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蓖煊衿鹕恚鲋忾g走，將所知之事全部告知。

    月嫵心中終于有些數(shù)了，約莫是?母親平日太過嚴(yán)肅，這些侍女都怕她，所以府中一片沉悶，未有人敢說笑閑話。

    晚上?直到休息，母親也未派人來尋她。她又等了等，便吹燈休息了。

    房屋很大?，床榻很軟，床頭掛著夜明珠，發(fā)出?暉暉光芒，床尾矮幾上?點(diǎn)了香，清新的果香味兒彌漫在帳內(nèi)。

    可她睡不著，她很想溫慎，她還是?更喜歡溫慎身上?那股淡淡的澡豆味兒，她想明日就見到溫慎。

    翻來覆去好幾回，直到夜深，她才緩緩入睡。

    翌日晌午，她剛起沒多久，醒春在外頭傳話：“殿下請娘子前往?！?/br>
    “我知曉了，你叫挽玉進(jìn)來?！?/br>
    外頭聲音一頓，道：“是??！?/br>
    很快，挽玉進(jìn)了門?。

    房中只?有月嫵與挽玉兩人，她便沒有任何防備：“我今日只?穿一身素，不帶妝不戴首飾?！?/br>
    “是??！蓖煊裎⑽Ⅻc(diǎn)頭。

    月嫵放心了，略微吃了些東西，帶著挽玉跟著醒春朝外走。

    不過多久，她進(jìn)了一處院門?，抬頭看見了坐在里頭正廳上?的母親。

    母親一身素白，頭上?只?簪一只?素玉簪子，面上?微微笑著，隔很遠(yuǎn)望向她。

    她該像小時(shí)那樣跑過去抱住母親的，可不知為何沒了這樣的沖動(dòng)，只?是?緩緩走近，跨步進(jìn)入正廳，走至廳中央，微微施禮：“母親?！?/br>
    “快過來，讓母親瞧瞧?！蹦赣H笑著朝她招招手。

    她不知為何有些拘謹(jǐn)，握了握手心，慢慢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母親牽著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臉，眼中有些淚意，微微嘆息一聲：“曬黑了，手也粗糙了許多?！?/br>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垂頭沉默不語。

    “當(dāng)日你外祖一出?事，朝堂之中便有人借機(jī)彈劾我。朝中情勢危急，我亦深陷泥潭，不知能否自救，也不敢去尋你，只?派了人前去江陵打探，得知你無事，我才放心一些?？梢矁H是?放心而已，一直到了今日，一切塵埃落定，才敢接你回來?！遍L公主?頓了頓，問，“你心中可是?在怨我？”

    月嫵搖了搖頭：“這兩年?我過得很好，成親了，也有孩子了?！?/br>
    長公主?一頓，朝下吩咐：“先前為莊子選人的是?哪個(gè)？”

    有人噗通一聲跪地?：“是?奴婢?！?/br>
    “將那些狗奴才的畫像全都尋出?來，懸賞千金，我要看見她們的人頭。若是?人頭齊了，便饒你一命，若是?人頭未齊……”

    “若是?人頭未齊，不必殿下動(dòng)手，奴婢以死謝罪！”那人連連磕頭。

    長公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揮了揮衣袖：“暫且下去吧?！?/br>
    月嫵就坐在一旁聽著，她知曉那些人不對?，心中也怨恨過她們，可是?這樣全部殺了……她不知敢作?何感想。

    “瞧這小臉黑的。”母親捧著她的臉，感嘆幾聲，又喊了人，“醒春，以后要盯著郡主?每日多抹兩遍臉，手上?也要摸?！?/br>
    說罷，又看向她，輕聲叮囑：“往后不許做重活了，有什?么事兒便吩咐奴婢們?nèi)プ觯粲杏玫牟豁樞牡模苯影l(fā)賣了便是?，不用問過旁人意見?！?/br>
    月嫵并不明白發(fā)賣是?何意，只?輕輕應(yīng)了一聲，被母親摟在了懷里。

    廳里侍女跪了一地?，齊聲道：“奴婢定會竭力侍奉郡主?。”

    長公主?笑了笑，一揮衣袖，道：“都起吧?！?/br>
    侍女們這才又起身，各自站好。

    月嫵很不習(xí)慣這樣的場面，她還惦記著溫慎的事，此?時(shí)見母親神色尚佳，便啟唇試探：“母親，我夫君和孩兒還在江陵，母親何時(shí)能差人去接？”

    “一個(gè)男人而已，公主?府又不是?養(yǎng)不起。來人！”

    廳中氣壓陡然沉悶一分。

    有侍女上?前跪地?：“奴婢在?！?/br>
    “去與姆媽說，待這邊一切事宜安定后，便派人去江陵將那村夫接來?！?/br>
    “母親，他不是?……”月嫵正要反駁，忽然瞧見挽玉搖了搖頭，她又將話咽了回去，“多謝母親?！?/br>
    長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走，去看看你父親。”

    她有些慌，被牽著出?了正廳，進(jìn)了偏廳。

    一口金絲楠木棺材在偏廳中央，而她生父正躺在棺材中。

    他像是?種了毒，面色烏黑，看起來格外嚇人，月嫵不敢多看，甚至想轉(zhuǎn)身出?門?。

    可長公主?卻是?走了過去，背對?著她站在棺材旁，牽住尸體的手，淡淡道：“可惜，你還是?回來晚了一步，你父親并未能見你一面?！?/br>
    月嫵說不出?來什?么感受，只?愣在那兒，時(shí)不時(shí)轉(zhuǎn)頭看那尸體一眼。

    “上?林賦是?我教給他的，他讀到柔曼嫵媚那一句，便給你取了這個(gè)名字，可惜，他連你最后一面都未見到。”長公主?站在那兒，嗓音里帶著一點(diǎn)兒顫抖的笑，面上?卻已滿是?淚痕。

    沉默許久，她又道：“過來，來見你父親最后一面?！?/br>
    月嫵抿了抿唇，慢慢走了過去，站在母親身后，看著棺材里的人。

    母親忽然轉(zhuǎn)過身，捧著她的臉，摸了摸她的酒窩，笑著往下掉淚：“你面上?的笑靨與你父親的一模一樣，他笑起來時(shí)，這邊臉上?也有?！?/br>
    月嫵看了看棺材里的人，試圖想象出?他生前到底是?何模樣。

    “小嫵?！蹦赣H突然抱住她，在她肩上?放聲痛哭，“你外祖走了，父親也走了，以后，娘就只?有你和舅舅了?！?/br>
    一夜之間，全天下最愛她的兩個(gè)男人都死了。

    月嫵被這痛苦圍繞著，心中也一陣難受。

    若是?溫慎不在了，她恐怕會比這更傷

    心。她拍了拍母親的背，未置一詞。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停了。

    門?外姆媽來勸：“殿下，明日便要去送先皇安葬，姑爺也要早些安葬才是??！?/br>
    長公主?松開月嫵，拾帕擦了擦淚，道：“先將他葬去郊外的莊子里?！?/br>
    姆媽低聲應(yīng)是?，又問：“殿下可要親自送棺？”

    長公主?搖了搖頭：“這個(gè)節(jié)骨眼兒上?不能出?任何差子，你們先送他去，等過些日子我再去看，務(wù)必要安穩(wěn)送到?！?/br>
    “老奴知曉了。”姆媽說罷，退了下去。

    長公主?嘆息一聲，摸了摸月嫵的臉，輕聲道：“明日還要送你外祖安葬，你早些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天不亮便要起。”

    月嫵微微點(diǎn)頭，緩緩出?門?。

    挽玉正在外頭候著，她帶著挽玉一起往回去。

    路至一半，站在花壇后頭，她忽然聽見正廳那邊一陣吵鬧，忍不住往回走了幾步，正聽見一聲大?呵：

    “月裳！你竟敢堂而皇之為旁的男人戴孝！你還將我放在眼里嗎？”

    “你算什?么東西？你一個(gè)沒有實(shí)?權(quán)要靠我養(yǎng)著的廢物，也敢來我跟前亂吠？！還不滾回你的偏院去！”

    “你以為我不知曉你嗎？即便此?人是?販夫走卒，你也早弄進(jìn)府來了，如此?藏著掖著，現(xiàn)下才敢?guī)С?來，你可敢與我說明他是?何人？！”

    “你再多說一句，我便叫你全家滾回容州！”

    吵鬧聲停了，花壇外面，穿著素色衣衫的中年?男子憤憤而過。

    月嫵視線隨人走遠(yuǎn)：“此?人可是?駙馬？”

    挽玉拉著她往前走了走，壓低聲音：“正是?。駙馬一家仰仗殿下，今日恐怕是?聽聞娘子的事，一時(shí)氣上?心頭亂了心智，才這樣胡言亂語?！?/br>
    第63章

    “母親沒有別的孩子了嗎？”

    挽玉搖頭：“殿下并未有其它子嗣?！?/br>
    月嫵默默往回走, 心中思緒萬千。

    她曾聽溫慎說過母親的事，對母親與駙馬的關(guān)?系也有所了解，只是卻?不知曉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何人。

    “我父親到底是何方人士？”

    “此事恐怕只有殿下與姆媽知曉, 既不說，便表明旁人不能過問, 娘子最好也莫要問起?！?/br>
    月嫵微微點(diǎn)頭, 她其實(shí)也不太?想管這些事, 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她唯一想要的是能早些接溫慎來，既然母親已同意去接，她心中就安穩(wěn)一些了，或許等送完先?皇安葬, 不日便能見到溫慎了。

    半夜，她被噩夢驚醒，正要去尋溫慎，突然想起溫慎并不在此處，心中難過, 再?睡不著了, 枯坐到侍女來喚。

    天子入殯禮儀繁瑣，她跟著母親站在棺后送行, 看著周圍陌生的場景陌生的人, 心中并未哀痛，只有那?沉重的鐘聲，讓她略感凄涼。

    送棺隊(duì)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此刻她一個(gè)生面孔突然出?現(xiàn)在此處，難免引來目光, 只是沒人敢說什么。

    一路行至皇陵，眾人早就累得不行, 也未有人抱怨，舉行儀式，看著棺材下葬完畢。

    回去的路上，有亭臺暫做休息，月嫵跟著母親站在高臺之上，迎風(fēng)看著遠(yuǎn)處的皇陵。

    忽然，臺后似有人在說話：

    “你可瞧見長公主身旁所站之人了？聽聞是長公主的私生女?！?/br>
    “私生女？她被先?皇寵得無?法無?天，若真有私生女，焉會躲躲藏藏？”

    月嫵偷偷看母親一眼。

    母親神色未變，看著遠(yuǎn)處，淡淡道：“拖下去?！?/br>
    月嫵并未理解其中含義，直至片刻后，有侍衛(wèi)來報(bào)：“今日先?皇下葬，不宜見血，卑職擅作主張施以絞刑，還望殿下恕罪?！?/br>
    “賞?！遍L公主淡漠吩咐一句，轉(zhuǎn)身下樓，身后侍女扔下一個(gè)荷包，侍衛(wèi)連連道謝。

    月嫵看了那?侍衛(wèi)一眼，走晚了一步，扶著墻壁下樓時(shí)，一眼看見樓下正被搬運(yùn)的兩具尸體。

    尸體脖頸上有麻繩，眼睛瞪得極大，似乎是在看她。

    她一驚，險(xiǎn)些跌下樓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