”謝溪行扶住溫慎將?他往街道旁邊引了引。

    溫慎此刻已是六神無主,急忙問:“那我該如何?”

    “暫且先不尋了,先準(zhǔn)備科考。倘若你能考中做官,無論是她被壞人?擄走了,還是被家里人?關(guān)?起來了,待人?尋到了你至少還有與之一爭之力,否則你我一介布衣,如何去救弟妹?”

    “好、好,我會盡全力考中,可人?不能不尋。”溫慎淚已滲出,緊緊抓住謝溪行的手臂,“溪行,人?不能不尋。”

    謝溪行拍拍他的手臂:“好好,積玉不是也在尋嗎?還有付同呢,你安心備考,讓他們先尋著?。待考完,當(dāng)上官了,各方打點通,豈不比現(xiàn)下這樣大海撈針強(qiáng)?”

    “你說得有理,你說得有理……”他扶著?謝溪行,往后站了站。

    忽而,前方一陣吵鬧,有侍衛(wèi)從前方大步跑來,將?街上百姓往道路兩旁趕。

    一時人?潮涌動,他們一行人?被擠得站在角落里。

    “長公主車駕前行,爾等還不速速回避!”有帶刀侍衛(wèi)高聲大呵,隨即街上人?群齊齊跪拜。

    謝溪行眼疾手快,拉著?溫慎也跪俯在地,只聽得一陣車輪碾地之聲滾滾而過,再站起時,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到車背。

    付同正是愛玩鬧的年?紀(jì),忍不住好奇:“是誰的車駕?這樣有排場?”

    旁邊有人?回答:“一看你就是小?地方出來的吧?連長公主的名號也未曾聽過?”

    付同并未覺得被羞辱,只不好意思撓撓頭:“是小?地方來的,沒見?識?!?/br>
    那人?見?他如此實誠,忍不住多了兩句嘴:“看到后面跟著?的那輛車沒?那是長公主之女平陽郡主的車駕,這公主之女能被封為郡主的可不多見?,其寵幸可見?一斑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