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并不知道所有真相?！蹦县┫嗪V定，“雖然不知從何處聽到一點風聲，但不會影響到大局，她可能只是想以此來威脅南歌?！?/br>
    晏姝轉(zhuǎn)頭看向南歌：“那個女子叫什么名字？”

    南歌道：“楚音?！?/br>
    晏姝緩緩點頭，記下了這個名字。

    “倘若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并將真相公之于眾，皇后陛下索性就恢復公主身份，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蹦县┫囝D了頓，“南家會全力支持皇后陛下的任何決定。”

    名正言順？

    晏姝眼底劃過一道淡嘲。

    不，她不想再按著任何人的計劃走下去。

    她只想走那條自己想走的路。

    奏折暫時是看不下去了，晏姝沉默良久，淡道：“讓我先想想吧。這些真相來得太過突然，我需要一點時間?！?/br>
    “是?！?/br>
    ……

    回鳳儀宮的路上，南歌數(shù)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晏姝聲音淡漠，聽不出情緒波動，“有話就說?！?/br>
    南歌遲疑片刻：“陛下心里難過嗎？”

    “難過？”晏姝淡哂,“為什么要難過？”

    南歌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只是覺得這種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并不好，何況晏姝還是身在其中的人。

    “本宮只是心情有點復雜，但說不上難過?！标替Z氣平靜，“何況本宮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用來對付敵人，壓根就不會有難過這種情緒存在。”

    南歌抿唇，良久才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回到鳳儀宮，晏姝屏退所有人，獨自一人走進東暖閣。

    滿室安靜，孤獨感撲面而來。

    晏姝扯了扯唇，在長榻上坐下來，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容隱。

    容隱也是先皇安排到她身邊的人，他會是南昭國的人嗎？

    應該是吧。

    晏姝諷刺地勾起嘴角，容隱或許不是。

    可夜皇是。

    夜皇是先帝從外面帶回來的人，外面什么樣的人值得他如此培養(yǎng)信任？

    闔眼躺在榻上，晏姝心頭一片紛亂。

    重生回來之后，她以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這一世她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會問鼎那個多少人仰望的位置。

    當最終達成所愿，所有負了她和母親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可真相卻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耳畔一道細微的聲音劃過，晏姝眉眼微動：“容隱?！?/br>
    容隱沉默地跪在榻前：“在。”

    晏姝睜開眼，眉頭微皺：“你不是去送糧草了？怎么回來了？”

    “屬下安排了可靠之人護送，出了皇城就回來了?！比蓦[抿唇，聲音里多了幾分細不可察的不安，“屬下自作主張，愿受主子責罰?！?/br>
    晏姝沉默地盯著他，眼神幽深，不發(fā)一語。

    容隱眉眼微垂，嘴角抿緊，看起來一副不安的樣子。

    不安？

    晏姝眸心浮現(xiàn)深思：“容隱?！?/br>
    “屬下在。”

    “你還記得幼時的事情嗎？”晏姝淡問，“不是你在玄隱殿，也不是教我武功那會兒，而是更早之前——先皇帶你回來之前?！?/br>
    容隱一震，垂在身側(cè)的手微緊。

    “看來是記得的?！标替恍?，笑意卻不達眼底，反而有種悲涼的感覺，“你是南昭國的人？”

    第156章 真真假假

    容隱臉色刷白，良久，才緩緩點頭：“是?！?/br>
    晏姝閉上眼，許久不再說話。

    還有什么可說的？

    除了她自己，她身邊還有一個完全值得相信的人么？

    南家為了家國百姓，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

    先帝為了西楚，為了天下，為了遵守對南鏡的承諾，答應她的條件也算是迫于無奈。

    南鏡呢？

    晏姝的親生母親，曾一度讓所有人都以為已經(jīng)過世的護國公夫人，早就成了南昭國萬人之上的女皇。

    東暖閣里一片死寂般的安靜。

    晏姝就這么闔眼躺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不知道還有什么可說的。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甚至開始懷疑，她曾經(jīng)跟夜容煊愛得那么深究竟是真是假，是真實存在過的事情，還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記憶里的很多事都成了假的，真真假假，讓她已無從分辨。

    “南昭國……”容隱面色蒼白，低垂的眼底盡是慌亂，“沒有傳言中那么厲害?！?/br>
    晏姝沒說話。

    南昭國厲不厲害是重點嗎？

    “主子不用擔心，沒有人可以掌控您的人生，就算是您的母親，也不能?！比蓦[抬頭看她一眼，說話的語氣比往常略急，“屬下不會背叛主子，不會做任何惹您不高興的事情，屬下這些年從沒有……從沒有把主子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屬下沒跟他們聯(lián)系，雖然他們來了很多情報，但屬下都銷毀了，從未回過一封?！?/br>
    擔心？

    晏姝抬手揉了揉眉心：“本宮沒有擔心?！?/br>
    有什么可擔心的？

    她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沒那么無堅不摧罷了。

    晏姝轉(zhuǎn)頭，目光落在容隱臉上，微微瞇眼：“容隱?！?/br>
    “……在。”

    “抬起頭?！?/br>
    容隱俊顏微微抬起，神色緊繃，臉色發(fā)白，眼底藏著無法掩飾的驚惶。

    晏姝：“……”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表情的容隱，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小獸。

    晏姝心里微微不忍，坐直了身體，淡淡說道：“你方才說，這些年他們一直給你遞情報？他們是誰？南昭國皇族？”

    “是?！比蓦[點頭，“就是那個號稱天下最神秘最可怕的死神營，屬下就是從那里出來的?！?/br>
    晏姝眉頭微皺：“你被先皇帶回來的時候，還是個很小的孩子，怎么會從死神營出來？”

    “屬下在死神營待過一段時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屬下不清楚。”容隱如實說道，“死神營有些手段外人無從得知，他們會讓很小的孩子服用某種藥物，或者用特殊的方法打開武學的天賦，甚至是以身體養(yǎng)毒……其間會死很多人，身體受不住的就死了。”

    晏姝聞言，表情一點點冷了下來。

    “屬下被先皇帶回來之后，就進了玄隱殿，武功天賦和用毒都遠遠高于其他人，所以出師很早。”

    晏姝了然：“所以你十幾歲就能給本宮做師父了?！?/br>
    容隱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先皇說屬下以后唯一的主子就是您，此生不能背叛，必須以主子為天，整個玄隱殿都將成為主子的利器?！?/br>
    晏姝斂眸不語。

    “南昭國經(jīng)常傳來情報，詢問主子的情況，屬下沒回過他們?！?/br>
    晏姝問道：“他們沒有給你別的指令？”

    容隱抿唇搖頭：“屬下誰的指令都不聽，只聽主子的。”

    晏姝不發(fā)一言地看著他。

    雖說她跟容隱貼身相處過數(shù)年，可以前容隱從未有過此時這般神態(tài)。

    而且得知了他就是夜皇之后，更無法把那個人前冷面煞神一樣的男人跟此時的容隱聯(lián)系在一起——哪怕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依然有種極大的反差感。

    只聽她的？

    晏姝淡哂，她以前以為……算了，不提也罷。

    “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标替_口，聲音忽然多了幾分淡漠無情，“你替本宮去一趟景王府，殺了那個叫楚音的女子?！?/br>
    容隱低頭應下：“是?！?/br>
    退下之際，他抬頭看了晏姝一眼，那一眼流瀉出太多的情緒波動，只是已經(jīng)闔上的晏姝并未看到。

    容隱黯然離去。

    這一天過得似乎極為漫長。

    晏姝一個人想了很多，幼時的經(jīng)歷，前世的記憶，夜容煊和自己的身份，先皇和南鏡之間的過往，南家的兵權(quán)，以及那個讓天下人提起而色變的南昭國……

    沒有擔心，沒有不安，也沒有對親情的渴望，甚至連見一見南鏡的想法都沒有。