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換上一身鳳袍，帶著元寶和青雉走出鳳儀宮，剛到外面就看見了去而復(fù)返的南歌。

    她腳步微頓，淡淡說道：“方才元寶來報，說幾位御史齊聚勤政殿，彈劾武王和護國公逛青樓爭風(fēng)吃醋一事?！?/br>
    南歌聞言，表情瞬間微妙。

    她剛進宮，方才來的時候還沒聽說這事，怎么這會兒……

    哦對，青樓這會兒才剛開門迎客。

    “護國公一大把歲數(shù)了，跟武王爭風(fēng)吃醋？”南歌皺眉，顯然覺得此事不同尋常，“皇后陛下怎么看待這件事？”

    怎么看待？

    晏姝嘴角微扯，還需要怎么看待嗎？

    鐵定是武王故意算計。

    想到武王那個混不吝的性情，晏姝發(fā)現(xiàn)自己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以前每次見面不是冷嘲熱諷，就是羞辱謾罵——雖然他的不善態(tài)度大多沖著夜容煊。

    但那時她跟夜容煊名義上還是夫妻，他對皇帝尚且如此，對她這個扶持夜容煊登基的人又能友善到哪兒去？

    晏姝甚至還在殿上御林軍杖打過武王。

    她原以為武王對她應(yīng)該是充滿敵意的，但最近接二連三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讓晏姝覺得奇怪。

    坐上鳳輦抵達勤政殿，晏姝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站在殿外的幾位御史，嗯，丞相也被驚動了。

    還有跪在地上的武王。

    晏姝眉梢微挑，語氣悠然：“難得見到武王這般自覺?！?/br>
    南歌也看到了跪在勤政殿外的武王，表情微頓，隨即猜測道：“武王可能是意識到此次事態(tài)嚴(yán)重，所以主動擺出請罪的態(tài)度，希望陛下從輕發(fā)落？”

    畢竟鳳王才剛剛被杖打降爵幽禁起來，朝中大臣幾乎都了解皇后的脾氣和雷霆手腕。

    武王這次打傷的是皇后之父，可想而知，皇后會有多震怒——就是他們父女關(guān)系不好，武王也不敢確定皇后會不會借此發(fā)作，把他也杖打降爵之后幽禁起來。

    所以主動請罪，以求輕罰？

    晏姝沒說話。

    勤政殿外除了丞相和幾位御史，還有站在武王跟前的景王和成王。

    這么短時間里竟已來了這么多人。

    果然皇后父親出事這件事，誰都覺得是大事，他們是想看看武王會被如何治罪？

    “皇后陛下駕到——”元寶扯開嗓子，高聲通報。

    勤政殿前眾位官員轉(zhuǎn)身，齊齊面朝晏姝方向跪下：“參見皇后陛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第209章 死不了

    鳳輦落地，晏姝扶著青雉的手，從鳳輦上走了下來。

    “諸位大人請起。”晏姝目光從武王身上掠過，隨即看向在場的幾位御史：“這是怎么回事？”

    “皇后陛下！臣要彈劾武王！”顧御史第一個開口，語氣激烈憤慨，“身為皇族子嗣，當(dāng)今親王，武王不思政務(wù)，竟公然約護國公去逛青樓，還為了爭奪一個花魁，把護國公打成了重傷，簡直丟盡了皇族尊嚴(yán)，把規(guī)矩禮節(jié)都踩在腳底，望皇后嚴(yán)懲！”

    杜御史跟著彈劾：“護國公為老不尊，作風(fēng)不正，竟跟武王一起去逛青樓，亦是讓人笑掉大牙！”

    吳御史義正言辭：“武王自小受到太傅教導(dǎo)，規(guī)矩禮節(jié)學(xué)得不少，今日卻知法犯法，公然把規(guī)矩和祖制踩在腳底，這是藐視皇權(quán)，藐視律法，不嚴(yán)懲不足以震懾天下！”

    “武王簡直太過分了！請皇后陛下決斷！”

    “請皇后決斷！”

    “諸位御史大人稍安勿躁。”晏姝先是安撫幾位情緒激動的御史，隨即轉(zhuǎn)頭看向跪在地上的武王，語調(diào)微沉，“武王，御史們說的都是真的？”

    武王跪得筆直：“臣確實做得不該，各位御史大人彈劾得非常對，但鑒于臣主動進宮請罪，認(rèn)罪態(tài)度良好，還請皇后陛下從輕發(fā)落，別太……”

    頓了頓，“別太削臣的顏面?！?/br>
    話音落下，幾位御史像是喉嚨突然被堵住似的，啞口無言看向武王，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武王居然沒有辯解？

    當(dāng)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居然讓皇后從輕發(fā)落？

    這……這不像是武王的作風(fēng)啊。

    眾人面面相覷。

    晏姝嘴角輕抽，抬腳拾階而上，朝勤政殿里走去：“都進來吧?！?/br>
    御史們定了定神，抬腳走進勤政殿。

    景王跟成王對視一眼，隨即景王低頭看向武王：“三弟，你能不能告訴我，蘭月閣哪位花魁如此絕色，讓你和護國公兩人爭得你死我活？”

    武王站起身，拍了拍袍子和膝蓋：“我說我是喝多了，你們信嗎？”

    景王和成王同時搖頭：“不信?！?/br>
    “不信就算。”武王徑自舉步走進勤政殿，對兩人的疑問視而不見。

    勤政殿里依然是一片熱鬧，御史們安靜不過須臾，又紛紛開口指責(zé)武王作風(fēng)不正，下手不知輕重，理該重罰。

    當(dāng)然，幾位御史表現(xiàn)得也算正義凜然，除了彈劾武王之外，受傷昏迷不醒的護國公也沒能因為弱勢就逃脫被彈劾的命運。

    對于逛青樓且爭花魁這件事，他們一視同仁彈劾，但是武王下手把護國公打傷，顯然比爭風(fēng)吃醋的性質(zhì)更嚴(yán)重。

    護國公不但是京中勛貴，更是皇后的父親。

    武王打護國公，不是打皇后的臉嗎？

    皇后焉能不重罰他？

    他還敢讓皇后手下留情，看在他請罪態(tài)度良好的份上，給他留一點尊嚴(yán)？

    晏姝表情淡漠：“護國公傷勢如何？”

    武王想了想：“應(yīng)該死不了?！?/br>
    但是也醒不過來。

    “武王說的這是什么話？”顧御史聞言，剛消下去的怒火騰騰又升了上來，“你傷了護國公，難道不應(yīng)該跟皇后好好請罪嗎？死不了？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

    武王皺眉，看著激動憤怒的顧御史：“我實話實說，怎么就態(tài)度不好了？護國公確實死不了?！?/br>
    “你……”

    “請?zhí)t(yī)過去診治了嗎？”

    丞相躬身：“老臣方才得知這件事之后，立即就讓人去太醫(yī)院請了兩位太醫(yī)，一個擅長外傷，一個擅長內(nèi)傷，他們診明護國公的傷情之后，就會進宮來稟報皇后?！?/br>
    晏姝緩緩點頭，看向跪在地上的武王：“武王要不要說一下事發(fā)經(jīng)過和原因？”

    武王沉默片刻：“本王……咳，昭陽公主跟晏凌風(fēng)不是要成親了嗎？臣想著跟護國公以后就是親家，理該打好關(guān)系，就決定在他們大婚之前，約護國公去青樓談些大婚事宜?！?/br>
    顧御史皺眉：“談大婚事宜需要去青樓？”

    “去青樓可以放松一下?！蔽渫趵碇睔鈮?，“顧大人難道沒去過青樓？”

    顧御史臉色漲紅：“老夫從不踏足那些腌臜之地！”

    “你不去，不代表別人不能去?！蔽渫醢櫭迹戳岁替谎?，“臣今晚喝多了酒，叫了幾個美人，爭的根本不是花魁，臣連那美人長什么樣都不太記得，怎么起的爭執(zhí)也不太清楚，就……就莫名其妙把護國公給傷了。”

    “簡直胡說八道！”

    武王道：“臣合理懷疑，是有人故意算計我。”

    第210章 懲罰不痛不癢

    此言一出，殿內(nèi)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他臉上。

    他合理懷疑？

    懷疑個屁！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厚顏無恥到這般地步的。

    “明明是武王主動邀約護國公去逛青樓，也是武王喝酒誤事，把護國公打成了重傷，怎么就成了旁人算計你？”杜御史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武王簡直倒打一耙！”

    “皇后陛下。”景王躬身行禮，不疾不徐地開口，“臣以為武王應(yīng)該不是故意打傷護國公，稍后等太醫(yī)過來稟報，若護國公傷勢不重，還望皇后對武王從輕發(fā)落?！?/br>
    從輕發(fā)落？

    晏姝眉梢微挑，眸心劃過一抹淡嘲：“景王覺得應(yīng)該如何發(fā)落？”

    “雖三弟打傷的人是護國公，但到底是失手所為，罪不至死。”景王微微一頓，隨即說出自己的想法，“臣以為讓武王跟鳳王一樣杖五十，降為郡王，小懲大誡即可。”

    晏姝沒什么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帶著幾分玩味。

    “景王這是替我求情？”武王抬眸看著他，面上浮現(xiàn)譏誚，“是趁機要我命吧？我合理懷疑，設(shè)計陷害我的人就是景王！”

    “三弟！”景王臉色一變，惱怒地看著他，“打傷護國公本就是重罪，你這還疊加了喝酒鬧事，作風(fēng)不正，我不就是在替你求情嗎？”

    武王嗤笑：“第一，我去青樓純粹是為了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談?wù)?；第二，我打傷護國公并非有意，只是失手；第三，我說了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憑什么要為別人陷害我的事情承擔(dān)這么大的責(zé)任？”

    景王臉色青白：“三弟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的心肝都是黑的，還好人心？”武王冷嗤，“不借機置我于死地都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你會有好心？”

    景王臉色鐵青，恨不得立刻讓他去死。

    “此前因為杖打鳳王一事，本宮已經(jīng)引起朝中諸多大臣的不滿，太后也對本宮頗有微詞?！标替Z氣淡淡，“此番涉及本宮的父親，若罰武王太重，難免會顯得本宮心胸狹隘，處事不公。”

    景王臉色沉了下來，皇后這是要放過武王？

    武王有些意外，聽晏姝這句話……似乎打算輕拿輕放？

    他以為至少會挨一頓板子呢。

    “國公既然沒死，就讓太醫(yī)好好診治。”晏姝語氣平靜，“昭陽公主即將嫁給本宮的兄長，以后武王和護國公府是親家，想來若是父親在此，應(yīng)該也不會計較武王的冒失。”

    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