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感覺一涼，問他：“看什么？”

    “這是?什么材質(zhì)？”他好奇地問。

    梁晴根據(jù)商品詳情頁上?的?介紹說：“是?桑蠶絲?！币娝允?疑惑的?表情，就用?自己有限的?知識繼續(xù)解釋道：“這個就是?桑蠶絲紡織出來的?一種面料，穿起來會很舒服。”

    儲臣說：“我只聽說過真絲，旗袍店里的?那種?！?/br>
    梁老師笑笑：“真絲也是?蠶絲啦。不過我覺得?你不需要懂，這不在?考試范圍內(nèi)?！彼?自己也拼命忍住不給他講講絲綢之路。

    “為什么不需要懂？”他嚴(yán)重懷疑是?她?自己不知道。

    梁晴反問：“你對女性衣物材質(zhì)了解這么清楚做什么，難道是?要偷偷送給哪個女人東西？”

    儲臣的?手放下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手指沒有松開裙擺布料，一點點卷起來，妥當(dāng)放置在?臺面上?。

    又用?手背蹭蹭，滑滑的?，好像的?確很舒服，會像水一樣流下來。

    當(dāng)然她?也很美好，身上?是?香香的?，并無濃艷的?香水，也不是?他剛洗完澡的?浴液味道，是?粉霜的?香，淡淡的?，很高級，好像都浸潤到皮膚里面去了。

    他再度忍不住，咬了一口她?。

    梁晴吃痛，低下頭看他的?短發(fā)?，還有手上?的?cao作?，自己再也沒有辦法?直視這個廚房了，以?后還怎么在?這里做飯？

    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來，“喂，我今天很不安全，沒有那個?！?/br>
    “我不叫喂?！彼粷M地看她?一眼。

    梁晴在?心?里翻白?眼，這次只重復(fù)后半句。

    他摸著她?的?頭發(fā)?，把人抱下來，小?聲解釋：“別擔(dān)心?，我不進(jìn)去。”

    那怎么搞？她?沒有想明白?，赤腳站在?地上?，拖鞋早就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了。耳朵無意間貼在?他胸口，聽到“咚咚咚”有力的?心?跳。

    他的?大手來到她?的?肩頭，把人給擰了過去，梁晴看見白?色的?臺面上?，自己的?長裙幾乎鋪成?一個半圓，好像危險又荼蘼的?花。

    她?的?呼吸急轉(zhuǎn)加速，手腕腳踝，還有腹部都在?繃緊。

    后背又是?涼的?。

    妞妞休息了一會兒，趴在?地上?能夠很敏銳地聽見mama的?聲音，即使是?小?小?的?聲音。她?很委屈，還很難受，于是?好孩子又立即爬起來，繼續(xù)扒門。

    狗爪子把門砸的?“哐哐響”。

    里面那個壞人在?干什么，不要欺負(fù)mama，有事沖它來。

    梁晴熱得?冒出汗來，汗滴從秀氣?的?鼻尖滴落，正好砸在?裙子上?，洇濕了一片更深的?紅色。她?支著力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再不去安撫妞妞，鄰居要來找了?！?/br>
    養(yǎng)狗狗又有素質(zhì)的?家庭總是?很卑微，偶爾在?家里動作?大一些，會擔(dān)心?被投訴。

    “嗯?！彼?不在?焉，“干著呢也要分心?？”

    梁晴憋氣?，她?覺得?自己像個提線木偶，雙腿并得?直直的?，小?學(xué)生做廣播體cao那般，認(rèn)真緊張，只不過她?在?做截然相反的?事，一點都不嚴(yán)肅坦蕩。

    山坳異樣和熱帶雨淋，總是?讓她?無法?支撐，時不時遭受撞擊。

    好像要山體滑坡。

    他扶著她?的?臉蛋和她?接吻，她?的?臉頰也濕濕熱熱的?，又囫圇地道：“小?乖，你一點都不聽話??！?/br>
    梁晴二十歲的?時候還是?奶奶的?掌上?明珠，什么嬌氣?、rou麻的?稱呼都敢安在?身上?，包括儲臣曾經(jīng)這樣叫自己。

    后來去了北京，遭了社會的?毒打，可沒人慣著，最?多一個客套的?“小?梁”

    時隔多年，聽見他在?沒喝醉的?狀態(tài)下這樣叫自己，梁晴打了個激顫。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隱隱約約有些想哭。

    儲臣也意識到自己喊錯了稱呼，過了會，聽見她?輕松地道：“你說的?，我都幾歲了？”

    簡直莫名其妙，心?臟的?細(xì)微抽痛蔓延到身體表層，儲臣感覺自己像一只蝦，在?意識清醒的?狀態(tài)下，被人開了后背，抽筋扒皮，放在?油鍋里烹。

    他極力忽略掉那種疼痛，又把自己想象成?一株毫無痛感的?植物，或者是?灌木吧，任狂風(fēng)暴雨，風(fēng)云變幻，被劈開也巋然不動，無知無覺。

    被雷劈的?路七八糟也無所謂。

    “我這樣伺候你，你卻只考慮它，什么時候也疼疼我？”

    于是?梁晴轉(zhuǎn)過頭，捧著他的?腦袋，眼神溫情脈脈，她?甚至還給他順順毛，只是?這發(fā)?茬有些扎手。

    “乖寶寶，行了么？”她?親了口他的?腦門。

    *

    儲臣睜眼的?第一瞬間，就是?從床頭摸手機，音量調(diào)到最?小?，點開梁晴的?視頻主頁。

    她?的?視頻維持在?一周更新兩條的?頻率，偶爾是?三條，多出來的?必然是?她?的?乖寶寶，黑妞小?朋友，狗崽子倒是?挺大的?排面。

    自從上?次關(guān)注了她?以?后，儲臣就一條不落地追更起來?？戳呵绲?視頻很治愈，沒有亂七八糟的?配樂，字幕，也沒有廢鏡頭，每一個畫面都充滿了美感。

    包括和她?一起生活，也給他截然不同的?感受。

    難怪儲旭總是?往這里跑，不過，現(xiàn)在?他們結(jié)婚了，那小?子自覺不敢來了。

    儲臣默默看著，偶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是?她?的?粉絲了，關(guān)注那一欄是?紅色的?。這個軟件簡直有病，后臺看不出來哪個是?活人么，竟然把他刷掉了。

    重新關(guān)注上?去，她?的?簡介還是?28歲單身生活。

    結(jié)婚幾個月了。

    儲臣不再多看，直接把手機關(guān)掉。他放手機的?動作?把梁晴吵醒，她?很快睜開眼睛，問：“幾點了？”

    “七點?！彼f。

    “我該起了?！绷呵缱灾髌鸫埠芸?，對被窩沒有任何留戀。

    儲臣還躺在?床上?，看她?纖薄的?后背，頭發(fā)?很長，遮住了肩胛骨，還有昨晚的?痕跡。他按捺住想問她?這朝不保夕的?破班要上?到何時的?念頭，還有簡介什么時候改，不改就是?騙人，小?心?他去揭發(fā)?她?的?偽裝。

    但是?都沒有問。

    工作?過于敏感，會增加她?的?焦慮，萬一她?明天就卷鋪蓋回?來了呢？到時候會用?他的?錢么？

    梁晴套上?睡袍才回?頭看他，“起床么？”

    他挑了挑眉。

    梁晴邀請他：“一起來做早餐？”

    不等他反應(yīng)，梁晴又說道：“你做的?早餐太難吃了，一點邏輯都沒有，那個蟹柳滑蛋，為了不打擊你的?積極性，我就沒說?！?/br>
    “做飯要什么邏輯？”他表情抗拒，但也起了身。

    梁晴沒有給他解釋，“我們要互相照顧才行?！辈荒芸偸?她?做飯他洗碗。洗碗這件事本身又沒技術(shù)含量，誰都可以?做。

    洗漱整潔，準(zhǔn)備迎接嶄新一天的?兩人看見昨晚做完壞事的?廚房，默默咳了一聲。

    *

    梁晴說她?今早有課，得?早點過去，儲臣讓她?慢點開車。

    “我走路上?班?！彼?看他一眼，然后牽著黑妞換鞋出門了。

    儲臣在?她?的?家里待了一會，把牛奶喝完，洗了杯子，打開衣柜看看，順勢拿走了她?的?一條裙子。

    梁晴這邊，辦公室最?近肯定是?不太平的?，對有的?人來說就像天塌了。

    她?照常上?課，把之前排好的?課程還是?要完成?。

    受一紙文件影響的?不止是?即將失業(yè)的?老師，還有家長。

    簡直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就像金曉雯私下收費補課被舉報，有些人就是?看不慣別人補課，也許是?怕彎道超車影響了自己。

    還有一部分家長十分焦慮，一來是?擔(dān)心?教的?課程費打水漂，二來是?無法?上?課擔(dān)心?自家孩子學(xué)習(xí)。

    這天午休，梁晴下課去樓下買東西，一樓的?接待處聚集了好幾個家長在?咨詢退費的?事?？匆娏怂?也忙不迭抓住追問，那筆錢到底能不能退回?來，他們公司不會跑路吧。

    梁晴也沒有收到通知，說不知道后續(xù)怎么處理，因為費用?這事兒不歸她?管，但是?肯定不會跑路，他們是?正規(guī)機構(gòu)。

    那人兇巴巴地說，讓我們交錢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樣的?態(tài)度，現(xiàn)在?出了事，又是?互相推諉。

    梁晴說：“走程序需要時間，你別著急?！?/br>
    家長聽不進(jìn)去她?的?話?，仍是?十分不客氣?，頗有些奚落的?意思。

    梁晴沒有計較對方的?惡劣，她?的?手機上?也都是?各路家長的?咨詢，有問后面課程安排的?的?，退錢的?；還有問她?一對一如何收費的?；更有腦子活絡(luò)的?幾個家長拉了個小?群把她?也拉進(jìn)去了，說是?湊了點錢請梁晴辦個五六人的?小?班私教，還不用?機構(gòu)當(dāng)中間商賺差價，一舉三得?，梁晴不僅沒失業(yè)還能多賺很多，也能解決學(xué)生的?需求。

    梁晴說這樣不可以?。

    家長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不可以?的?，梁老師不要太老實了。

    梁晴看人家給的?錢還真是?不少，比在?北京賺的?都多。

    如果是?即將失業(yè)，又面臨這樣的?金錢誘惑，的?確很難抗拒。

    梁晴喝著茶，也能理解當(dāng)初儲臣老城區(qū)開ktv時候的?一些做法?了，那個時候表面上?過得?闊氣?，大手大腳，但也是?真的?缺錢。

    同事試圖跟她?討論?這件大事，梁晴不太感興趣，同事說她?情緒很穩(wěn)定，是?不是?想好退路了。

    梁晴說不是?，現(xiàn)在?擔(dān)心?也沒用?。

    然后大家又討論?起了陳老師，他剛剛跳槽去了一家小?的?機構(gòu)，本以?為工資翻倍，結(jié)果那家機構(gòu)沒有資質(zhì)，直接關(guān)門了。

    童老師在?這個時候還是?那么愛八卦，說早上?在?樓下看見他了，陳老師好像是?想回?來，就是?不知道領(lǐng)導(dǎo)同不同意他反復(fù)橫跳，現(xiàn)在?就在?裁員的?檔口，想進(jìn)來也是?天方夜譚。

    梁晴覺得?現(xiàn)在?他們討論?這些事是?在?浪費時間，因為決定權(quán)不在?他們手上?，說不定上?面已經(jīng)寫好了名單，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放出來，普通人只需等待結(jié)果。

    身邊縈繞著一種緊繃的?氣?氛，好像下一秒就會擦出火苗了。

    她?不喜歡這樣，又開始饒有興趣地研究起了拍視頻，輸出頻率穩(wěn)定，水平也穩(wěn)定進(jìn)步，可能是?暑期放假的?原因，她?的?粉絲量漲的?還挺快，現(xiàn)在?都小?十萬了。

    這種rou眼可見的?進(jìn)步，讓她?產(chǎn)生愉悅感，也能抵消掉不快樂。

    梁晴覺得?這個粉絲數(shù)漲的?太快了，于是?手動糾正了一下，有個叫“用?戶139……”什么的?一看就是?個硬塞進(jìn)來的?僵尸粉，還在?評論?區(qū)虛假活躍，機械而蒼白?的?語言……不知道哪里統(tǒng)一復(fù)制的?。

    她?記得?自己踢掉過一次這個人，竟又塞給她?，梁晴毫不猶豫地再次把這個人踢掉了。

    第41章

    ——“經(jīng)濟(jì)下行的時候, 人心浮躁，出?門在外能忍則忍，盡量不要與人發(fā)生口角?！?/br>
    梁家老太太是個人精, 自己都敢提著菜刀跟人干仗, 當(dāng)著?面沖不要臉的鄰居啐口水……這是梁晴去北京的那年，她奶奶給她耳提面命的。

    可見外面人心更加險惡, 梁老太太都不敢橫行, 也不敢讓孫女張揚。

    面臨大面積裁員的現(xiàn)狀，辦公室里的氣氛也陡然緊張起?來，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看著?他們大氣都不敢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